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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楔子

      孔雀王朝时,有一条金蛇被猎户所伤。幸得佛祖座下弟子九百四十世所护,保全性命,得以归于荒林。

      金蛇修炼一千八百年,化作人身,寻得佛祖弟子转世,欲报救命恩情,终而负其千世修行。

      1,

      海云帆从幽暗黑沉的噩梦中醒来时,一口黑血就从他嘴里吐了出来。这口妖气黑潮混杂的黑血落到地上,立刻变回原形,四溢在空气里,想要逃窜出去。最后被灵剑派的护山大阵轻而易举地镇压了。

      甫从妖王残魂的辖制中挣脱出来的海云帆,愣愣地盯着地面。黑血中的妖气黑潮散去了,就留下一滩红艳而粘稠的鲜血。在鲜血中,一只金色的蝉虫匍匐而行。拇指大小的蝉虫艰难地在血中攀爬,最后爬到干净的地面上。静静地趴了一会儿,这只金蝉缓缓振开了翅膀,拍打着飞了起来,一晃眼的功夫就飞出了窗户,在海云帆的视野里飞了个没影。

      海云帆目光随着金蝉眺望到窗外,许久,直到看不见这只小小的东西,才收回心神。从窗外的景致,他就判断了自己回到了灵剑派。现在环顾四周,赫然发现自己正睡在王陆的卧房里。

      但是王陆呢?

      海云帆坐在窗边,微微歪头。就以前,大家伙安安生生在灵剑派修行的时候,海云帆也曾因为身体里的禁制松动,晕倒在无相峰。记得当时,王陆担惊受怕地守了他一个晚上,差点还给他来了个“人工呼吸”。

      刚刚醒来,海云帆还恍恍惚惚,不知今夕是何年。熟悉的环境让他倍感安全。他正要下床去外面看看,找找最熟悉的那个人,门前已经站了两个人:闻宝、琉璃仙。

      “小海,你醒啦!太好了!”琉璃仙依旧活泼纯真,看见喜欢的朋友从昏睡中苏醒过来,满心的欢喜。这三年里发生的事情可不少,藏于五大仙门中的封印破了三个,连灵剑派都差点不保了。琉璃仙之前被地轮真君押回万法仙门,在封印那条大柱子旁蹲了大半年给大柱子护法。等到大柱子稳住了,这才刚被放回灵剑派,继续在无相峰守着海云帆。

      海云帆是被王陆带回来的,因为大战重伤陷入到昏迷中。伤的是海云帆的身体,海云帆身上的妖气反而因为重伤更加深入躯体,连灵魂都被污染了。众家仙门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要趁着海云帆重伤昏迷,要他的命,彻底结束妖族动乱。

      他们这些和海云帆要好的朋友,在众家仙门面前算什么?最后是王舞顶了出去。风吟掌门这次是真的重伤得很厉害,王舞师徒是这场人族护道大战的大功臣,王舞担上灵剑派代理掌门再名正言顺不过。王舞没有大多数炼气士的铁石心肠,她舍不得宝贝徒弟难过,更舍不得海云帆这么一个安静剔透的好孩子就此丢了性命。那会让她觉得自己输给了天妖王输给了这操蛋的命运,减轻了一分欧阳商当年牺牲的意义。

      但是不要说一个王舞了,就是整个灵剑派都顶上去,在万家仙门面前,都是不济事的。

      就在灵剑派顶不住的时候,打西面来了六个和尚。为首一个一身金红袈裟,脸上庄严肃穆却又仁慈,看着就是一位得道高人。

      金红袈裟的老和尚自称是西方佛国金蝉寺的方丈,老方丈和王舞会面后单独见了王陆。两人彻夜长谈,第二天六个和尚离开了灵剑山,回了西方佛国。

      六个和尚走后三天,王陆也离开了灵剑山。从那时候开始,海云帆身上的妖气开始受到镇压,人的情况开始好转。

      “那王兄去哪儿了?”海云帆从闻宝口中得知自己被妖气、黑潮操纵后发生的事情,心中复杂极了,各种情绪翻滚,最后全部都落在了王陆的下落上。

      “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或许代理掌门知道。”闻宝想了想,告诉海云帆道。对于王舞知道王陆去向这件事还是朱秦揣测出来,说出去的。因为王陆一直不出现,王舞又是整天没心没肺不担心的样子,大家渐渐就接受了这个说法,都信了朱秦这一回。

      海云帆醒过来的消息很快就传了上去。不用海云帆去找,代理掌门的王舞就带着灵剑山所有的长老浩浩荡荡地来了,一个一个地给他把脉,最后确认海云帆已经彻底摆脱了妖王残魂的控制,身上是一丁点妖气、黑潮余烬都没了。

      “本掌门就说,山到桥头自然直,妖王残魂在我大灵剑派面前,算什么。”王舞瞧着众位师兄师妹,非常得瑟地传令下去,让门中传讯的弟子立即动身,将海云帆恢复的消息广告天下众仙门,免得他们再来灵剑派逼逼。

      海云帆身体受到妖气、黑潮多重负面状态的影响,甚至一度被妖王残魂控制了灵识。现在虽然将这些都驱逐干净了,身体到底大不如前。海云帆又在无相峰休养了一年,才将这副屡遭大难得身体调养好,就连乾元燃血功的后遗症都跟着没了。

      海云帆却没有为此高兴,呆在没了王陆的灵剑山,总觉得这一方世界缺失了许多。

      2,

      海云帆醒来确认无碍后,王舞暂时离开了灵剑山,除了几位长老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王舞去了西方世界,到达了西天佛国。这是个满眼都是寺庙和僧人、佛教信徒的圣域。修道的王舞走进这个安宁祥和的世界,心里面只有格格不入的尴尬之感。

      这里太安静了,没有争斗没有欺妄,失去了狡诈本质的人心,看上去那么不真实。

      王舞去了金蝉寺。金蝉寺的老和尚没有来见她,她也不乐意见那位身穿金红袈裟的老方丈。王舞由着一名光头小沙弥领着,进了金蝉寺的深处。一片竹林里,坐着的俊秀的长发青年面容依稀是熟悉的模样。

      “小海醒了,身体恢复得不错,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会被妖王残魂控制了。”王舞吊儿郎当地凑到青年面前,看着对方桃花一样漂亮的脸庞。对方穿着素白的沙弥僧袍,倒显出以往不曾见过的清圣禁欲的气质来。

      王舞望进青年的眼睛里。干干净净,却像汪洋一样的双眼,让王舞愣了愣。她不由得开口,怀着一丝胆颤问对方:“你还记得我是谁不?”

      “师父,我只是拿走了七情六欲,不是失忆。”青年微微笑道。王舞脑子里忽然冒出了“拈花一笑”的典故,浑身都寒了。

      “你这样我真不习惯。”王舞说道。她想要伸手抵住青年的两边嘴角,给他扯出一个熟悉的笑脸来。然则手抬了起来,半途又收了回去。

      王舞转身坐在青年的身边,想伸手去腰间拿酒,忽然想起来,这几年诸事纷繁,她不知不觉已经把这项爱好戒掉了。

      “老和尚说你那师父可牛逼大发了啊……”王舞低着头,看着脚边簇绿的野草,妈的仔细一看根本不是野草,而是上千年的灵芝仙草,一棵能顶她整座无相峰。她心里更不舒服了。

      王舞等着青年接自己的话,希望青年说些“一日为师终身为师”、“王舞一日是我师父,我便终身是王舞的徒儿”之类的,然而并没有。青年只是浅浅含着笑,手里捻着剔透玲珑的佛珠。王舞回过头来,看着青年肃穆的侧脸,仿佛能听到从青年心里流转出来的诵经声。

      王舞突然觉得心口痛得厉害。她动用心神将萦绕在脑中的经文一个一个打破敲碎。她挣扎了一下,依旧是不甘心地开口问道:“你要不要回灵剑山,看看他?”

      青年依旧没有回话,此时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指尖依旧转动佛珠,一颗就是一篇经文,一共一百零八颗,就是一百零八篇经文。王舞来时他已经念过了一百零五篇半,就剩两篇半,不会因为故人来访而停下。

      直到最后一篇经文最后一个字符落进心湖里,青年才睁开眼,重新看向王舞:“三日后,我就要剃度了。师父可要列席?”

      “你就不回去看一下?”王舞不是善罢甘休的人,看到青年回避了自己的问题,便继续追问对方。原本以为会让对方如玉的佛家面孔上起一丝波澜,青年却是一派风光霁月,依旧是那一点浅而温厚的笑意点在唇角:“师傅,你着相了。”

      这就是拒绝去探望海云帆了。

      王舞苦笑了一下,不得不接受这一个结果。其实她来的时候,就猜到青年会变成这样的,可是心里那道坎依旧过不去。就像青年说的那样,她王舞着相了。可她就是不喜欢青年现在的模样,平静无波得一点感情都不留在心间。这还叫做人吗?她不禁出声讽刺道:“没了七情六欲,还能做和尚,修得了佛吗?”

      青年微微一笑,手指点在心口上:“唯留一点慈悲尚在心中。”

      王舞最后应承不过金蝉寺众僧侣的盛情,到底是列席了青年剃度大典。说是剃度大典,却没有真的把头发剃光。用老方丈话说,青年心中已没了七情六欲,三千发丝剃不剃都一样。

      剃度大典之后,真正做了佛家人的青年选择了闭关。王舞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就接到了消息对方进了舍利塔中参禅去了。王舞觉得没意思极了,不止是青年,不止是金蝉寺,是这整个佛国都无趣极了。

      觉得无趣的王舞也没留个信,就走了。她回到了东方世界,回到了九洲大地上最有趣的灵剑山。王舞先去了山脚下的灵溪镇,背着伯仁和他老婆亲爱的小媳妇老板娘幽会了一把。

      王舞从如家客栈的酒窖里拿出了最好的千日醉,一口一口地喝得酩酊大醉。酒意一口一口地堵在胸口上,堵得王舞难受极了。王舞窝在风铃的怀里,喃喃地告诉风铃:“王陆没了,我们的徒弟没了,再也见不着了。”

      有的人死了,他会永远地活着,一如欧阳商;

      有的人活着,你却再也找不着他在哪儿了。

      风铃摸着王舞乌黑的头发,轻声叹了口气。她抬眼望着窗外深深的黑夜,一只金色的蝉虫不知道什么时候飞了进来,趴在窗棂上,羽翅微颤。

      “是你吗王陆?”风铃望着金色的蝉虫,开口问道。

      金色的蝉虫无法开口,说不出人话。却似乎被风铃的说话声惊动,震颤着金纱一样的翅膀飞走了。

      3,

      海云帆从梦里惊醒,睁开眼就看到那只金色蝉虫静静地趴在枕头旁,似乎在睡觉。这只金蝉是海云帆当初醒来时,吐出的一口污浊秽血里爬出来的。海云帆一直怀疑这小东西和妖族、黑潮有关系。他曾经怀疑过这只金蝉就是天妖王的残魂。海云帆心里有怀疑,干脆用光牢想要困住这只金蝉。然而,最终还是被金蝉逃走了。准确地说,军皇山的看家法术对这只金蝉根本毫无用处。它呆在光牢里,海云帆看不出它“难受”,它逃出去了海云帆也没看出光牢有阻碍到它。

      海云帆捉不住这小东西,只能干瞪眼。久而久之,倒是习惯了这个“危险分子”每天时不时地出现在自己身边。金蝉每天都会到海云帆跟前晃一晃,只是出现的时机、地点都不同。

      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梦见了王陆,并且看到了一丝金色的痕迹。海云帆竟然没有下意识地一巴掌拍死睡着的金蝉,而是好奇地伸手摸了一下金蝉。就这么一下,弄醒了沉睡中的金蝉。金色的蝉虫动了一下,就扑飞了起来,从海云帆的指头里穿过去,飞走了。

      4,

      海云帆在灵剑山又呆了五年。这五年的光景修真界又先后出现了不少新鲜事。自然,祸事也是不少的。渐渐地,各大门派的视线都从灵剑派有个潜在的妖王这件事挪走,转到了各家当前的麻烦事上。

      海云帆素来有私下逃走的恶习。没有王陆的灵剑山实在太闷了,有时候他都会觉得灵剑派的一草一木都陌生得可怕,恍然间就连闻宝、琉璃仙都像隔着一层纱一样。明明都是最亲近就在身边的朋友,却又仿佛在世界的两边站着,心的距离远到了天和地的差距。

      日渐陌生下,海云帆最终选择了离开灵剑派。他也没有回军皇山,他没想好怎么去面对海天阔,他的大哥。

      海云帆根据心里的感觉,想要去找失踪的王陆。九洲虽然大,但是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人,还是很容易找到的吧?锥出囊中、木秀于林,王陆总归是最打眼的那一个。

      但是海云帆找了一整年,也没打听到王陆的消息。修真界跳脱的人出乎意料的不少,但是没一个是王陆。海云帆终于意识到茫茫人海,和一个人相遇是件多么难得事情,同样,要在茫茫人海里找到那个人就更难了。

      “再找不着,我就不找了。”海云帆点了一下伏在树干上的金蝉,拨弄了一下它的羽翼,“其实找到了他,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万一他找了个道侣,我不还是要一个人往回走?”

      金蝉是从灵剑山一路跟着海云帆的。这玩意就每天抽空似的出现在海云帆面前,在他跟前飞来飞去。大部分时候海云帆就是找都找不到它跑哪儿去了。有时候海云帆一个人觉得太寂寞,会逮着这个小东西说说话。这种时候海云帆就不想着金蝉可能是天妖王残魂所化了。他像个养着灵宠的主人,对着宠物说着不能跟外人言语的悄悄话。

      比如说,他喜欢王陆这件事。

      像这种离经叛道的话是绝对不能和任何人说的,尤其是被暗恋的对象。但是对一只不能言语的灵物面前说一说,念一念,就没什么关系。甚至,将这种藏于心间的私密述说于口中,还能让心里泛起一分甜丝丝的快乐。暗恋这桩于炼气士而言的小事情,就变得没那么苦涩煎熬了。

      就是这只金蝉不经玩,只要稍微碰一下,就立刻从海云帆眼前飞走了。

      海云帆站在悬高的峭崖上,遥遥望着处于群山环拱下的王家村。海云帆不觉得王陆会出现在这里,毕竟王陆已经经历过断尘劫,俗世的一切都已经断绝了。

      但是海云帆在九洲的大地图上转悠了一年,半点王陆的行踪都没打听到。他是真的急了。

      金色的蝉虫在海云帆的视野里,打了个圈儿,便向王家村的方向飞了过去,最后消失在一片葱郁中。

      海云帆没想到,王陆真的回到了王家村。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再遇上王陆对方身上竟是一丝儿仙气都察觉不出来了。这要么是王陆道行高深到海云帆已经无法察觉得地步,要么是王陆修为尽毁,变回了俗世芸芸众生之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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