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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苍白飞鸟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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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露雅在诞生前就是个药坛子。
别误会,这不是指她在胎儿时期便体弱多病,而是指她在出生前就接受了很多药物实验。
基地拥有克隆技术和人造子宫技术,并试图通过这些来制造一批廉价好用的军队,包括战士和智者。
同时,也有人提出设想。
统计显示,异能者或裁决者的后代,对污染有更高的抗性,觉醒异能的概率也比其他人高出那么一点点。
或许,人是否会被污染,也和基因有关系?
在这种设想下,七号实验开始了。
他们培育了很多胚胎,很多来自不同人的胚胎。实验素材不够的时候,他们还找其他实验地“借”过素材。
地下培育所就借出过不少实验体,其中包含了XQ编号系列的前三个。
这也是为什么初弦,也就是XQ-004,很长时间都是同源克隆体中最大的。
从XQ-001到XQ-003,都不在那里。
甚至西露雅也没见过XQ-002和XQ-003。
唯一聊以慰藉的是,或许是出于怜悯,又或许是觉得这些孩子的天赋优先级高于努力,实验所对他们并不吝啬,除了自由什么都有。
西露雅的记忆开始于两岁,那个时候,她的日常是吃饭、睡觉、和其他孩子一起玩,以及被做实验。
基因编辑的难度是很高的,想从中找出“正确”的那种编辑方向,更是无异于大海捞针。
玩具房里的小朋友们总是来了又去,每天都会消失几个,又会多出几个。
而且他们往往都有先天缺陷。
有的小朋友看不见,有的小朋友听不到,有的小朋友手指黏连,还有的一个心脏得了四种心脏病。
一群平均寿命不到五岁的孩子,对世界和生命还没有完整的认知,只知道吵吵嚷嚷跑来跑去。
西露雅是他们中最安静的一个。
她被护士从羊水里捞出来的时候就没有哭,婴儿时期也很少闹。要不是有机器时刻监视着她的生命体征,她可能会因为过于安静而饿死。
两岁后,她更安静了,除了坐在柔软的角落里翻绘本玩蜡笔之外,她什么也不会做。
哦,也不是完全的什么都不会,她偶尔还会哼歌,还有在月亮星星下转圈跳舞。
实验人员将她的症状定义为孤独症,不完全的。
她对外界元素会有选择性的接收或拒绝,长时间生活在自己的幻想里,缺乏与他人共情的能力……
或许是一半孤独症一半人格解体之类的,反正是基因编辑的副作用吧,不算很罕见。
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居然能撑那么久。
“第一千零七十四次实验,基本可以确定她能免疫一切污染了。”实验人员说。
“我们给她注射了来自各种污染物的污染药剂甚至是血液,她的污染值都没有波动过。”
除了身体会痛之外,没有任何的不适。
大家都很开心,他们找到了正确的编辑方向,哪怕这个方向依旧有不小的副作用。
他们开始有目的地制造更多实验体,但却失败了。
因为42开始了对违背人伦的实验的清扫,那些胚胎还没有发育完全就被终止了生命。
实验人员咬牙切齿地毁掉了实验记录,并想办法将成功的XQ-001送往地下培育所。
在那里,她遇见了素未谋面的“姐妹”。
她们有着一样的面容,相同的发型,同款的衣服,只有编号是不同的。
她们从未见过天空,不曾理解日月,又麻木又怯懦。
西露雅缺乏正常的感情,只当是换了个地方玩而已。
也正是她无拘无束的模样,感染了培育所的孩子们,成为逃亡计划的导火索。
那天,天很蓝。
同源的克隆体只有她和最小的那个逃了出去,其他的都留在了暗无天日的焚化炉里。
西露雅被裹挟在逃亡的人群中,推攘着往外跑。他们身上有雪和泪,哽咽与呼吸冻结在了空气里。
西伯利亚很冷,他们只有薄薄一层单衣,每走一步都冻得瑟瑟发抖。
“大家跑啊!别停下!”
零下几十度的冰天雪地,一群瘦弱的孩童在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奔跑。
或许是一个小时,又或许是一天。
他们成功躲开了培育所的追捕,迎来漫长的黑夜。
西露雅记得,那天的星星很亮,大大小小的星点围绕北极星画出一圈圈星轨,好像水面上的涟漪。
但夜空的美景无法掩盖寒冷的侵袭。
没有工具,没有御寒衣物,也没有可以点火的东西。一夜过去,孩子们死了三成,剩下的基本也冻到走不动路了。
几个身体还算好的孩子站起来,将逝者的衣服脱下分发给幸存的人。
“大家,我们不能放弃……”
“他们都死了,我们也不可能回去,只能向前走,向更温暖的南方走……”
南方有阳光和食物,也有无尽的花海和自由。
所以向南去,向唯一有生存希望的地方去。
此后的一切,西露雅也记不真切了。
她和世界隔着一层朦胧的毛玻璃,不会去记“不重要”的事。他们在雪原上走出多远、死了多少人,她都不记得。
只记得在逃出去几天后,他们遇到一辆军用越野车,还有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
他穿得很厚实,脸蛋被冻得通红,但眼睛很亮,正举着一根木棍甩来甩去。
突然看见一群衣衫褴褛的小孩,他还迷茫了一下,然后大喊:
“老爹!我见着鬼喽——”
“瞎嚷嚷啥呀你个小兔崽子!”车另一边飞过来一块木头,刚好砸在那小孩脑袋上。
“哎呦!”小孩捂住头。
震惊过后,其他孩子们也开始害怕。
遇到人了。
他们是什么人?
是培育所派来抓他们的人吗?
“跑!”有个孩子喊。
他们拔腿就跑,连自己快要饿死冻死都不管了,心中只有恐惧。
只有西露雅没跑,准确地说,原本负责拉着她跑路的那个人早上死了,而她自身缺乏正常的情绪,所以没反应过来。
她看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从车后面走出来,愣了一下后吐出一声国粹,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全部抓回来丢进车里。
他们还尖叫着想要挣脱的,但在吹到暖气后消停了不少。
小男孩趴在车窗上好奇地看来看去,说:“老爹,他们是人?”
“你这不废话吗?憋嚷嚷了你,再嚷嚷我把你挂树上去!”
那两人的相处模式令孩子们感到陌生,对未知的迷茫和恐惧在心头蔓延。直到后来确认了处境的安全,他们才渐渐放松下来。
那个人是第八基地的军人,定期在附近巡逻排查危险。至于为什么会有小孩跟着……
“基地里头无聊的嘞,学校里讲的东西又没啥用,我想出来转悠嘛。”
“还无聊,哪天被老虎啃一口就老实了。”
“屁嘞,A级以下的污染物我都不怕好伐!出来转转嘛又不往山洼洼里头跑,有莫事关系嘛!”
男孩说着说着就爬人头上去了,抱住他爹的脑袋就不放手。男人拍了两下没拍掉,便也随他去了。
他看向车里的一群小孩,顿时感觉自己的人生布满荆棘。
看吧,就算自己不惹事,麻烦也会找上门来。
“我不管你们是从哪来的,也不管你们都是谁。”他说,“从今天起,你们是孤儿院里的小娃娃,被我找到带回基地的,晓得不?”
“……明白,谢谢您。”孩子们现在的领头人莫尔说。
他们都是拼死才活下来的人,对善意和恶意的感知很敏锐,哪里会不知道这个人在帮他们?
不过总有傻孩子不会读空气。
“老爹,你在说啥子?这雪地里头哪来的孤儿院啊,他们不是野人吗?”
男人毫不留情地敲了他的脑壳。
“不该问的别问!不然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哎呦!”男孩被锤了下去。
他并不知道基地正在经历一场隐形的清洗,也想不到有些人会残忍到拿孩子来做实验。要知道在第八基地,每个孩童都是宝贝一样的存在。
本来,他们父子俩是要在基地外例行巡逻,大概三天后才回去……准确地说是他父亲巡逻,他是钻车座地偷溜上去的。
但现在突然多了那么多人,暖气温度要调高,车跑不远,食物也不够用了。
他们不得不提前返程,从现在开始走的话,预计明天中午到。
然而,还没走出去多远,他们就发现有车在尾随。
“哇,那个车型号和咱差不多哎,但是怎么没牌啊?”男孩用手圈了个望远镜的形状,趴在后窗上往外看。
西露雅也有样学样地往后看。
他无语:“你看哈呢?头发都盖眼睛了看得见吗?”
“哇哦……”西露雅自顾自看着。
男孩也没再管她。
他趴回车厢里,对驾驶室说:“老爹,有车在后头!”
“废话,我看见了。”男人头也不回,“别乱喊,也别开窗,就当没看见,天黑之后能甩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