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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受伤 ...

  •   半条街的人都走了个干净,只剩下顾允淮和姜许被赌坊的人包围住。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张管事说笑了,我夫人今日实在是身体不适,能否先行回去休息?”

      顾允淮的脸色僵了片刻,还试图好好商谈。

      这张管事看起来不如他身侧几个壮汉那么壮硕,不知是否有长期待在赌坊不见日光的原因,他皮肤白皙,长相却有一股阴骛的气质。

      “那就是顾兄弟你的事了。”

      “若能早些收回钱财,弟妹也就能早日回去休息了不是?”

      张管事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再次伸手道:

      “李家胡同第一户,顾兄弟,请吧?”

      顾允淮的脸色出奇的难看,背在身后的手握紧成拳头,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子。毫无疑问,他一定是不会去的,但他不要紧,姜许却……

      重回少年时,姜许其实早就已经想清楚了,不论他从前如何,至少现在是有心改过的。此时情况紧急,高利贷本也是法外的事情,在赌坊借钱的更是并无多少可怜悯的,不如就先妥协这一次。

      “郎君,我现在身体已经好多了,真的。”

      姜许察觉到他握在身后的拳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看向他难掩纠结的双眸,一字一句的坚定道:

      “郎君,情势不等人。”

      她悄悄凑到他耳边,她身上的甜郁的桂花香萦绕在他鼻间,她说:

      “郎君,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信你是个好人。”

      顾允淮愣在原地,看见她已经恢复红润的脸色,终于相信她说的已经好多了。

      她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自认一向能屈能伸,却无法在这件事上妥协。

      “弟妹有什么悄悄话还是回家再说吧,莫要拖延时间。”

      张管事的耐心已经告罄,他秃鹫般凌厉冷漠的目光直直对上顾允淮,等待他的回答。

      “对不起。”

      他拉住姜许的手,将装着成衣的包袱悄悄递给她,往张管事说的方向走离了赌坊之人的包围。

      张管事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吩咐手下人跟在他们身后。

      不过几步路的功夫,走至一个岔路口,他忽然凑到姜许耳边。

      “往这个方向跑,回家。”

      姜许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推出好几步,明白现在不是拉扯的时候,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回家的方向去。

      对,顾允淮那些小弟也不是吃素的,她要回去搬救兵。

      一定来得及。

      耳边的风将鬓发吹动起来,眼泪在眼眶中转了两圈却没有流下来。

      为什么他就是不肯假意答应先收这一次?明明自己已经说了信他,他在自己的印象中也并非如此顽固之人。和前世殊途同归的发展让她感到心慌,难道有些事情就是如此难以改变吗?

      姜许全力跑着,身后却没有一人追她。

      一则她并不重要,二则她一跑,顾允淮就站到巷口,死死守住了这条路。

      “顾兄弟这是什么意思?”

      张管事已经彻底被他的行径惹得怒火三丈。

      “如你所见,我不愿去,也不会去。”

      顾允淮再一次扭头,看见姜许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巷尾,才缓缓回过头来,松了一口气。

      “你不去,自然有人去,我们早有契约,那便公堂见吧。”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顾忌往日情面了。”

      张管事一声令下,十余个壮汉便朝他冲了过去。

      ——

      姜许带人赶到街口的时候,太阳正烈,张管事的人已经走了,街上空荡荡地。

      “郎君,郎君!”

      “顾允淮!”

      她努力想要想起前世此时的画面,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在这儿。”

      街角传来他的声音,很小,险些吹散在风中。

      “郎君,你怎么样了?”

      走到他面前不过短短几步路,姜许却只看到了他脸上,身上,一道一道的血痕。

      她的玉兰花簪子早就跑歪了,像是折枝的残花,将落未落地挂在墨发上。月白色的衣衫容易脏,袖袍处就有好一块尘灰。有些杂乱的鬓发显得她有些狼狈,因跑了许久,胸口还不断地强烈起伏着,小口地喘着气。

      “你还是叫我名字的时候比较顺耳。”

      顾允淮见她眸中似有泪光,怕极了她哭,胡乱打着岔。

      “老大!”“老大!张富贵是瞎了他的狗眼了,竟然敢将你打成这样。”

      柱子和石头带着五六个兄弟围过来,石头读过两年书,骂起人来却比其他人还要粗鄙刁钻,什么难听往什么处骂。

      嘴里滔滔不绝的,就要伸手过来扶顾允淮起来。

      “唉哎哎别——”

      顾允淮靠在墙角,无奈地道:

      “我的腿应当是断了,去喊大夫过来,别直接扶我。”

      折腾了半日,几人才回到家中。

      顾允淮看上去伤得重,其实做了那么多年刑警,需要近身肉搏的时候也不少,即便是这种要挨打的时候,他也知道如何尽量减少伤害。

      故而一番诊治下来,除了左腿的确折了,其余的都是皮外伤,不打紧。

      姜许坐在他床边一勺一勺地喂他喝药,眉间是化不开的愁绪。

      还是和上一世一样的结果,他断了腿,除了自己对此事的态度,其他什么也没有改变。

      他这一伤,伤筋动骨一百日,不仅开铺子的事情恐怕要搁置,他们还把洪昌赌坊的人给得罪了。张管事扬言要公堂见,洪昌赌坊显然是个有靠山的,怎样他们都讨不得好。

      姜许心里忽然有些怨怪顾允淮,怨他为何以前要和这些人混在一块,又为何今日不肯妥协。

      心里有气,手上的动作一时也失了温柔,愈发快起来。

      顾允淮本想说他伤的不是手,可以自己喝药,但看见姜许如此温柔地喂给他,一时神差鬼使地没有出声。

      只是她的动作越来越快,上一口还没咽下去,下一勺就到嘴跟前了,险些要撒到身上。他这才无奈地出声提醒。

      “姜姑娘,其实我可以自己来。”

      姜许瞬间回神,又羞又恼地将药碗往他怀里一塞。

      “那你自己来。”

      她起身收拾了方才擦洗的纱布就要离开。

      顾允淮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想到早晨二人被困住的时候她跟自己说的话,心中一暖,拍拍床侧的位置。

      “我有个故事想说,你想不想听?”

      自从穿到这个世界,他在谁的眼中都是一个实打实的恶霸,她是第一个说信他的人。

      他的心无端地塌陷了一角,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她在生气,有心想要跟她解释。

      “不是很想听。”

      姜许转身将收拾好的纱布和热水端了出去,顾允淮有些失措地看着门口。

      视线中却又一次出现了一双小巧的绣鞋。

      上一世就是什么都不听他说,才会有那样阴阳两隔的结局。她也反思过了,既然他愿意说,还是听一听的好。

      她利落地在他的床侧坐下,捏着自己腰上的香囊把玩,有点不自在地开口。

      “既然郎君这么想说,我就勉强听一下好了。”

      顾允淮看她口不对心的小模样,配合地勾唇道:

      “好,那我可就开始讲了。”

      “我有一个挚友,是朝廷的人,”他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

      “他是捕快,有一次,为了抓捕一个狡猾的组织,他伪装成小混混,混入了这个组织,甚至坐上了三把手的位置。”

      姜许听的奇怪,印象中,顾允淮从来没有什么做捕快的挚友啊。

      不过她还是捧场地问:“后来呢?”

      “后来他成功配合同僚将这个组织一网打尽了,也回到了捕快的岗位上。”

      “就这么结束了?”

      顾允淮点点头,其他的波澜也没有说的必要。

      “就这么结束了。”

      “那这和你早上不肯妥协有什么关系?”

      姜许不想藏着掖着,直接了当地问了出来。

      “他最开始就是靠收高利贷,一点一点爬上组织的上层的。”

      顾允淮垂下了眸子,长睫掩住了他眸中的情绪。

      “他失手杀过人,就在收利的时候。”

      “你觉得,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姜许没有说话,这个故事处处透着奇怪,可他此时低落的情绪却不是作假。

      而且,她总觉得他问的这句话很熟悉。

      “郎君,”姜许拉住他的手,将他手中喝完的药碗放到床边,“都过去了。”

      “可是你不怕吗?”

      他躲开姜许直视他的视线,追问道。

      “怕什么,他又不是你。”

      姜许见他难得流露出脆弱,有点儿不忍心,但还是咬牙试探他。这挚友恐怕十有八九是他自己。

      他的眼神果然闪躲了片刻,才像安慰自己似的说:

      “嗯,你说的对,他又不是我。”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中,姜许心里有许多疑问,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

      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了顾允淮对收高利贷的抵触,或者说是一种害怕。这是前世今生她都没有察觉到过的。

      姜许解开把玩了半天的荷包,从中取出一块折的整整齐齐的帕子。

      “喏,送给你。”

      她将帕子放在掌心,递到顾允淮面前。折在面上的是那块文竹的绣样。

      “这是做什么?安慰我的礼物?”

      “还是听故事的赏钱?”顾允淮逗她。

      他看到那块文竹绣样,就觉得十分熟悉,想起那日自己陪她去月娘的铺子中,似乎是无聊,盯着这纹样出神半天。

      她兴许是以为自己喜欢这个纹样。

      他看着眼前这方丝帕,这文竹本是再简单不过的纹饰,绣它的人显然是用了心,用了三种不同浓淡的丝线绣成,针脚细密,在竹丛一侧还绣了一只小而精致的蝶。

      他忍不住想,这绣样倒是和绣它的人一样,柔软又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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