《您一定要做草履虫是吗》洛觞泪

27、水月14

　　“……你……是醒着的？”夕岚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顾笑寒喝下一口热水，吐出一小团热乎的水汽。

　　他松开毛毯，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上。

　　“小傻瓜，一个梦境是不能有两个主人的，我从一开始就清醒着。”

　　“……怎么会……”夕岚突然感觉事情远超了他的预料。
　　“那结界师，还有巫师呢？”

　　“他们在各自的梦里。”顾笑寒说，“不必担心，他们是关心我才中了‘美梦’的，过段时间自然会醒。”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夕岚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和这个拥有334的污染物，认识？”

　　“嘛，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毕竟小夕也是可爱的美少年呢。”顾笑寒微笑，“但小夕要答应不告诉别人，不然我也只能对你保密了呢~”

　　“……”

　　“好吧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歌者的语气和平常没有区别，还是那么的欢快。

　　“其实那只污染物，是我养的哦~”

　　“什么？！”夕岚直接站了起来，“你私下养污染物？！！”

　　这种行为在基地是重罪，是要被定义为背叛人类，然后终身监禁的！严重的甚至会定死刑！

　　但顾笑寒好像并不害怕这些。
　　“不用紧张啦，那只是个没有攻击性的小家伙，哪怕异能也只是让人做场美梦呢。哦，当然，如果你要说美梦醒后的怅然若失也是一种伤害，那我也没办法。”

　　“……它不是没有攻击性的，它杀了你的化妆师。”夕岚说，“如果它真的是你饲养的，这条人命会压在你身上。”

　　“这个不关我事，是那个临时化妆师想杀我。”

　　“……啊？”

　　“他是玛门的人。”顾笑寒神色不变地扔出一个重磅消息。
　　“基地里不止一个玛门成员，他们就像一个难以根除的邪.教，哪怕是在人类中也有很多信徒。”

　　“……所以……你养的污染物杀了他？”

　　“嗯哼。”顾笑寒笑着点了点头，“他的刀都抵到我喉咙前了，小粉很着急，所以解决掉他来保护我嘛，没毛病。”

　　“……”夕岚慢慢坐下。
　　“可是……哪怕是这样，也要走法律程序……”

　　“知道啦知道啦，我会告诉别人的。”顾笑寒摆摆手，“我会说，那个化妆师是玛门信徒，想要杀我，被我反杀了，如何？”

　　“……你不准备解释污染物的事吗？”

　　“哦，你说小粉啊，我并不想暴露它的存在。”顾笑寒说，“小粉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有的时候也会用它的异能来做个好梦。”

　　夕岚：“……”
　　他觉得这个天是聊不下去了。

　　“我会把它的存在说出去的。”他非常认真地说，“除非您给我一个必须隐藏它的理由，歌者先生。”

　　“……”顾笑寒依旧微笑着，静静地看着他。

　　许久之后，他说：“它是星回的‘遗物’。”

　　“……”
　　夕岚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认真，变成了疑惑，然后变成震惊，再是沉思与惊讶的量子纠缠状态。

　　看着少年的变脸表演，顾笑寒失笑。
　　“很惊讶？这也不是很难接受的事吧。强大的异能者在失控时很容易造成污染，所以遗物变成污染物也就不稀奇了。”

　　“对不起……”夕岚揉揉太阳穴，“我…不知道……中间还有这样的关系……”

　　原来……是遗物吗……

　　他记得歌者很喜欢傅星回，有遗物，是不是代表……傅星回已经死了？

　　“无所谓啦，时间很久了，本来也没多少人记得他。”顾笑寒说。
　　“就连我，也不得不经常在梦中回忆他的容貌，以防将他的样子忘记呢。”

　　“……”夕岚张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片刻后，他小声问：“我能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吗……啊，如果你不想回忆也没关系！”

　　“没关系，这件事在42那里也有记载。”顾笑寒依旧保持微笑，仿佛自己丝毫不为傅星回的离去而感到悲伤。

　　“你也看见这个梦境的走向了，这是一场美梦，与现实是不同的。

　　“现实里，我们依旧遭遇了这次污染事件，但星回没有使用净化剂。

　　“紧急净化剂可以快速降低污染值，但后期会出现一定回弹，而且，在注射紧急净化剂后的24小时内，异能的威力会降低九成。

　　“星回不知道这次污染事件的污染源是什么，还会不会有其他危险，他不敢赌。

　　“他就在我身边待着，直到他变成污染物，直到这次污染事件解决。

　　“而我，在三天后醒来时，只收到了他逃离基地的消息，其他的，什么也没有，甚至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说这些话的时候，顾笑寒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声音也很平稳，没有哪怕一丝波动。

　　或许是时间太久了，他已经放下了；又或许是回忆的次数太多，他已经麻木了。

　　“……他……以后也没有消息吗？……”夕岚小声问。

　　“勉强有？”顾笑寒歪了下头，像是在思考。

　　“据说那家伙一直在荒野上飘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时不时杀个污染物刷点存在感之类。

　　“基地称他为‘天冰’，ss级，不过最近好像是准sss级了。啊，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就算疯了也是这么厉害。”

　　夕岚：“……”
　　他松了口气，原来，傅星回没有死啊……

　　不对，作为人的傅星回应该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不知道有没有理智的“天冰”。

　　不过歌者看起来好像并不害怕他的样子。

　　于是夕岚问：“那你在经常来往于基地之间，没有遇到过他吗？”

　　顾笑寒摇头。
　　“八年，我没有再见过他。或许是命运使然，或许是他在躲着我，哈，谁知道呢？”

　　顾笑寒看起来不在意，但明显是生气的，看来在他眼中，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我觉得，他是在乎你的。”夕岚安慰他，“他应该是害怕伤到你。”

　　傅星回作为异能者的实力，他已经领教过一角了。

　　异能本质上也是污染的产物，人变成污染物后，异能还会得到加强。如此强大的傅星回成为“天冰”后会有多大的破坏力，夕岚想都不敢想。

　　“他若是真的在乎我，就该和我见一面。”顾笑寒垂眸。
　　“八年间，我离他最近的一次，就是捡到小粉的时候。

　　“当时我和护送的队伍走散了，通讯器也受损不可用，我在荒野上躲躲藏藏两天，最终饿晕在一片废墟里。

　　“但当我醒来时，我已经被移到一个干净安全的石板下，旁边放了一些食物和水，看包装，是基地的异能者外出时会携带的东西。

　　“可附近没有人，通讯器也依旧是坏的，在浩瀚的星河下，我只能看见夜色中荒败的世界。

　　“小粉就是在这时出现的，它被压在那几包食物下.面，是半张CD。”

　　“半张……CD？”夕岚有些困惑，“我没有在基地里见过卖CD的店。”

　　“因为现在的放映机很少啊，几乎没有人用CD这种东西了，对绝大部分人来说，CD不如U盘吧。”顾笑寒又喝了一口热水。

　　“所以在看见那半张CD时，我也很惊讶。它的断面并不整齐，看起来并不是被什么锐利物品切开的，更像是被掰断的——这就更奇怪了，CD本身有韧性，怎么会被掰断呢？

　　“我将它拿起来查看，它反光的背面倒映出我的面容，然后我昏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美梦，那个梦实在过去美好了，以至于我察觉到了这不是现实，于是醒了过来。

　　“刚醒来时，我是想把小粉处理掉的，但它在哭泣，我又认出了它，便将它藏起来。直到基地的人来把我找回去，我也没有把小粉的存在说出来。”

　　“你认出了它？……是认出那是霜寒的东西吗？”夕岚问。

　　“那是我的东西。”顾笑寒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是我送给星回的，里面记载着我们的照片和录音，全世界仅此一份……哦不，现在应该是两个半份了。”

　　“……”夕岚感觉他有些生气。
　　也是啊，精心送出的礼物被损坏，任谁都会生气吧。
　　“霜寒应该不是故意的……”他说，“而且是他给你送食物的吧。”

　　“我当然知道，我也清楚，我和他不是一类人。”顾笑寒闭着眼睛说，“他是在军校长大的人，是万众瞩目的少将，心中只有全人类的利益和未来。而我只是个半路出家的小孩子，只知道玩和闹腾。”

　　“但我依旧感到不满。因为，他十年前从我这里偷走的心，可是至今都没有还回来，哪怕是明确拒绝也好，把我的心砸碎也好，起码要给我一个回应。”

　　夕岚：“……”
　　怎么办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QAQ

　　不过幸好，顾笑寒也没有再闹脾气，只是一笑而过，仿佛这一切都不足挂齿。

　　“你要留在这里叫醒夏烨吧？”他说，“我的梦做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醒来了，结界师和巫师那边交给我。
　　“你在这里也不用太担心，小粉很乖，不会让你陷入危险的境地，你只要找机会叫醒夏烨就好——当然，以我对他的了解，哪怕没有外力帮助他也会醒，所以你不必担心。

　　“对了，梦有时候是无逻辑的，可能会出现时间和空间跨越等，你有时候也会变成透明人，那些都不用担心哦，习惯就好。”

　　“……我会试着习惯。”夕岚说。

　　交代好这里的一切后，顾笑寒笑了笑，身形消散。
　　——他在现实中醒来了，便不再存于这个梦境。

　　看着不会再开门的厨房，逐渐散去风雪的走廊，和杯中尚未冷却的热水，夕岚叹了口气。

　　……去找夏烨吧。

　　这样想着，他周围的景色突然变幻，从满目疮痍的酒店套房变成了明亮整洁的病房。

　　夕岚伸出手，自己好像又变成透明人了。

　　夏烨就躺在病房中唯一的病床上，脸色惨白，一旁的监测机器显示着他虚弱的状态。
　　但他的情况依旧稳定——一直贫血又何尝不是一种稳定。

　　“老哥——”刚在医生那里缠完绷带的夏荧惑跑过来，趴到他床边。
　　“呜呜，老哥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咱妈和你养的发霉橘子的，呜呜呜……”

　　“……我还活着呢……”夏烨生无可恋地睁开眼睛，“还有，那不是发霉橘子，那是青霉菌……”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夏荧惑收起假哭的模样，变脸速度令人叹为观止。
　　“你怎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他们还说你觉醒的是073呢，这个异能也这么折磨人吗？”

　　“我不知道……”夏烨有气无力地说，“外面情况怎么样了，这次污染事件解决了吗……”

　　“……解决了，加上污染值破百被裁决的，死亡五百人数超过五百。”夏荧惑收起表情，平静回答。

　　“……这也……太多了……”夏烨皱眉，闭上眼睛。
　　“罪魁祸首呢，找到了吗？”

　　“……找到了，我觉醒异能把他推下楼了。”夏荧惑说，“他们说，那是一位背叛人类、报复社会的工程家，背叛原因不明。”

　　“是吗？”夏烨叹气，“真是……飞来横祸啊……”

　　“幸运的是，我们因祸得福。”夏荧惑帮他关上病房的灯，“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去录口供。”

　　“嗯。”夏烨微微点头。

　　“……”看着夏荧惑关门离去，透明人夕岚总感觉有点奇怪。

　　夏荧惑在提及那个“罪魁祸首”的时候，情绪是不是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