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可以让我握住你的手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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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睡。
或者说，我是害怕同别人一起睡的。
同睡一张床实在是太过于亲密，咫尺的距离会放大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感知。
呼吸的声音，洗发水的气味，皮肤温热的触感……那些平时无法察觉到的细节都会被无限放大，好的更好，坏的也更坏。
我很难喜欢下意识会去观察别人的自己，也不期待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评价。
有另一个人睡在自己身边的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会不由自主去数别人呼吸频率的我也很奇怪。
不仅仅是入睡，睡醒了也很可怕！
要知道人在睡着后是无法控制住自己身体的，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都有可能，抱着旁边人的头当椰子摘、咬住手边热乎的大肘子、一个飞踢踢飞妖怪……最轻也有可能会磨牙打呼噜流口水。要是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发现自己攥着对方的衣服/自己的口水沾在对方睡衣上我会想直接死掉的！被别人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我也受不了。
光是自己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想顺利入睡就已经很困难了，要是身边再加上一个会呼吸会思考的大活人，啊啊啊啊啊啊，这根本做不到吧！就算马上要和我睡觉的人是诸伏景光也不行！
我只能接受自己一觉醒来身边有个相安无事的人，不能接受自己得清醒地和旁人一同入睡。
因此，在我的设想中，我和诸伏景光一起睡是我去他房间打地铺。
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就说我房间有蟑螂带着蚊子大军来复仇，而我为了斩草除根动用了生化武器，需要在外借住一两天，景光那么善良，一定不会拒绝我的！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现在！此时此刻！诸伏景光就要和我一起睡！！
睡同一张床，同一床被子，甚至同一个枕头！！
……没有任何准备且没有洗漱的我要和诸伏景光睡一个枕头，这和残血冒险者不携带任何装备就去攻打困难boss有什么区别，不是直接送死吗？！
光是想想自己在诸伏景光心中的印象有可能从“哲也同学”变成“有味道的哲也同学”，我就要发出刚调整完毕业论文格式电脑就死机坏掉的惨叫了。
不不不，那实在是太糟糕了！我必须拒绝诸伏景光！
只是诸伏景光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不等我从脑海中搜刮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便骇然发现诸伏景光已经闪现到了我的床边。
怎么那么快？！
不好，还没想好理由，总、总之先拦着不让上床吧！
我伸手想要去拦一下，却不巧对上了诸伏景光微微上翘的蓝色猫眼。
随后，那双好看的眼睛轻轻一弯……
我也不知道诸伏景光笑了之后发生了什么，总之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在给诸伏景光腾位置了。
虽然面上波澜不惊，动作也看不出任何差错，但我的内心却已经开始火山爆发。
小林哲也！你的拦截呢？你的理由呢？你的嘴或者你的手呢？啊啊啊啊啊啊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啊！
“怎么了，不关灯吗？”
诸伏景光不仅把握了先机，还开始了“乘胜追击”。
他又一次看了过来，蓝眼睛非常无辜，询问的语气也格外真挚。
就那么眨眨眼的工夫，他便已经在床上乖乖躺好了，并且还将被子提到了胸口位置，像是在说“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入睡捏”。
顿时，我觉得手上举着的小夜灯仿佛有千斤重。
……然而我没有关灯，只是将小夜灯放在了床头柜上作为退让。
结果离开了小夜灯后，我那无处安放的手只能和我的眼睛一起蹂躏被角，紧张地等待着大脑飞速运转的结果。
很好，我的嘴巴张张合合半天终于学会说话了！
——“景光，不用监督我也会好好睡觉的。”
原谅我那匮乏的语言系统只能挤出如此干巴巴的一句求饶，我的脑袋说它在诸伏景光进入我被窝的时候就已经宕机了，只有“啊啊啊啊啊啊他怎么进来了”的蓝屏。
“只今天一个晚上可以吗？我很担心你。”
我不知道是否所有人的眼睛在灯光下都是那么亮，被诸伏景光看着竟让我生出一种被火舌舔舐的感觉，只能忙不迭避开了他的目光。
想不出更好的借口，我便只能实事求是，自暴自弃地发言。
“我没有洗漱，我的被子也不是刚换的，我们两个只能睡一个枕头，就算这样你也没有关系嘛！”
诸伏景光的眼睛眨巴了两下，随后弯了起来。
“我没事的，只要哲也不嫌弃我就好。”
啊啊啊啊啊我怎么会嫌弃你，我只是嫌弃我自己啊，你是香的，我是臭的啊！
就算今天没有出汗，但是这穿了一天的衣服，还有袜子……啊啊啊啊啊，都是有味道的，有味道的！
我真的不想给你留下一个糟糕的印象啊！
“……我还是去洗漱一下再来！”
“熄灯铃响之后就不能洗漱了吧，会被教官抓住的。”
被教官抓住也好过丢脸啊！
不对，这是道陷阱题，现在出门有可能会牵连到没有按时归寝的诸伏景光！
“至少、至少让我去换个睡衣，这个没问题吧。”
比起“和教官搏斗获得洗漱权”和“直接睡觉熏诸伏景光”，“换上最香的衣裳，保持最大程度的干净”是我能想到的最好选择。
可恶，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洗衣液的力量了。
“好哦，我不会偷看的。”
诸伏景光没忍住笑，他是笑着闭上眼睛的。
我看不得他笑，忙不迭下了床。
在用婴儿专用牌湿巾细细擦拭了身体，用压箱底的漱口水漱了口之后，我轻手轻脚地换上了我最整洁的睡衣以及刚刚拆封的袜子。
现在，准备充分的我，终于有勇气和诸伏景光一起睡觉了！
……好吧，其实也不是很有勇气，不然也不会故意磨蹭时间。
我小心翼翼地朝着床边走去。
小夜灯在我换衣服前就被换到了最低档，只有朦朦胧胧的一团光，勉强能够看清床上的模样。
床上的诸伏景光没有任何动作，他平躺着，眼睛应该是闭着的。我注意到他是贴着他那边的床沿睡的，姿势非常拘谨，连手都是搭在了身上。他似乎是想给我留下更多的空间。
景光他睡着了吗？这样真的能睡好吗？这个睡姿可不太舒服。
说起来还好床不是靠着墙摆放的，不然我还得从景光身上爬过去。
我不着边际地想着，动作却更轻了些。
要轻一点，慢一点，不要吵醒他。
嗯，双脚已经达到指定位置，屁股准备就绪。
屁股已经轻轻到达目标处，手也安全着陆，两只脚也平安进入了被子。
接下来只要关好灯，双手提起被子缓缓躺下就可以了！
“哲也很爱干净呢。”
诸伏景光突然出声，吓得我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当场表演一个跌落下床。
我沉默地扭头，发现刚刚还平躺着的诸伏景光已经变成了侧躺的姿势，又在笑着看我，不知道看了多久。
没办法生气也没办法叹气，我只能嘴里说着“个人卫生基础谁都会在意”这样乱七八糟的话，一边伸手关灯。
轻轻的一声“哒”后，房间彻底陷入黑暗，像是为刚刚多次起伏的心绪画上终止符。然而很快我就意识到，黑暗并不是一切的终结，而是下一个篇章的开始。
视觉的缺失使得其他的感官得到了放大。
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身旁陌生的热度，甚至隐隐嗅到一股清爽的洗发水味道……
啊啊啊啊啊，我不要当变态！我不是故意去闻景光味道的啊！不不不，更重要的难道不是我能闻到景光的味道，景光说不定也能闻到我的味道啊！
或许是情绪激动，我在调整手的位置时又不经意间碰触到了的诸伏景光，吓得我连忙将手往回收，死死贴着大腿。
要睡觉，要睡觉，要睡觉……
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胡思乱想……
我是大石头，我是大石头，我是大石头……
我应该是没有什么味道的吧。
我应该还是在人类的忍受范围的吧？
……可恶，我不会给诸伏景光留下坏印象吧？
一想到我有被诸伏景光讨厌的可能性，我便觉得我的床上像是有刺那样扎人，根本没办法好好站军姿。
“哲也。”
“……嗯？怎么了？”
“睡不着的话要不要聊聊天？”
诸伏景光的声音像是猫咪尾巴那样勾人，我一下子便上钩了。
“好。”
——
“那从我开始吧，提问，昨天晚上哲也是几点钟入睡的？”
“……………………”
诸伏景光一开口就是王炸，炸得我差点跑床下土下座。
“……嗯？怎么了？”诸伏景光的尾音上扬，伴随着布料的摩擦声，他的那声“这个问题不方便回答吗”渐渐逼近，透着浓浓的压迫感。
“……”也不是不方便，就是压根没睡觉，我昨晚直接陪月亮熬了通宵。
只是，真的要实话实说吗？这和在鬼塚教官面前说他发量有很大提升空间，和松田阵平说他说话漏风有什么区别啊？！诚实了，但是真的好吗？
好在诸伏景光是个温柔的人，从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会给他人留下一条底裤。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挥散了沉默的空气，“好吧，那换个话题，哲也的头现在还痛吗？我刚刚摸的时候发现你的脑袋上好像肿起来了，需要帮你揉一下吗？”
“啊……？”原来我头上还鼓包了吗？
像是为了响应诸伏景光的提醒，我的脑门适时地传输了一点火辣辣的痛感给大脑。
原来是肿了个包啊，我还以为是做噩梦做得头痛，又因为有诸伏景光在身边头上才有火在烧的。
其实比起脑袋，我觉得我的屁股更痛……不出意外的话，我当时应该是屁股先着的地。不过比起后脑勺着地，屁股着地可好太多了，屁股上还有点肉挡着，后脑勺撞到起包了就只能侧着睡觉了。好吧，其实侧着睡觉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是一前一后都长了包的话总觉得会被松田阵平见一次笑一次。
“没事，不是很严重，已经不痛了。”
“是吗？那就太好了。”
诸伏景光总是这样温柔体贴，他的言语不掺杂任何攻击性，而他的行为也不具备侵略性，很有分寸，让我感到安心。但我感到安心的同时又会更加小心，因为我会害怕自己做出什么不好的行为，那样以后就再也感受不到这样的安心了。
……不过这个世界也根本没有永远的安心之地就是了。
我正思索着，诸伏景光又开口了，这次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犹豫。
“哲也，你最近是有什么烦恼吗？可以告诉我吗？”
我？我的烦恼吗？
我的烦恼可太多了。它们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是【不能告诉的秘密】，甚至还有【我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和【说出来也只会让别人为难的情绪】。
实话是不能说也没有必要说的，借口是需要精心雕琢和环环相扣的。
“……也不能说是烦恼，只是有些毕业焦虑，加上夏天要到了，外面虫子很吵，我睡不太好。”
我说完后，窗外被迫接锅的虫鸣恰好停了，不过紧接着就像喊冤一样叫得更大声了。只是大声喊冤和越抹越黑又有什么区别呢？吵闹根本实现不了想要的诉求。
“毕业焦虑？哲也你不是已经准备好去搜查一课了，是出了什么变故吗？”
“不，只是因为要毕业这个事实。一想到接下来要前往一个新的环境，认识不同的人，去做从没有做过的事，我就会开始紧张了。这样的我是不是很逊？”
我并没有说谎，每到一个新的环境时我都会不太适应，不管多少次都一样，不过只要待上一段时间我就会好很多。看看这短短的五个月，我不就已经适应自己穿越到动漫世界了？又看看这短短的五个月，我不就已经感到非常开心幸福了？……甚至都不想分别了，多可笑啊。
当然，比起那个因为不愿意分开而难过的我，更可笑的还是试图隐瞒一切的我。
隐瞒自己的不安和恐惧，隐瞒自己预言到的糟糕未来，隐瞒自己那压抑不住的疯狂……我知道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对，也知道自己可能处在某种危险的边缘，但是我不想说出来、不敢说出来、不能说出来，只能忍受着那想吐吐不出来的恶心和算不上痛苦的疼痛。
“不逊，一点都不逊！”诸伏景光迅速地说完，顿了顿，非常严肃认真地补充道：“每个人都会对未来感到不安，只是程度不相同，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我也思考过毕业之后要是不太能适应工作该怎么办，遇到了麻烦的任务怎么办。”
“哲也，你只是眼光长远，喜欢未雨绸缪，你很棒的！”
“……”
完了，好可爱。
会一本正经安慰我的诸伏景光好可爱啊！他还夸我！
……嗯？我刚刚在痛苦什么来着，怎么现在满脑袋都是诸伏景光的“眼光长远”“未雨绸缪”还有“你很棒的”。不管了，我要告诉全世界诸伏景光就是最好的！！！
“谢谢你，景光。”
虽然内心在疯狂夸夸夸，但是我不争气的嘴只是如此干巴巴地说道。
我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可能我没有想过诸伏景光会给予我这样正面的肯定。
好在景光他很快就接上了我的话。
“不，应该是我要谢谢你，愿意说给我听……”
说着说着，诸伏景光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像是在纠结什么，但很快，他又坚定地开了口。
“哲也，可以让我握住你的手吗？”
作者有话说第41章 可以让我握住你的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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