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攀金枝》莱福特莱特

87、第 87 章

　　自这日之后，盛明夷便又忙了起来，几乎脚不沾地，早上池旖旖睡醒后，得知他早已出门，晚上她睡下前，也不见他回来。要不是方管事说他回来过，池旖旖还当他日日夜不归宿呢。就连交换庚帖这些事，都是方管事代劳的。

　　当然，池旖旖不至于为了这些事就觉得盛明夷怠慢她，她知道盛明夷有要紧事要办，这关系到大兴的皇权，关系到大兴子民的安危，她又不是不懂事。

　　想到这，她晃了晃脑袋，继续低头挑绣样，这会挑的，是她嫁衣的样式。方管事在盛明夷的授意下，几乎将全京城数一数二的绣坊都寻了个遍，挑回来的图样铺满了一桌子，看得池旖旖眼花缭乱。池旖旖这头一次成亲，也不懂这其中奥妙，看了半天也着实没选定下来。

　　正想着要不要把盛筠竹叫来给自己参谋参谋呢，春暄便小跑着进来传报，说是盛家的三姨母来了。

　　池旖旖赶紧出门迎接，起身那一刻，她下意识朝方管事看了一眼，方管事便跟着她一起出去，路上向她介绍了一下这位三姨母的来历。

　　三姨母名盛婀芜，是皇后娘娘嫡亲的胞妹，亦是盛筠竹的生母。为人爽朗，在京城的贵夫人圈中是极有面子的。

　　有了方管事的介绍，池旖旖心中便有底了，想来这位三姨母，便是受皇后娘娘所托，来为他们操持婚事的。

　　一进前厅，就见一位雍容华贵却又笑意盈盈的中年妇人坐在那，端庄喝茶，见池旖旖进来，便笑问：“这便是我未来的外甥媳妇吧。”

　　池旖旖上前，恭恭敬敬行了礼：“晚辈斗胆，跟着将军唤您三姨母，多谢姨母跑这一趟。”

　　“不必言谢，明夷这婚事都快成了我们家一桩心病了，如今你俩有缘结为琴瑟，自是好得不得了。”说着，她拉过池旖旖的手，轻轻拍了拍，“听皇后娘娘说，你是个善良聪慧的，能娶到你，是明夷的福气，也是我们盛家的福气，这婚事我肯定给你操持得漂漂亮亮风风光光的。”

　　池旖旖又谢了一遍后，便领着这这位三姨母往自己的院子去了。进门就见自己铺了一桌的绣样，池旖旖面颊一红，生怕让人觉得自己邋遢。

　　然而三姨母却并未想这么多，反倒是绕着桌子转了一圈，盯着那些绣样看得仔细。随即，她指着其中一款道：“这是云意绣坊的绣样吧，筠儿的喜服便是定的云意绣坊，他家绣工精美，活计利落不拖工期，倒是可以考虑，就是这几款图样，过于素净了，可还有别的？”

　　听她这么一说，池旖旖赶紧将原先她觉得稍显繁复的绣样也捧了出来。她原是想着自己的身份如此，喜服就不要太张扬了，故而那些华美的绣样便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

　　盛婀芜结果池旖旖递过来的绣样，稍作翻看，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于是眯着眼睛笑道：“池姑娘不必事事谨慎，按着明夷的身份，就算他悄无声息将你娶进门，不出一个时辰，这消息也会传遍京城。况且，明夷本就有张扬的资本，人生中就穿一次的喜服，自然是要漂漂亮亮，大大方方的。”

　　盛婀芜一番话的重点落在最后四个字，大大方方。

　　池旖旖一听便懂了，便也不再扭捏，坐下与盛婀芜一起选起了绣样来，最后两人选定了一款华贵又不失典雅，大方又透着巧思的绣样，安排着方管事去绣坊下定。接着，盛婀芜又十分利落地与池旖旖敲定了另外几桩要事，比如下聘的日期，出嫁的地点之类的。

　　“池姑娘在京中没有娘家，去借一处宅子好像又不像那么回事，若不嫌弃，就从盛家出嫁，今后盛家也算池姑娘的半个母家，你看如何？”

　　这可是天大的福分了，池旖旖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只怕是多有叨扰了。”

　　“这算什么。”盛婀芜笑着，“明夷的外祖父没见到他成亲已是一桩憾事了，他外祖母虽健在，但近来身子也大不如前，若是你从盛家出嫁，让她老人家亲眼见着明夷来迎你上轿，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三姨母都这样说了，池旖旖便打消顾虑，果断点头答应了。

　　“还有一桩，便是这嫁妆。”

　　听盛婀芜提起嫁妆，池旖旖起身从她的宝贝柜子里掏出一张单子递了过去。单子不长，也就几行。

　　“这些是我全部家底了，梅山县遭难，家中宅子虽尚在，但田地却被损毁大半，有几间铺子，但梅山县向来穷困，也没什么营收。”

　　池旖旖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的情况，盛婀芜一边听着，一边拿着单子仔细看了一遍，随即她放下单子，命人将一个匣子呈了上来。

　　打开匣子，里面竟是厚厚几本册子。

　　池旖旖不明所以，疑惑地朝盛婀芜看了过去，就听盛婀芜不急不缓地说道：“这些，是我姐姐，也就是明夷生母当年嫁去常恩侯府时的嫁妆。我姐姐身故之后，我父亲出面将这些嫁妆悉数要了回来，一直放在盛家的库房中，十多年来没人动过。现在，这些都给你留作添妆吧。”

　　“什么？！”池旖旖一听，惊得连连摆手：“三姨母，这可不行啊！太贵重了！”

　　“没什么不可的。”盛婀芜笑着拍了拍那叠厚厚的册子，“原本我们就想着，未来明夷成家，他母亲的这份嫁妆，就留给她儿媳妇做聘礼也好，做添妆也行，总归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一点心意。”

　　说到这，盛婀芜的声音里也略带了几分哽咽：“你大约也知道，明夷小时候，我姐姐她，亏待明夷许多，这份嫁妆，就当时全了他们俩的这份母子情谊，池姑娘就莫要在推脱了。”

　　说白了，池旖旖这边无父无母孤身一人，盛明夷这边，虽有父，亦无父。两个孤苦伶仃的小孩儿成亲，不管是聘礼又或是嫁妆，关起门来那都是归他俩人所有，还分什么你我。

　　盛家这一份，与其说是在给池旖旖充场面，倒不如说是卖了个人情给她，望她日后，能与盛明夷不离不弃，举案齐眉。

　　对于盛家这样的“算计”，池旖旖倒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反而替盛明夷高兴，他外祖家的亲人，都是十分向着他的，而自己，也沾了他的光，得了许多好处，皆大欢喜。

　　商议完成亲的事后，盛婀芜与池旖旖约了另寻一日去庙里求个吉日后，便离开了。池旖旖将人送至大门口时才发现，盛明夷的马车此时正停在门房，于是送走三姨母后，便独自来到盛明夷的书房外，想看他忙不忙，毕竟他们虽住同一屋檐下，却也好几日未曾见过面了。

　　刚到书房外，便听门里有人声传出。

　　想来盛明夷是在见客，池旖旖无心打扰，转身就要走。然而刚走出没两步，便听门内传出激烈的争吵。

　　池旖旖陡然被吓了一跳，脚也像被钉在原地似的，没挪动半步。

　　“现在说的是你的事！你少顾左右而言他！”

　　池旖旖一惊，这声音她没听过。

　　然而下一句更令她心惊。

　　就听盛明夷高声道：“弹劾我的人多了，难道我就事事都要管，事事都要辩驳？！那我还活不活了？”

　　“我劝你收敛些也有错？！”

　　“王大公子，你可听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王公子？池旖旖猜想，应是盛筠竹的未婚夫婿王赋，除了六皇子，盛明夷也就与他走动亲密些。

　　觉察到自己此时像是在偷听别人谈话，于是池旖旖便没多留，径自离开了书房，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此时书房内，王赋气得脸红脖子粗，来回踱着步，然而书房的主人依旧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罢了罢了！”王赋甩了甩手，“到底是你的前程还是我的前程，至于我在这为你担惊受怕的。”

　　盛明夷轻笑：“你这都快成家的人了，怎么听风就是雨的。”

　　王赋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你倒是吉时未定，但看你那猴急的模样，搞不好在我之前成亲也未可知。”

　　“那可太好噜。”

　　盛明夷可是巴不得早点将池旖旖娶回家，虽说现在两人也是同住将军府，可名不正言不顺，他就算想要抱抱他的小鹌鹑，都得寻个没人的时机，偷偷摸摸像做贼。

　　话说回来，他已有好几日未曾见过他的洇洇了，不知婚事姨母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见他心不在焉，王赋没好气地敲了敲桌面：“你说你今日何必在朝堂上挑衅陈太傅，让大家都下不来台？”

　　“下不来台不是正好？”盛明夷扯了扯嘴角嗤笑，“将所有人都架在台面上，才能看清这些人是否非我族类。不过我挺意外的，这事还不到半天，竟就传得连你这个闲散人员都知道了吗？看来王公子手眼通天啊。”

　　“这你别管！”王赋不自在地瞥了他一眼，略有些结巴地说道：“我自有我的门道。可你也太离谱了些，那可是陈太傅，你竟怀疑他？！”

　　“怎么，”盛明夷挑眉，“太傅就不可以怀疑了？”

　　“那倒也不是……”王赋唉声叹气，“就是觉得离谱，陈太傅为人刚正清廉，向来独来独往，虽为太傅，但也不曾见他偏向哪位皇子。我着实想象不出，这样的人会有什么问题。”

　　“你就没想过，或许不是他有问题，而是他背后的人有问题？”

　　“他背后？谁？”

　　盛明夷没有正面回答王赋，只自顾自说道：“这几日，我派人去蹲守太傅府，竟发现，太傅府内，似乎别有洞天。”

　　王赋闻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猜，为人刚正清廉的陈太傅，在府里养着什么人呢？你想不想，亲自去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