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然后哲也就和我回家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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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伏景光本以为今晚的坦白会非常困难，毕竟他走到那间没有上锁的房门前都还没有下定决心。
真的要说出来吗？要不还是算了吧。
小林哲也的房门就在眼前，诸伏景光敲门的手却停在半空。
他并不能自信地说出自己已经完全战胜了过去，不再惧怕那来自童年的阴霾，毕竟就算到现在，他也会在梦到那个充斥着血腥气味的夜晚时变回无能为力的小孩。
沉重的故事，对于听者和讲述者来说或许都是负担。
但，真的就要这样算了吗？
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再次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情不是吗？明明已经决定毫无保留地交换秘密了不是吗？明明……是想要告诉对方“小林哲也对诸伏景光来说是很重要，想要一直交往下去的朋友”这件事的，对吧。
诸伏景光又想起了自己当时伸出手却只能看着小林哲也撞树晕倒时的手忙脚乱，想起了在知道小林哲也不会游泳却一次两次地下水训练时候的突然侵占了全身的怒火——那是后知后觉生出的恐惧和害怕。
“我很担心你。”
诸伏景光听见自己对小林哲也说。
“我会好好的。”
诸伏景光看见那双黑色的眼睛坚定地看向自己，却又在自己眼前闭上……
诸伏景光回过神，面前依旧是属于小林哲也的门。
一个成熟的人类真是太奇怪了，会在打开门前敲门怕打扰对方，又会在敲门前犹豫要不要敲门。
这也不算太奇怪，如果不能考虑对方的心情，考虑这样做之后的结果，那就算不上成熟的人。
诸伏景光觉得自己犹豫得有些久了。
他都走到了门口，如果仅仅是害怕小林哲也会感到为难，觉得自己这样做很丢人，又或者抗拒忧虑之后的结局，就只是傻站着，只是沉默着，甚至转身离去，不就是直接宣告失败吗？
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失败的勇气，没有传递真心话的勇气，没有前进一步的勇气。
是了，勇气。
就只需要一份勇气。
于是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顺着这从害怕中汲取出来的勇气敲了敲门，随后将门推开，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计划第一步，让小林哲也收留自己。
——
这并不是诸伏景光第一次来到小林哲也的房间。
在这近五个多月里，他时常到访这间干净整洁的房间，并在熄灯铃响前准时回到自己的房间。
而他今天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熄灯铃响后依旧待在房间里。
刚醒的小林哲也显然不在状态，很轻易就被诸伏景光把握了聊天的主动权。大脑昏昏沉沉的他甚至分不清玩笑话和正经话，生怕自己以一种不雅的方式在校园中留下一道不朽的抬棺传说。
看着对方忐忑跳动的眼睫，微微抿起来的嘴唇，熟知好友性格的诸伏景光已经能从那张“扑克脸”上看出百分之百的忐忑。诸伏景光本来是想要笑的，但是看到对方哪怕经过休息也掩盖不住的疲态后，他又笑不出来了。
果然，还是得交换秘密。
诸伏景光垂下眼，在心中倒数着时间。
“铃铃铃——”期盼已久的铃声终于响起，诸伏景光也终于能在铃响后暴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
“那就从今天开始怎么样？”
他没有理会明显一愣的小林哲也，只是按照计划在铃响之后锁门、关灯，然后朝着床走去。
全程小林哲也没有尖叫没有说话，但是诸伏景光已经能从他飞快点灯的样子看出他的慌张了。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当你看到别人比自己要更加紧张的时候，你的紧张就会减少。
诸伏景光觉得这句话在今天得到了验证。
他难得“霸道”了一次，在没有得到他人允许的前提下钻进了对方的被子，并且像是孩子一样“耍赖”不出去。
对不起，让你为难了哲也。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这次没能鼓起勇气之后，下次能不能再顺利地鼓起勇气了。
诸伏景光看着黑发青年无措的样子，眨了眨眼睛，暗暗道歉，但依旧按照计划中的那样进行了行动——他诸伏景光，今天就赌小林哲也不敢喊教官，也不会做什么，会让自己待在床上。
最终的情况果然也不出他所料，但是他没有想到哲也拒绝的理由会那么可爱。
——“我没有洗漱，我的被子也不是刚换的，我们两个只能睡一个枕头，就算这样你也没有关系嘛！”
“我没事的，只要哲也不嫌弃我就好。”
怎么会有一个人被别人霸占了床反而还担心别人睡得不好呢？
哲也这个性子会不会有点容易被欺负？
诸伏景光有些无奈，这样的无奈当他听到小林哲也打算冒着被教官抓住的风险去洗漱的时候加倍了，就那么在意卫生吗？
……哲也难道有洁癖吗？会嫌弃我吗？我洗过澡了，应该还算干净。
等到诸伏景光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等小林哲也换衣服的时候，他的思维又开始发散。
哲也之前有那么爱卫生吗？
好像是挺爱洗澡的，三月份的时候就一天一次了。衣服方面好像也会更加讲究，不仅分颜色装桶，有的时候还会手搓。至于床单被套对方也是一个月一换，有两套备用。
等待的时间似乎过去得有点久，但是诸伏景光并不觉得难熬，他在心里数着那些小林哲也自带的小细节。
比如小林哲也总是将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从来不让指甲长长。
比如小林哲也每天都有在好好整理发型，不让发型凌乱。
比如小林哲也笔记也是干干净净，字迹清晰很少有涂抹……
诸伏景光感觉自己的观察力在对方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锻炼。
看来哲也不仅仅是爱干净，还很害羞。
很快，诸伏景光就在“爱干净”后面贴了一个“害羞”的标签。
诸伏景光注意到躺下来后的小林哲也身体十分僵硬，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在玩出局了就会死掉的木头人。
小林哲也不仅紧张，他还不说，强作镇定！
诸伏景光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降谷零同睡一张床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也非常不适应。
这么说的话，难道哲也以前一直没有和别人同睡过一张床吗？
想想也是，哲也向来都喜欢与人保持距离。
但就算这样，哲也也没有拒绝我。
是在难为情吗？还是因为不好意思开口？这样会不会让哲也一整个晚上都睡不好觉？
诸伏景光又起了放弃的念头，他并不愿意使他人为难，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他朋友的时候。
要不还是下次吧？……诸伏景光心软了一瞬，可他随即又想起了小林哲也头上的包。
虽然他只和小林哲也相处了短短的几个月，但诸伏景光深切地明白，对方是个相当要强的人，有着对胜利的渴望，有着对第一的追求，他并不擅长像他人求助，这样的不擅长甚至已经是哪怕自己会遭遇危险也要自己一个人去抗的地步。
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再次溺水的时候吗？再次撞树的时候吗？还是说……遭遇危险的时候？
有些事情还是果断一些会更好。
思及此，诸伏景光悄悄地抛出了他的饵——“睡不着的话要不聊聊天？”
他开始了他的第二步，轻言细语，为之后会进行的深入交流做铺垫。
——
诸伏景光坦诚地询问了小林哲也昨夜的休息时间，果不其然得到了一片心虚的沉默。诸伏景光转而又询问起对方头顶的包，渐入佳境。最后，他询问了对方的烦恼。
小林哲也比诸伏景光想象中的要坦诚，也比诸伏景光想象中的要安静。
外面的虫鸣很响，诸伏景光却觉得耳膜有些发闷。
前往新环境、认识不同的人，做没做过的事，这些确实会让一个人感到忐忑，只是很少有人会说出口——那简直像个孩子一样幼稚。
但是能得到成人如同孩童一般的信任，那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能够被倾诉，能够亲耳听到对方说出来的……诸伏景光清楚地知道，小林哲也没有撒谎，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更想握住对方的手，就像对方总是伸过来的手那样。
可以吗？
可以让我握住你的手吗？
诸伏景光握住了那只伸过来的手，像是握住了自己的勇气。
可以的话，诸伏景光希望自己要讲的故事不要那么悲伤，它应该像一个睡前故事那样有一个好的结局。
于是诸伏景光选择了垂耳兔作为主角。
兔子是很能忍痛的生物，就算遭遇到莫大的痛苦，他们也很少尖叫。
垂耳兔不能说话，因为他被过去所困。垂耳兔在朋友的鼓励下逐渐走出过去的阴影。垂耳兔将拥有更好的明天。
真的会这样吗？明天真的会像故事里一样美好吗？
诸伏景光不确定，但是他希望至少在为小林哲也讲述的故事中，这个想要表达他心情的故事中，彼此是美好的。
那个拥抱来得猝不及防，却又合情合理，好像确实在那一刻是应当有一个拥抱出现的。
然而情绪上头带来的拥抱已经消耗了诸伏景光最后一丝勇气。
在沉默的几分钟里，这个拥抱带给他的感觉迅速地从温暖到僵硬最后再到相顾无言的尴尬。
被沉默的空气压得窒息，诸伏景光闭了闭眼。
果然，男生和男生之间还是更应该像松田建议的那样采取一些更加粗暴的方式吗？
诸伏景光轻咳两声，决定开始将降谷零笑话缓和气氛。
“哲也，你知道为什么零那么黑吗？”
“？”
“因为他致力于成为虫系宝可梦大师。”
“……？？？”
他的笑话并没有逗乐小林哲也，但是他讲述的童年趣事确实吸引住了小林哲也的心神。
小林听得很专注，比上课时还要更加认真。
他不仅听，甚至还像好好学生一样进行提问，“那景光是什么宝可梦大师？”
“诶，这个……”这让诸伏景光这位老师有点为难，“也许是植物系宝可梦大师？我种的牵牛花被老师夸奖过。”
“好厉害。”小林哲也夸奖道。
“哲也呢？哲也是什么系宝可梦大师？”
这回为难的人变成小林哲也了。
最终，诸伏景光听到小林哲也踟蹰着开口：“也许是蘑菇系宝可梦大师，我睡的床很容易受潮长蘑菇。”
“嗯？！”
轻松愉快的氛围总是能让人说很多很多的话，可能是说过去，也可能是说将来。
在一番激情讨论完过去的一些小趣事和“小去世”之后，诸伏景光和小林哲也越发坦诚，甚至将未来的职业规划也全盘托出。
“我制定了一个成为警视厅总监的五年计划。大致分为三步走，第一步，提前调查一下职场环境，摸清楚具体的上升要求和决策人，查询部门各人员的基本信息，了解领导的政治立场和方针……”
当诸伏景光听到小林哲也打算广结人脉、笼络下属时，没忍住插嘴问了一句，“那哲也岂不是要参加很多酒局和联谊，这个也在计划之内吗？”
小林哲也沉默了一秒之后深沉地说道：“讲文明，树新风，酒桌文化不可取，我试试看能不能尽可能在五年内潜移默化改变这种风气吧。”
诸伏景光自然是知道小林哲也的“弱点”的——不怎么喜欢社交，不太喜欢参加酒局，绝对不会喝酒。
小林哲也是真的不喜欢喝酒，吃辣可以好奇心尝尝看，但是喝酒就算众人再怎么劝他他也不沾。
在影视剧中，某些数学家会对着那种喝酒抽烟带来的微醺和灵感上瘾，但小林哲也显然并不是一个依赖酒精或者尼古丁的人。在这点上，他相当自律且自我，不受外界影响。
诸伏景光知道这一点，但是就是想要打趣他。
“就算是我们邀请哲也来喝酒，哲也也不会来咯？”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额，我很希望参加。”刚刚还在勾画美好未来的小林哲也开始结结巴巴。
“但是哲也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看着我们喝酒不会很无聊吗？还是算了吧。”诸伏景光故作关心地询问。
“不会无聊的，我可以以茶代酒，可以起话题，我还可以给大家当司机。”
诸伏景光要被小林哲也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
他没想到小林哲也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还考虑起了车的选择。“不过我们有六个人，普通的车型坐不下，嗯，我之后去买商务车吧。”
诸伏景光并不打断小林哲也的思考，他听着，只是微微笑。“那哲也可得提前想好要和我们聊什么。”
“……讲案子吧，大家一起讨论一下最近遇到的不方便解决的案子，看看能不能头脑风暴获得新的灵感，我可以做会议记录和查询。”
好好的亲友见面会一下子就变成了精英警察讨论会。
不过这也确实是大家六个人最喜欢讨论的话题——一些谜案的破案思路。
原谅还没有成为警察的他们对于自己能够成为神勇警探的幻想吧，说不定他们苦兮兮地打工一年还在帮助抓猫抓狗也不一定。
“嗯，讨论会也不错。”
诸伏景光没有预知能力，无法预知未来的走向。但他想，如果未来可能会如此“趣味十足”，有他的这些好朋友在，那一定会是很好、很棒的未来。
他有些沉醉了。
“既然哲也不喝酒，我也就少喝一点，到时候我和哲也一起搬运零他们四个。”
“一个人抗五个酒鬼这种事情，就算是哲也也做不到吧？”
诸伏景光的头在枕头上压了压，带笑的话语将美梦一样的未来编制得更加细致。
他的动作带着小林哲也那边的枕头也跟着陷了陷，让小林哲也也移动了一下脑袋。
“酒鬼一个一个抓应该还是没问题的，我对我的擒拿术有信心。”
小林哲也耿直的话让诸伏景光一噎，但是很快他便迅速地做出了对策，装作听不见。
“说好了，到时候我不会喝醉的，我和哲也一起送其他人回家。”
随后诸伏景光又灵光一闪，提出了一个极具创新性的提议。
“然后哲也就和我回家好了。”
“？”
“我会提前收拾好房间的，被子也会换新的，你不要担心。”
“？？”
诸伏景光的声音越发温柔，也越发让人迷糊。
“你抱着小黑，我抱着猫。”
“？？？”
“然后我们一人一床被子，就像现在这样躺着，然后聊天。”
“……要聊什么呢？”
“唔，不知道，什么都有可能吧。说不定那个时候，我们也会讨论起今晚呢。”
窗外虫鸣悄悄息了声，月亮也抱着乌云做枕头沉沉睡去。
诸伏景光听到小林哲也轻轻打了一个哈切，他也被这声哈切声带着打了个哈切，睁不开的眼睛告诉他已经到极限了。
“说得有点晚了，我们睡觉吧。”
“好。”
“那就晚安了，哲也。”
“晚安，景光。”
希望今天哲也不会再做噩梦了吧。
放弃和困意搏斗前，诸伏景光轻轻地念想着，祈祷着他的好友能得到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然后哲也就和我回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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