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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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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久宁拖着有些瘸的腿慢吞吞挪进屋子。
月色倾染,照出垂花门下一地梨花影,碎的同珐琅彩绘。
陈素念站在屋檐下攥紧帕子。
越褚沂竟然亲自送温久宁回来,凭甚莫?强烈的不甘和嫉妒烧得陈素念面颊扭曲,待对面人影都走不见后她方才缓缓吐口恶气。
“娘子。”小蝶害怕地缩紧脑袋。
陈素念没好气瞪她眼,“我叫你打探月华洞的事如何?”
“奴都打探好了,再过三日恰好有雨。”
陈素念满意颔首。月华洞乃是姑苏颇负盛名的眷侣之地,多少才子佳人于洞内结缘,当然最打紧的是月华洞内每逢下雨便出现难得一见的虹桥不可谓不壮观。老人常道见虹桥者能有生生世世的缘分,陈素念特请小道士算出将现虹桥的日子。
打定主意的陈素念扭身去正院找陈春花。
月色如缎静谧淌在地上,连带着窗柩纸上凝着细腻霜花。分明是春意盎然的月份,入夜却凉得很。
温久宁睁着双眼望向床榻顶的雕花。
她,在这般安谧的夜里失寐了。
白日里血淋淋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她觉得自个没用极。身为皇室的储妃岂能被这吓破胆,可是她闭上眼心就是跳得慌。分明在长安的时候都没遇过刺客,来趟姑苏甚莫稀奇事都遇着。况且越褚沂以指腹擦去下颌血渍的那刹——冰冷残酷。温久宁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这两个词,这般的越褚沂若是明军能开疆拓土——可若是暴君?
温久宁翻个身,免不得想起祖父。
倘使祖父还在,她不必孤零零南下寻夫,仍旧是长安城里最幸福的女郎。
大早上温久宁醒来,双眼肿的像核桃。她拿冰块敷了半晌也消不掉,偏生今儿要重新搬回越府必须得出门。温久宁盖个帷帽,很是不自在爬上车舆,岂料陈春花拉着她的手去宽敞的宝轿内坐。
“怎在轿内也不摘帷帽?”陈春花好奇道。
温久宁脸色发烫,“昨夜没歇息好面色太差。”
“你这孩子。”陈春花爱怜地拍拍温久宁手背,“恰好素念同我说道过几日去月华洞玩,你和阿沂一道去。”
温久宁连忙摆手,“不了。”
她就是因为越褚沂才睡不好的怎么可能自找烦闷。
“你和阿沂都是好孩子,多结伴玩玩也方便培养感情。”
陈春花拍案定音。
不论温久宁如何推脱借口,陈春花铁了心将温久宁绑上越褚沂的车舆。她信誓旦旦保证此次出游越褚沂定会履行未婚夫的职责。三日后,温久宁是由陈春花推着上了去月华洞的车舆。
梨花香和暖气扑面而来,温久宁一脚蹬上,正对越褚沂侧目打量的冷眼。
温久宁清咳声,“借过。”
越褚沂没动。
温久宁愤恨瞪过去。再不让开别怪她踩他脚上。
陈素念笑着打圆场,“温娘子来我这边坐罢。”
陈素念特穿着新做的翠色襦裙,发间两对玉兰簪子远远望去格外聘婷,她含羞挨着越褚沂坐下。
温久宁两股尚未坐热车舆又挤进个人。
余冠笠今儿打扮得格外花枝招展,玉面绸缎金色发冠哪哪都带着价值不菲四字。他摇起折扇,“陈娘子请我,我自然却之不恭。”
温久宁颔首算过打招呼。原还算宽敞的车内登时拥挤起来,她不得不缩着肩膀避免挨到人。奈何余冠笠很不长眼地朝她挤!
余冠笠每蹭一步,温久宁离越褚沂近些。直到车轱辘卡到石子,温久宁头一歪跌到越褚沂怀里。
涌入鼻腔的是清冽的松木香,温久宁大惊。
这厮定然要骂她借机揩油。
果不其然,越褚沂眉头紧锁,“滚。”
温久宁:!
她气冲冲站直身体,暗自发誓再有颠簸她宁愿摔地上也不靠着越褚沂。
余冠笠瞧出二人不对付,轻笑声体贴提出和温久宁换个位置。如此一来温久宁一面是靠板一面是余冠笠,即使她坐立不稳也不会砸到越褚沂身上。
善意的解围登时让温久宁面露感激,她早就不想挨着越褚沂坐了。
余冠笠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温娘子在北方的时候也见过虹桥么?”
“自然见过。”温久宁想起头回见虹桥大抵在八岁,小半个弯弯美不胜收像足宫里御赐的琉璃碗。
“你可知晓月华洞的传说?”
“甚莫?”温久宁饶有兴趣竖起耳朵,眼巴巴等着余冠笠解释。
“月华洞在千年前曾经是白鹤神女的栖息之所,天公连连下雨使得白鹤神女无法离开洞穴。然她心忧南边水涝,遂祈祷能有信徒听到她的祷告。恰好一个小书生路过,他接受了白鹤神女的请求和神力去帮助灾民们撤退。后来书生成为白鹤神农的信徒,日日夜夜为她上香。白鹤神女逐渐对书生动情,选择在凡尘同书生结为夫妻。”
闻言,温久宁稍疑,“神仙也能成亲?书本里说这违反了天规。”
余冠笠尴尬,“民间传说罢了。”
“噢。”温久宁若有所思颔首。
几番聊下来她觉余冠笠性子温润有趣,比旁边冷冰冰的越褚沂不知晓好多少。
心里刚浅浅嘀咕句越褚沂,那厮就发话了, “鼓噪。”
温久宁和余冠笠齐齐住嘴,两人对视眼不得不承认越褚沂骂的就是他们俩。毕竟整座车舆就四个人,一个越褚沂闭目养神一个陈素念抿唇浅笑,只剩温久宁和余冠笠聊的火热。
余冠笠歉意朝温久宁笑笑,安抚地撩起车帘露出逐渐靠近的月华洞。
温久宁顺着他的手往外望去,但见月华洞坐落香山。
远远瞧去,云雾缭绕,皎皎绸缎般包裹住稍斜不倾的山峦,香山顶绿柏成海,随顶峰料峭而阵阵折腰。洞穴口隐在半山腰,前来求姻缘的人络绎不绝,多在半山腰就下了轿,为显心诚一步步走上前。足足百阶的石板路走的软底绣鞋格外磨脚,免不得有人走走停停。
没等温久宁赞叹,前方嘈杂无比紧接着是咒骂和啼哭。
“留下买路钱!”两队山匪蒙着脸手举大刀对准路上宝轿的承重木狠狠劈下去。
数架车舆四分五裂滚落出里头打扮得体的贵人们。
越府也不例外,半个门窗直接摔在地上,若非有靠板扶持四个人都得跌落下去。
温久宁当真想不明白,她和越褚沂莫不是八字不合。相识不过小半月又是刺客又是山匪,还是说南方混乱至此?
“沂哥哥救我!”陈素念本就是最靠近外头的,如今遮挡的木板落下她整个人摇摇欲坠几乎要颠出车舆。
马匹受惊奔得极快,凹凸不平的地面震得陈素念头晕目眩,她脚一崴慌乱且有预谋地拽住越褚沂的衣摆。
然,越褚沂闪开了。
陈素念:……
她满脸不甘咕噜咕噜滚下去,胡乱挥动的双手连带撞倒个余冠笠。
余冠笠目瞪口呆成了陈素念的肉垫,索性两侧都有仆人护主不至于刚落下就被山匪抓走。
温久宁死死抓着窗柩口,一时间没拿稳要不要跳车。马匹愈来愈疯在山腰上一个不巧就会坠崖出事,此刻跳车借着柔软泥土青草铺垫不至于摔断腿。况且红烛两条腿狂奔追上来,她此刻放手红烛定然能跳起来接住。
在温久宁跃跃欲试中,越褚沂一声不吭跳了车。行动轻盈,姿态从容。
只是他借力的点在于本就岌岌可危的承重木,这一脚下去,温久宁倒也用不着跳了。因,车舆整个彻底摧毁。
温久宁滚在地上摔得鼻青脸肿。
还算越褚沂有点良知没选在碎石子路上来这出轻功飘,否则温久宁的脸都得刮花。
她吐出口中枯草恶狠狠擦拭两颊沾到的泥土。会功夫了不起?她日后再找七八个红烛,到时候专往越褚沂脑门上飞轻功!
红烛喘着大气抱住温久宁,上下打量后忍不住心悸,“娘子,往后别掺和这些事了,您金枝玉叶怎能受如此大难啊!”
“得了罢,我在前头控制马匹缓下来,地面又都是软泥哪能摔出事?”程十三不悦瞪眼二人。
红烛火冒三丈,“你皮糙肉厚不要紧,我们家娘子可是拿花露养出来的,磕碰一下都得请大夫!”
程十三吵不过对方,只得闭嘴。
天下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起初还是雾蒙蒙随后化为雨珠子砸得人面上生疼。
程十三最头疼下雨天,望向越褚沂,“这雨得下一会儿,大人不若在附近山洞先躲躲。”
越褚沂嗯声三两下迈入就近的洞口。
红烛不甘示弱也搀扶着温久宁走进去。
荒芜的野草疯长,黑漆漆的洞内只有日光落下来的地方有光亮,细小的蚯蚓飞快钻入地下只留松软的泥土。几人没注意洞内刻着的小字——月华洞第十三口。
“这里风大容易着凉,大人去里面歇着,属下在门口把手。”
温久宁很有骨气地坐在入口处,宁愿吹冷风也不肯和越褚沂独处。
然,随着雨愈来愈大,凉飕飕的风吹得温久宁的伤口又疼又痒。红烛解下外衫披在温久宁身上,说甚莫都要让她坐到洞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