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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轩炎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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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芜口中的公子炎入城发生在三年前,那时梁依刚过十岁,还不知美丑,欣赏不了公子炎的风姿。
上一世,轩王病故,轩炎回国入城时,那是梁依第一次见到他。
因为是奔丧,高头骏马上的他一身白衣,头戴玉冠,额间系着白麻布,由众士兵簇拥着从大街上走过时,梁依都忘记了呼吸。
当时她已是乐坊的一名舞剑女,深深恨着的阿爹已经死了,每日浑浑噩噩的,看到轩炎时,简直如同被惊雷劈中。
想到这里,梁依用捆住的双手捂住脸,羞耻地“唔”了一声,可不是被雷劈了脑袋吗,不然能那么傻?轩炎如此思念姬公主,她居然天真地认为他还是爱着自己的。
不一会儿,前厅到了。
日头升起没多久,细碎的阳光从树间洒落,犹如碎金,在这一片碎金中,站着一个长身玉立,一片闲适的人,头带上好白玉雕成的玉冠,正伸直胳膊摊开手掌,一只绿颈灰羽的小鸟蹲在他手掌上,吃得正欢。
“去吧。”轩炎手指一弹小鸟,小鸟立刻扑扇着翅膀飞到了树上。
梁依又见到他了。
他还是那样的令人瞩目,富贵堆出来的悠闲气质对于未经世事的小姑娘来说,有着令人献祭般的吸引力。
“什么鬼?你都死过一回了,居然还能跳得这么快?”梁依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想了想,转头去看轩启。
轩启英俊的侧颜令梁依想起来耳朵还是热的,顿时已经凉下来的耳朵又慢慢变红,而“砰砰”直跳的心却逐渐安稳下来。
轩启对这位大哥其实并不熟悉。小时候,这位大哥是比他尊贵得多的人,他们连话都说不上几句,但小时候的轩启对轩炎印象很好。因为在少得可怜的对话时,轩炎出于教养的缘故,总会对他展示哥哥的疼爱,给他个小玩意或是精致的吃食。
八年前,他还是一位刚刚褪去稚嫩的少年,走在王宫里,经常能听到仆从们的窃窃私语,议论着他马上要被送到孟国当质子。他也看得懂别人眼里那幸灾乐祸的怜悯。
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用一张漠然的脸掩盖住自己的害怕、无助。可后来,居然是大哥被送去了孟国。大哥离开轩国的那天,他溜出王宫,躲在暗处偷偷看着大哥的车辇,一直看了很久。
他心里明白轩炎多么恨他。
“公子。”轩启开口说道。
“轩启。”轩炎笑了下:“你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说着,轩炎看向梁依,漫不经心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让他看起来有点诡异。
一大早刘管家就赶到炎府,将昨晚发生的事禀告了轩炎。有如此巫族之力的巫女,轩炎当然要攥紧了,尤其是姬公主也在找她。所以轩炎才会出现在庄园,准备带走梁依和轩启。
轩炎从来没有关心过梁依是个什么样的人,长得啥样。可此刻看到梁依,他却觉得仿佛相识已久,纠缠颇深,心里竟然感到酸涩。
轩炎的异常引起了轩启的警觉,他靠近梁依:“公子,这位是我的夫人,梁依。”
轩炎脸上僵硬的笑容变成嗤笑:“轩启,你以为我连这点事都打听不到吗?你根本没有娶妻,哪来的夫人?”轩炎又转向梁依,笑容如同三月的春风:“你说呢?梁姑娘--”
看不到良盏的人,但他的声音却能听得清清楚楚:“什么?你们不是夫妻?那你们演得也太像了吧,刚刚还看得我牙酸!”
轩炎的表情顿时阴沉了下去:“走吧,车驾就在门口。”
从外面看,是孟国最普通的那种马车。一只不算健壮的马儿拉着,黑顶黑帷的车厢。一共两辆马车,轩启和梁依正要上同一辆马车时,轩炎的声音响起:“都知道你们不是夫妻,不用再演了。”
梁依跨上马车的脚停住了,偏过头去看她身侧的轩启:“不用演了的话,还一起坐吗?”
看到轩启点点头,梁依腿上用劲,想爬上车去,不过她双手被软绳绑着,不容易保持平衡,身子就摇晃了起来。轩启伸手扶了一把,又使了点劲,梁依一下子稳稳地跨上马车。
看到梁依钻入车厢,轩启轻轻一跨,上了马车。
直到梁依和轩启都进了马车,轩炎才动了起来,与双手被绑住的轩启相比,他跨上马车的动作更加利落,只有马车旁候着的刘管家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怒气。
赶车的车夫都是老手,一拉缰绳,马儿“嘚嘚”的跑了起来。
刘管家看着马车走远,转身往庄园走去。
在车上坐了不到半个时辰,马车速度慢了下来,马儿踱着步子停了下来。
轩启掀开车帷,跳下车来,梁依也跟着下了车。
这是一个庭院,比起庄园里的简陋,这里的景色精致优美的多。一池碧水里有鱼儿在悠悠地游着,高低错落的树木掩映着曲径。
良盏不知道又从哪儿冒了出来,手中寒光一闪,握着把匕首。
梁依往轩启身边靠了一下,抬头看了轩启一眼,轩启居然看懂了她的眼神:你不是说轩炎想要我的巫卜之力吗,我怎么感觉不太好。
良盏握着匕首走到梁依跟前:“梁……姑娘,”他似乎有点恶作剧似得笑了一下,一挥匕首,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尖叫声,只看到梁依煞白的小脸蛋上一副小命终于不保的表情。
梁依和轩启手上的软绳碎成数截,掉落在地上。
轩炎走到他俩身边,露出一个假的让人不忍细看的笑容:“大家来自同一故国,落在这虎狼环伺的孟国,自然得抱成一团,才能不被周围的虎狼给吃了。”
梁依刚刚让良盏给吓了一通,脑子还是嗡嗡的,说的话就跟没长脑子似得:“我们本来在轩国呆得好好的,是姜尉官把我们绑到这儿的!”
“是吗?”轩炎冷笑道:“八年前,我在轩国也是呆的好好的。”
看到梁依哑口无言的样子,轩炎收起笑意:“梁依,梁许之女。梁许也是应国的宗室,那么他本来也在应国呆的好好的吧。”
她的阿爹不但是应国的宗室,还容貌出众,是个谦谦君子。她的阿爹现在是什么样子呢,梁依一直刻意不去想他,此刻却无法遏制地想道:仍旧昏迷着,还是醒了却瘫在床上?
“所以你想回到轩国,吞并孟国、应国和虚国,是吗?”这是前世梁依经历的事情。
可惜的是,这一世现在这个时候,轩炎虽然有这念头,因为人还在孟国,这个念头成了他埋藏最深的野心,如果让外人知道,他要想活命,只能成为姬公主的夫君。所有人看到他连轩国都回不去,自然就会放心了。
让人说破埋藏最深的野心,轩炎仿佛一只面对危险的老虎,看向梁依的眼睛眯了一下:“你占卜出来的吗?”
轩启也疑惑地看向梁依,在他看来,梁依如果为轩炎占卜,绝对不会不告诉他。
“不是。”梁依摇了摇头:“我随口猜的。”
梁依看到轩炎似乎咬牙忍耐着什么,最终轩炎脸上又戴上假笑的面具,继续刚才的话头:“不要胡猜。不管怎样,我们至少有共同的目的,不是吗?”
一只白羽长尾的小鸟落到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上,在高高的树枝上茫然地转了几圈,鸣叫了几声,听着令人心哀。
“这鸟儿叫得让人难受。”梁依喃喃说道。
轩启手指向大树下,梁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大树下稍远处散落着不少树枝。
“这些树枝原本是它的巢,可能是风大吹落了下来。”轩启缓缓说道。
“原来这么回事,”梁依说道:“可怜见的。”
轩炎的声音听不出怜悯之意:“掉下来有十来天了,这鸟儿每日都是如此。倦鸟思故巢,鸟儿都这样,更别说我们了。我们都想回轩国。”
轩炎的目光好像有温度,令人感到发烫。
梁依说道:“只要你放了我俩,我俩就能回到轩国。”
轩炎磨了磨牙,挤出一句话:“如果我不能回到轩国,你俩更不会了。”
“你要我们怎么做?”轩启说道,他心里很明白,轩炎不会轻易放了他们;另一方面,如果轩炎回到轩国也算好事。
轩王重病已久,除轩炎之外的那八个儿子中,并没有能服众的人,个个都野心勃勃,有着自己的势力,轩国的王庭上每日的唇枪舌剑就能打半天。
可轩炎回到轩国,无论是才华,出身,还是背后的势力,都没有王子能夺其势,这样就能让四分五裂的王庭再次统一起来。
微风许许,轩炎并没有立即回答轩启的问题。梁依和轩启跟着他,沿着弯弯扭扭的小径走到了一座二层小楼前。
一楼一进去是一间前厅,正对着门的矮几上摆着一把宝剑,剑身光华内敛,像一位沉默的高手。
“好剑!”轩启情不自禁地走到剑旁,仔细端详了起来。
“打造此剑所用的铁世间只有一块,至刚至锐,世间任何兵器都不能挡其锋。铸剑师铸造时,一直不能融化此铁,起了执念,最后竟然跳入熔炉,令人惊奇的是,这块铁居然慢慢融化,所以这把剑虽然是铸剑师的徒弟铸成,但剑身上刻的辛字是他师傅的姓。”轩炎娓娓说着这把好剑的来历。
梁依也忍不住伸手摸了下剑身,触手凉得瘆人,但一股旺盛的生命力沿着剑身传来。
“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梁依忍不住感慨,“非常符合姜一说的,不怕死才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