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 WC+盲》lchanglemon

2、第 2 章

　　乱世不易，对一对单身母子更是如此，于是，我和曦儿以姐弟相称，他也一直和暨白一样直接唤我的闺名——袅袅。
　　我做梦也没想到，那夜是打算给暨白留个纪念，结果却是我珠胎暗结，回家之时，已不能掩盖。
　　可那时的父亲却也来不及训我，只叮嘱了兄长要好好照顾于我，便撒手人寰。
　　兄长无能自私，打发了些银子给我，就把我赶出家门。
　　就在我担心去向打算去书院找暨白的时候，梁国内乱，相邻的离国趁机劫掠，大梁一半领土被敌人吞去。其他国家眼红此景，也争而分食我的母国。
　　一时间，曾经最为风光繁华的大梁分离崩析。天下也战乱纷起，民不聊生。
　　我倒庆幸这乱世给了我一个孤身孕妇一个理由，不然，被人指指点点我就有的受了。
　　我借住到一户民家，生下了曦儿。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见暨白，所以给我们的孩子取名晨曦，一个至少相似的名字让我能心中有些挂记吧……

　　曦儿似乎继承了他父亲的聪慧，战乱又让这个孩子早熟，很多时候，曦儿甚至会像哥哥一样照顾到我，这总让我怀念起和暨白还有任暄在一起的日子。

　　乱世难得自保，我辗转到了一个叫“华”的小国。
　　其实，现在的华国已经不小了。大梁之乱，这个小国从中渔利，实力大涨，国内又实行变法，政治清明，军容整肃。
　　若是任暄在，说不定可以看到这个小国的前途。
　　然而此时，我却只能根据自己那点可怜的策论知识和被任暄嘲笑过无数次的短浅眼光选定这个未来的定居之所。
　　其实，来华国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它是唯一一个允许女子从事男人工作的国家。
　　这是华国主君上任后的初赦，五年来效果显著。
　　起初我并不看好，但结果是，挨过了最初的两年，女子们逐渐在这原先男人的天下里开始显露身手。
　　我不会那些女儿家的针线缝补，一直以来，这些事儿都是曦儿做的……
　　包括洗衣做饭什么的，初时，为了照顾曦儿，我都好好学过。只是，曦儿懂事之后把这些活儿全都揽了来，说是我在外面已经很幸苦了，反正我做得不如他，所以干脆都交给他得了。
　　这孩子早熟的让人心疼。
　　那他的爹呢？他爹现在身在何方？
　　后来我到书院去过一次，却之后火灾之后的残骸。
　　无数典籍葬送在大火之中，听说，那次大火也烧死了不少学生。
　　以暨白之能，若还活在世间，怎可不显？
　　所以……也许暨白已经死了。
　　就算我不想承认也没用。

　　一直以来，我靠着当年在书院里暨白都偶尔称赞的算学在外营生，一般是给人做帐房一类。
　　运气好时，遇到个善心的雇主，也许还能多得些赏钱。
　　运气差了，甚至会遭人欺凌，分文不得。
　　总之，是没有铺子会长期雇佣我这么个女人的。
　　我不能再让曦儿跟着我过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看天意的日子了，所以我还是来到了华国。
　　好歹，它有一个给女人的空间。

　　直到在这里工作了一段时间，我才后悔当初怎么不早点过来，此时也真同意了任暄笑我目光短浅了。
　　华国是个残忍的国家，这里凭实力说话，民风剽悍。
　　我得了个稳定的帐房工作，每日算帐分文无错，且账目清晰。
　　我还改进了记帐之法，颇得老板赏识。
　　没想到，正是这当年与暨白一起讨论出来的记帐之法，我的命运又发生了转折。

　　我被召唤到宫中，见到了华后，一身荆钗布裙的简朴模样也不能掩盖她的国色天香。
　　“你怎会这种记帐之法的？”华后的声音里隐藏了我不太明白的激动。
　　“多年前与先夫共同想到的。”我的声音平静如水。
　　“哦？那你可知中国？”华后的声音带了些颤抖，我愈发奇怪了。
　　“钟国？恕民妇浅陋。”这难道是华后的母国？莫非这记帐之法与此地的相仿？
　　“恩……是吗，还真可惜……不过你们竟然能自己发明这记帐法，也是非常厉害了！”华后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惋惜。
　　“谢娘娘夸奖。”我把头深深地埋下，不希望被她看到我渐渐有些红的眼眶。
　　暨白，你到底在哪里？
　　我不想承认你已经死了……我宁愿你活着，怎样都好，让我见见你吧……
　　这种不断怀念你的日子快要让我发疯了。

　　“楚秋遥？”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传来，我转头，看到了一张沉在记忆最底层的脸。
　　“小莫？”这个人是秦空的书童小莫，当年秦空也是书院里有名的人物了，只是，没想到他的书童会如今在宫中供职。
　　不对！他的衣服与其他侍卫不同，他的身份并不一般。
　　奇怪了，宫中禁卫向来是由世家弟子被举荐才能入选，更何况他似乎还地位不低。
　　他曾经只是一个小书童而已……那么，结果昭然若揭。
　　能让世家弟子做书童的，除了皇亲贵胄，还能有谁？
　　华王李晴空，或者是我的同窗秦空——恐怕和我一样是用了化名。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你。”华王一副感慨万千的样子，“我们一直都很担心你。”
　　“你们？”我准确地抓到了关键词，暨白和任暄当年和秦空的关系也是不错的，书院剧变之时，秦空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你既然已经嫁人，何必还问当年之事？”华王不无惋惜地叹道。
　　“暨白还活着么？”我不管其他，只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这个答案。
　　“他活着与死了对你有什么区别？”华王也没告诉我答案，而是逼我先吐露情况。
　　“他若活着，我便不能对人说‘先夫’了。”我笑着交了底。对于秦空这种人，他习惯于什么都掌握在手中，反抗或者藏私没有好处，反正都说出来也没什么的大不了的。
　　我与暨白之事，他当年似乎也略知一二，偶尔还愿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和任暄一起帮我们打掩护。
　　“你儿子是他的？”华王似乎吃了一惊。
　　“他若不信，让他亲自来验！”沈暨白，你到底为什么藏了这么多年？
　　“这……可是，他说过你们之间并未发生过什么？”华王还是有些疑虑。
　　我犹豫了一下，当年隐私之事我并不想全部上报，可是这个人掌握了暨白的消息，“曦儿今年十岁，正是我当年离开书院前夜与暨白酒后乱性的结果。”
　　华王来回踱着步子，突然又灵光一闪似的，“原来如此！你走之后，暨白看起来怪怪的，我和寒谷还以为他是怪你不辞而别。恐怕是前夜醉酒，记忆模糊不清，你又不告而别，他无处对询。按他那么正经的性子，只当自己春梦一场了。难怪我们问起时，他还朝我们发脾气。”
　　华王忆起当年，不禁开怀大笑。只是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笑容渐衰，眼中还带着一丝苦涩。
　　“好，好，暨白还有个孩子。竟然比我儿子还大……”华王喃喃道，“不过你们这些年怎么过的？”
　　看此情形，我想我的猜测有结果了，我竭力使自己语气镇定：“他到底怎么了？当年书院大火，死去的同窗有很多，但也有活下来身负重伤的。他藏了这么多年不见消息，如果不是早已葬身火海，那必定是当年伤势极重。你言语闪烁，顾左右而言其他，又不愿让他直接见我。他现在是见不得人了么？”
　　华王盯着我，有些意味深长，好一会儿后，他缓缓叹道：“你不愧是能考上衡山书院的女子，果然聪慧异常。情况几乎被你猜全。”
　　他顿了顿，然后开始叙述当年始末：“当年乱贼侵入山上放火，大家猝不及防，书院又是容易着火的地方，一下子全都烧了起来。当年幸好有小莫拼死救我，即便如此，他背后也无一块完整肌肤。小莫武艺过人尚且如此，寒谷和暨白手无缚鸡之力，能逃出生天已是好运气了。然而，我随后将他们带出来救治的结果，却也令人痛心……”

　　从宫室里出来的时候，我脚步虚浮，脑海嗡嗡作响。
　　“不是他不想找你，而是他找不了你，怕自己拖累于你。”
　　“寒谷自己都照顾不好，也没法帮忙。”
　　“这事儿就这么搁置了多年，我们也都当你已经嫁人。”
　　“尤其是暨白，不愿让我们寻你。”

　　沈暨白，我从没发现，你这么好面子，这么胆小。
　　你为什么连找人看看我近况的勇气都没有呢？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我又有多少个十年来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