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起东方丨雪中行》淡若_晨风

15、第 15 章

　　话说到这里，李雾心里的疑问已经去了七七八八了，一个人坐在板凳上复盘整件事。
　　李东方摸着头发已经半干了，也不顾忌还有旁人在边上，从浴桶里起身跨出来，取了件长袍套上。
　　他这么□□的，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却让李雾莫名红了脸，赶紧背过身去。
　　李东方看了实在觉得好笑，抱着臂揶揄：“你怎么像个未出阁的姑娘？”
　　李雾也不知道自己在尴尬个什么劲儿，明明大家都是男人，身上长得都一样，有什么见不得的？可他回头看了一眼，一对上那人调侃的神情就觉得脸上愈加地烫，只好匆匆忙忙地说了一句“天色不早了，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然后落荒而逃。
　　短短十几步的路，李雾几乎是用上了轻功，飞奔了回去。
　　他现在对李东方的情绪太过复杂，愧疚有之，同情有之，另外还有几分敬佩和好奇混在里面，刚刚居然又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羞赧，实在是奇怪得紧。
　　自己进门前本来就知道他正在沐浴，有什么好尴尬的啊！
　　李雾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因为那人行动间太过坦荡惹出来的，加上又没有第三人在场，这才让自己浑身不自在了起来。
　　反正李东方好似已将调笑自己作为日常放松的一部分，那以后就干脆脸皮厚一点，任他开心算了。这人……这几年应该已经够苦了，他要是真的能高兴些，也是好的。
　　若总像初见时那般，也太过孤独了。

　　床上铺着的棉被和屋里点的火笼实在是舒服极了，让李雾睡了好沉的一觉。他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急匆匆地穿上外衣就赶去了前厅吃早饭。其他几个人都已经到了，甚至连铁手陈也坐在桌上和大家一同用饭。
　　他虽仍面有惭色，但已明显比昨日自在了许多，想是和王克恭见面深谈后心结已解，再无芥蒂。王崇喜显然也是休息好了，精神头足得很，吃起饭来有几分狼吞虎咽的，和他身旁沉稳的父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最让李雾惊讶的，是李东方。
　　他穿着昨夜李雾送去的那套衣服，黑色的里衣，灰青色的宽松外衫，只为了行动方便在袖口处系紧，额上还戴了网巾束发。明明这一身用的不是什么顶好的料子，可在他身上愣是穿出了一种不同于凡夫俗子的气度。与前几日落拓的江湖客装扮不同，此时李东方这身打扮可说是精致得体，说他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都不为过。
　　李雾和众人打了招呼，便坐在了李东方身侧的空位，偷偷摸摸地看他。
　　不得不说，李东方的举手投足间也仿佛是换了一个人。大约是前几日出门在外多少需要一些伪装，且条件有限、无法讲究这许多，所以直到进了这富贵之处，他才把那些隐藏着的贵气展露出来。
　　这一顿饭用完，李雾只觉得心满意足，甚至是有些赏心悦目。几个人移步至王克恭的书房，驱散了下人，留了王崇喜和铁手陈在门外。
　　李雾只当自己是李东方的跟班，也不多话，静默着等候安排。
　　王克恭从怀里拿出了那放着鱼暝锁外壳碎片的锦盒，打开来放在桌上，又从袖中拿出了一个柱状的青铜物什，置于盒前：“这就是鱼暝锁的锁芯。”
　　李雾见了，眼前不由得一亮，手又痒了起来：“能……再让我试着拼一次吗？”
　　“当然可以。”王克恭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雾也不客气，搬来个凳子坐下就开始鼓捣。
　　李东方只看了他一眼，便对着王克恭道：“您有什么计划和安排，就请直说吧。”
　　王克恭笑了笑：“我那位故人之子，如今已经改名换姓。但经我多方打听，仍无法与他直接取得联系，只能确认他此刻尚在应天。可江湖上听得鱼暝锁之名的人越来越多，拖久了更要生变，所以给我剩下的时间并不多。我有一个办法，不过会冒一些风险，所以还要问二位的意见。”
　　“您但说无妨。”
　　“以他生父的名义放出风去，让他自己找上门来。”
　　“他听到有关生父的消息，自然会千方百计找过来。”李东方笑着点头，“只是与此同时，一些已在应天的江湖人士也会迫不及待、先下手为强。您要拜托我二人的，就是保证在鱼暝锁交到他手上之前万无一失。”
　　“侠士聪慧，所料半点不错。除此之外，还有一点。”
　　李东方早已了然，应和道：“前来此处的江湖人多且杂，情况也是难以预料，您亦怕动手之时会误伤到旧友之子。所以除了保护鱼暝锁之外，若非情况万分紧急，您还需要我们能保证来人的生命安全。”
　　王克恭对他深深一揖：“老夫知道，江湖上动起手来刀剑无眼，所以这要求多少有些为难人……但，还望二位能够谅解。”
　　李东方一摆手：“无妨。除非遇到十恶不赦之人，否则我也不想无谓取人的性命，答应你这一点也只是顺手罢了。”
　　李雾一直没做声，但双耳却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闻言，也忍不住嘴角轻轻勾了下——无论这人嘴上多毒，心里倒是一直有原则得很。
　　“那就有劳二位了。”王克恭再是一拜，然后又道，“我身上杂事繁多，只怕照顾不周，所以已经叮嘱好了小儿，由他好好照料二位。两位若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小儿，他定会竭尽全力帮助。”
　　“那你承诺要帮我找的人……？”
　　“他已在赶来应天的路上，不日便可到达。”
　　“有劳。”李东方微一颔首，沉吟片刻后问道：“这宅院里可有什么密室、便于藏匿物品的？”
　　王克恭捋着胡须，思索了一下才开口：“倒是有几处。其一便是在我这书房之内，其二是在此宅财库之中，其三便是在后院花园里的藏书楼上。”
　　“那藏书楼周边视野环境可好？共有几层？”
　　“位于花园中央，周边建筑不多，视线还算开阔。藏书楼内里共有三层，密室便是建在最高处，四周皆为墙壁，无窗，仅余一门以供出入。”
　　李东方负手一笑：“听上去倒是可用。李雾，你那边如何了？”
　　“别急别急……马上就好了。”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回李雾手底下也快了许多，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鱼暝锁已经基本成型。他仔细拿着最后一片，略使巧劲儿推进去，完整的青铜球便拼好了。
　　李雾炫耀似地举起来拿给李东方看，却只收获了那人的一句：“你这手脚倒是一如既往地快啊。”
　　李雾听出来对方这是又调侃自己身为飞贼的老本行，也不生气，只装作不知道：“这鱼暝锁的设计当真巧妙，锁芯上的凹槽和凸起能与外部卡住，环环相扣，缺一块便无法成型。只是这锁芯要如何打开，我还看不出来。”
　　“你会有时间慢慢琢磨的。这会儿就烦请哪位引路，带我们先去看看藏书楼的那处密室吧，我好筹谋一下如何防守。”
　　王克恭问道：“李少侠打算怎么做？”
　　“密室只有一个出口，我亲自守卫，到时若有人正面来犯，就由我来对付。若是有人想偷溜进来盗取……”他看着李雾，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这位可是深谙各路小贼的伎俩，有他在，什么贼能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