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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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森开始对传闻中的梅菲斯特形象产生怀疑了。
大家印象里的恶龙脾气古怪，喜欢恐吓弱小的生物，喜欢毁坏村庄，做过所有大家能够想到和想不到的坏事。
可就是这么一条龙，今天不仅没有吃他，也没有把他赶出去，反倒是把自己留了下来。
甚至——
兰森从温暖的床上直起身子，他眨着眼睛缓慢梳理着自己的遭遇，分辨着此刻的处境。
只是当他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和身下软乎乎的床垫，终于还是陷入了名为怀疑和无措的情绪中。
他被梅菲斯特带进城堡里了，毫发无伤，就连藏在袖子里的魔杖都安安静静躺在原处。
抬起手揉着眼似乎想要再次确定此刻自己的状况，兰森缓慢掀开被子下床，踩在华丽的地毯上走到镜子面前，余光却无意间瞥到自己篮子上盖着的布被掀开了一角。
虽然之前晒着太阳迷迷糊糊睡过去了，但兰森可以肯定，他睡着之前盖在饼干上的布是整齐放着的，甚至那朵念错咒语变出来的花也一并放在上头。
只是现在，兰森放轻了呼吸走到篮子面前，小心掀开那块布往下一看，就见原本装满了香酥饼干的地方已经空空荡荡，连一点碎屑都没有留下。
而和饼干一并消失的，还有那朵带有露珠的花。
该不会都被那位巨龙先生偷偷吃掉了吧。
虽然这是根据亲眼看到的事实冒出来的猜测，但当这个念头真的出现时，兰森还是感觉到了不可思议。
一条恶龙，和香香酥酥的饼干，还有一朵漂亮的花，这三个词怎么也不可能完美搭配在一起。
落在身侧的手指因为震惊无意识曲了一下，兰森回过头看向门外，突然感到了些许愉悦。
他也许可能大概真的歪打正着，找到了龙先生的一个小小突破口。
希望可以成功吧。
兰森无声祈祷，他闭着眼睛吐了口气，最后鼓足勇气推门走了出去。
他打算去找那位城堡的主人，希望对方可以看在那一篮子小饼干的份上，将镇长的孩子送回去。
如果对方提出等价交换的话，那兰森就打算拿自己当筹码试一试。
比如说给对方做饼干之类的。
可能是那篮空了的饼干给了兰森底气，他现在考虑和龙先生交易的内容也完全换了个画风。
只是这些转变说到底也只是他一个人的天真想法，至于另一位当事龙怎么想，谁也不知道正确的答案。
兰森走在走廊上逐渐放缓脚步，他在心里演练了几遍见到梅菲斯特时候的说辞，磕磕绊绊重复了好长一段时间，心里的石头又不知不觉提了起来。
不过这块石头他可能还要再悬一会了。
因为他现在根本找不到地让它放下。
城堡很大，房间很多，走廊七扭八扭又有特别多的岔口。
以至于现在当他停下脚步左右观望时，兰森突然意识到了一件特别严重的事情——
他好像迷路了。
脸上的茫然在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后，几乎要凝为实质，兰森挪着步子试探下来到最近的一扇门前，他举起手敲了下门，咳嗽了一声调整好自己的嗓音，开口呼喊：“梅菲斯特先生？”
“您在这里吗？”
老巫师曾经说过，一旦遇到困难实在无法解决时，最好的方式就是求助于他人。
哪怕对方是条兰森并不熟悉的龙。
兰森一路走走停停，他尊着礼貌没有去将门一扇扇擅自推开，而是一次次敲着询问过去。
也不知道在第几扇门前停下脚步，兰森揉着自己的手腕，轻轻使劲又一次敲起了门。
“先生…”
可能是幸运女神终于眷顾了这位小巫师，在他还没有把话说完，甚至只把这句话前两个吐出口，面前的房门就在同一时间被打开了。
颀长的身形站在门后，节骨分明的手随意落在门把手上，浅色的眼眸在房门开启时就落在了外头的青年身上。
不同于兰森因为惊吓而倏然睁大的眼睛，城堡的主人不喜不怒，只是在扫视完对方的表情后，对上了那双漂亮又无措的眼睛。
梅菲斯特是一条危险又冰冷的黑龙，给兰森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那对遮天蔽日的翅膀，以及那双凝视着自己且毫无感情的竖瞳。
龙形状态下的梅菲斯特看起来极其不好招惹。
而此刻面对着已经变成人类模样的龙先生，兰森也只敢在最开始去抬了下脑袋，接下去便立马收回目光，甚至还小小往后挪了半步。
前一秒还在心里不断飘忽着的气球，在这时候突然就被扎了一针，慢慢瘪下去，露出了后头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
兰森的呼吸放慢了下来，之前在心里想了一路的说法在见到梅菲斯特本人后，就全部躲了起来，任凭他怎么去回忆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开口点。
眼看着面前的漂亮巫师快要把自己藏到门后头去了，梅菲斯特挪开目光，终于不急不慢开了口。
“在找我？”
他的声音和兰森想象的一样，带有一种形容不上来的冷感。
但被他这么一问，兰森下意识就站直身体，努力让自己把脑袋抬起来。
“是的，先生。”
虽然心脏已经在开始砰砰加速跳动起来，但兰森还是迫使自己不能逃避，让视线落在对方的鼻尖上。
“我在找您，”他的声音听起来清润极了，尽管花了不少力气，但还是藏不住他有些颤抖的尾音，“想和您商量一件事情。”
前往西索森林的深处寻找黑龙的人并不是没有，他们大多是勇士小队，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龙的财宝，就是为了打败龙而来。
在梅菲斯特的记忆里，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兰森这样的人了。
不是结伴而来的小队，也没有带着锋利饿佩剑，而是孤身一人拎着一篮香甜的饼干前来，见到自己时还慌慌张张举起了一朵花。
尽管梅菲斯特知道，那朵花只是个失误的小咒语，但这并不妨碍他愿意将其接受——连带着那一篮子的饼干。
属于黄油和牛奶的混合香味还残存在鼻尖，梅菲斯特偏了下头，束在脑后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微微晃动了一下，缓慢缩了下瞳孔再度将面前的青年打量了一遍。
“什么事。”他问。
梅菲斯特的配合是兰森始料未及的发展，他有些惊讶地抬起脸，不断悬高的石头终于有了下落的趋势。
于是兰森站直了身体，迫不及待道：“想让您放个人回去，一个八岁的孩子，大概有这么高。”
兰森说着就想去抬手给人比划，但手刚朝着梅菲斯特腿边伸过去，下一秒就意识到了不妥，只好在空中拐了个弯将手收到了自己身边。
他低头朝着自己腿部的位置比了下：“这么高。”
“穿着棕色的外套，黄头发，脖子上挂着一枚海螺样式的挂坠，”兰森回忆着镇长儿子的长相，继续描述，“眼睛不算很大，看起来很机灵。”
他一个劲说着，只是在梅菲斯特沉默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
“可以吗，龙先生，”他小声祈求，“他不是有意来森林的，只是出于幼稚的贪玩冒险，不是来觊觎您的宝藏的。”
近些年来森林的人不算多，但也不是每个人都会被梅菲斯特花时间去记住。
他对于兰森口中的孩童并没有特别深的印象，只能依稀回忆起这段时间确实是在森林边缘见过这么一个身影。
兰森是带着期许的目光看向对方的，就算龙先生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变化，但他放轻着呼吸，心里还是突然之间冒出来了一个预感。
对方好像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眼睛倏然间就亮了起来，兰森偷偷朝前挪了一步，继续抬着脸道：“可以让他回家吗？”
龙向来和慷慨二字毫无关系，他们是天生的利己主义，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这是兰森读书时候记住的关于龙的描述。
现在他看着对方浅色的，看起来像是人类眼睛，但仔细看去还能瞧见里头藏着更深细纹的瞳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可以留下来的，”兰森继续看着他，认真措辞，“给您烤饼干，做面包，陪您说话聊天，还可以给您种花。”
“…当然您都不喜欢的话也可以吃了我的，”兰森耷下眼，用几乎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气音补充，“只要咬我的时候轻一点就好了。”
好不容易回升的好心情就像是一场短暂的梦，现在梦醒了，兰森又觉得自己回到了不久前的森林，回到了他和巨龙对视的时候。
上次他被幸运女神眷顾活下来了。
这次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兰森说完话之后，就闭着眼等待起了对方的审判，但他想象中的所有情况都没有发生。
没有带有嘲讽的拒绝，也没有毫不在意的驱逐，更没有被巨齿咬食的疼痛。
只有来自那道清冷嗓音还带有疑惑的询问。
“你就不想回家吗？”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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