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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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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麒衡深陷在混沌的梦里,鼻道胸腔里灌满了海水,浑身伤口无时无刻不撕裂般疼痛着,身体正发着高烧,神志模糊,动弹不得。
他体内能量消耗殆尽,连抬起眼皮的力气也无,生的意志逐渐微弱。
可玉麒衡还有大仇未报,狠心冷漠的帝王、虚以为蛇的继后以及趋炎附势背叛他的细作小人,他们都还好端端存活于世,叫他如何能瞑目?
无尽的仇恨化作炽烈火焰,在青年胸腔里熊熊燃烧,又随着时间流逝泯灭……
不知道过了多久,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交流杂乱无序,听起来是大批海外华人,间或夹杂着几句急切的英语交流声。
有人来救他了。
宽大手掌猛力按压着他的心脏,玉麒衡难以遏制地呛出了些海水,头部仍是发闷般钝痛,耳旁传来刺耳的轰鸣。
他说不出话,睁不开眼。
周围越来越吵闹,有一道女声嗓音格外清越,仿佛仙乐鸣咛,“这么久了,还没醒吗?”
领头的人安静了一瞬,周遭混乱的沟通声也停住了,面对如今带领节目组爆红的嘉宾,他们态度客气小心,语气也格外认真。
“还没,做了好久的心脏按压,但他反应不大,不过似乎听得见我们说话,是吧?”
他不确定地问向他人,这样天大的人命摆在面前,谁都不敢一言担下来。
“是啊,刚刚眼睫毛颤了一下。”
“我也看见了。”
“这样啊,”姜若若闻言点点头,低头打量着地上的俊美青年。
灰青色及膝外衣被海水泡得皱巴软烂,深黑长裤,一双靴子厚重且不起眼,标准的山间猎户装扮,只一张棱角分明、精致优越的脸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王室出门时还专门做了伪装,看来如今已经身陷囹吾、处境艰难,只是到现在人还没醒,那可不好处理……
姜若若漫不经心地想着,眉头不自觉拧起,收回目光时不经意在人群中一转,又急速锁定某一处,眸中星光点点,绽放出的笑容无比明艳,“那要不试试人工呼吸?听说张哥以前干过海边救助员——”
“怎么又是我,”拍摄组长气愤地直跺脚,早知道就不该在牌桌上放松警惕,跟嘉宾随意搭话聊天了,这不,过往经历履历都被她套了去!
旁边已经有人看了过来,神色间有着惊叹和期待,“哟,还有这一出呢!厉害啊张哥!”
“怪不得您来跟这边,可能料到了派得上用场,果然吴导想得就是周到!”
“……”
身旁的同事手下都是历经过社会的,最擅长溜须拍马,拍摄组长纵使心中有百般不愿,也被夸得有些飘飘然,只得半推半就,煞有介事地叹一声,“嗐,没我你们可怎么办啊!”
拍摄组长满面红光地剥开人群,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青年,“行,那我就勉为其难……哟,小伙子长得还挺俊。”
玉麒衡:“……”
玉麒衡原本内心一片死寂,现在几乎要喷火。
从这粗犷磅礴的声音、厚重呼吸的呼吸不难分辨,这个“张哥”绝对是个身宽体胖的中年男人,不仅如此还对他挑挑拣拣,到底是谁嫌弃谁!
许是人只有临到关头才能突破极限,玉麒衡绷紧全身的力气,艰难地睁开了眼,用着太久没用显得过于生疏蹩脚的中文,说话气若游丝,“我还活着。”
旁边没一个人听见,还在疯狂拍着马屁,“哪呀,您老年轻时也不差。”“就是就是!”
还是姜若若最为关注全场唯一“原文男主”,她第一时间发现,灿若星辰的眸子眨了眨,“他醒了!”
一言石破天惊,其他人顿时围了过来,好不容易疏散的空气又污浊起来,黑压压的人头看得他眼前一阵阵犯晕。
还好救护车终于赶来,当地医护人员为玉麒衡装上呼吸机,在他耳旁不停说着安慰鼓舞的话,“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可那些玉麒衡都无暇顾及,直到彻底进入车厢前,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人群中一张俏丽雪白的脸上,因为救助成功她也满心喜悦,眼角眉梢都带着明悦的笑意,犹如灿灿梨花,缤纷纯净。
其他人都以姜若若为中心聚集在附近,医护人员也是第一时间同她告知情况。
姜若若身旁还有个高大男子,眉眼冷峻,垂首听着她说话,论眼神论姿态都格外亲密。
是她救了自己?
另外那人又是谁?
玉麒衡心头附上些许疑惑,还不及再度探去,眼前被黑沉覆盖,已是精疲力尽又昏了过去。
玉麒衡于雪国王都失踪已有半月,对国民宣称是赌气出走下落不明,实际上是特地卡在皇权交接前夕,首相联合二王子授下的多重追杀,要他刀尖舔血、要他疲于奔命,无法在宫廷朝堂中斡旋夺利。
帝皇昏庸,内臣当道,玉麒衡在内廷苦苦挣扎二十年,生如蜉蝣,位卑言微,但那何尝不是玉麒衡想让他们所看到的呢?
如今的王庭恐怕正在摆酒设宴夜夜笙歌,庆祝除掉心头大患,恐怕也无从得知宫廷朝堂已经处处埋下他的眼线,玉麒衡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才逢场做戏,好在关键时刻一击毙命。
玉麒衡除了落水后的症状,身上大大小小无数道新旧伤口,叫人看了触目惊心,医生都有些束手无策,所幸他的人及时赶到,几番交代后整个病房直接升级为最高严密的尊贵黑钻用户模式。
玉麒衡靠在病床上,眉宇间透着淡淡的病气,面前摊着当日的报纸,视线缥缈淡漠没有落点,静静赶来的手下汇报现在的情况。
“一切部署皆已就绪,内阁总管和经济大臣随时待命,只是他们现在都很担心您的身体。”
男人面色难看,身为贴身护卫的科利威最为清楚少主具体情况,愁云惨淡之余又忍不住自责,“偏偏那日计划出了意外,险些让您陷入危难之中,听说那片海域偏僻荒凉鲜有人至,要是发现得再晚点,难免……”
几声清咳打断了科利威的话,玉麒衡苍白的面色随着激烈的呛咳透着不正常的红,但他眸光仍是清冷如霜,只淡淡撇一眼,就叫科利威如坠冰窟。
“是我逾距了,”科利威连忙低下头,惊出一身冷汗。
空气沉凝片刻,郁结的气压骤然一松,玉麒衡的视线移向窗外,远处是片盛大海景,椰林繁茂,人潮涌动,不同于他流落的那一域。
“关于救下我的人可有眉目?”
“属下派人查过了,是华国近期开办的一档综艺节目组在此处取景,与我方人手沟通过后就离开了,少主请放心,经过我们严密的部署,绝对不会有人查探到您的身份。”
雪国演艺圈多是些仗着有些地位名气,向上攀附、左右逢源之辈,玉麒衡向来统统拒之门外,更枉论无关紧要的别国人。
科利威自认这一行径做得严谨妥帖,可不知为何玉麒衡敛了眉目,垂下头揉着太阳穴,显然又有些不满意了。
病房内一时间所有人都谨小慎微,半点动静也不敢发出,上门要来换药的护士被这气势骇住,蹑手蹑脚地退了回去。
科利威心中叫苦不迭,又怎么了我的大少爷!
玉麒衡也不知道为何,眼前老是挥之不去那个人,巴掌大小的面五官精致悦然,一双清澈水润的眼眸灵动极了,偶尔望过来的神情里懵懂中带着好奇,让他想起了以前上后山猎场时无意遇见的鹿。
上代帝王性重喜杀,专爱看深远大山里的野生生灵遭受围剿、猎杀,流着泪发出悲伤的哀鸣,再凄凄惨惨地死去。
玉麒衡心中厌恶极了,却也不得不跟随前去,再偷偷将猎捕的野物放生,每次都空手而归遭父上责骂、弟兄嘲笑。
在心里迅速过了几遍接下来的规划安排,以及埋在深处的暗线,每一步都重大而关键,当然当午之急,是如今玉麒衡还活着的消息已经扩散,他得尽快回到王都,越快越好。
思绪百转千回,可到最后玉麒衡终究还是眉目微沉,抬手掀开了被褥,“我要出院,就现在。”
科利威愣了愣,眼底浮上心疼之色,立刻上前搀扶,“您别着急,我马上订票回雪国。”
“不回去,”玉麒衡言简意赅地否决,站起时脑袋有一瞬昏沉,身体虚弱地晃了晃,可依旧撇开他的手缓缓站定,沉默两秒,似乎在斟酌着词句。
“那个节目组,他们住在哪个酒店?”
科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