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天火莲》辛羽

1、缘起缘灭

　　我叫栩，一棵树，一棵活了很久很久的树。记不得有多久了，只记得周围人们的衣裳质地由

　　棉、麻、变成了人工合成纤维，车子由马车、牛车成了用什么“汽油”甚至是太阳能的汽车。

　　在人类的眼里看起来很老很老，但在我眼里他还很小的人，常用手指着我告诉他的子孙，它是

　　一棵树，一棵千年的古树，它叫栩。

　　那应该是在宋朝的时候，有天清晨，一位冠巾的清秀男子，在我面前伫立了很久，突然对

　　我说：“汝叶似羽，汝本草木，不若吾称汝为‘栩’。接着也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取笔在我

　　的树干上书了一“栩”。后来路过的人见了都称我为“栩”，即使我挺不情愿的。其实我很想

　　告诉他们，“栩”不是我的本名，我本不是一棵树，可是现在的我没有嘴，我只能抖动我的枝

　　条，飘落一地的叶子……

　　我还清楚的记得，我的名字是师傅起的，叫“羽衣”。那时师傅在给我起名是说过，我应

　　该是不属于这世间的，因为他用尽毕生的功力也无法窥视出我的前世今生。我就如同凭空出现

　　一般，随时都会幻去。因此在临死前，他拼命盯着我，久到我以为他就这么逝去了，最后，他

　　在重重叹口气后，用很微弱的声音告诉我“羽衣，你是一则脱轨的记忆，你是怨念集合成的，

　　所以对这世间任何的人、事、物，你都不该有太强的眷恋，否则……”师傅话没说完就死了。

　　那时我还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其实我本就无欲无求，何来“眷恋”？山中的日子让我惬意。

　　即使许多上山打猎、砍柴的猎人、樵夫总说我似仙女一般，是水做的肌肤花做的魂，不该在山

　　里，而该在宫里。“宫里？”我想那指的应该是皇帝住的地方。常听师傅说“一入宫门深似

　　海”“自古红颜多薄命”我想宫里的生活怎也及不上山里的逍遥。因此我总是一笑至之……

　　后来要不是他的出现，我想我的一生应该就在山里这么平淡的过下去。可是我遇见了他，

　　他叫飏。那天和往常一样，闲来无事，我坐在清泉边的大岩石上吹萧，纤细的足踝浸在水里，

　　有一下没一下的踏着水花。忽然，身后竹林里的响动，让我停了下来。转过身子，就这样毫无

　　预警的撞进一双深邃的黑眸里，胸口感觉有什么裂开了，很疼，它似乎在提醒着我，但当时我

　　的脑海中只有那一双溢满深情的眼眸……再后来我们很自然地在一起了，飏陪我住在山里，我

　　们一块种菜、养鸡、钓鱼……傍晚对着归巢的雀儿，淙淙的流水及漫天的红霞，有时我吹萧给

　　他听；有时飏会告诉我一些外边的事情；有时他也会提起他的事，他说他是太子贤的幕僚，他

　　还说太子贤有着和先帝太宗一般的气度、抱负。但我并不是很明了，只是当他说起太子贤时，

　　我总感到莫名的恐慌……夜晚，在皎皎的月光下，飏总是一次一次紧紧拥着我“羽衣，你是那

　　样的美好，真想一生都这样伴着你。”“飏，你不会离开的，对不对？我承受不了失去你。”

　　“不，不会的，即使暂时的离去，但我最终也会回来的，就算生无法相守，死亦相随。”我在

　　他怀中轻轻点点头，许久，一句“我心亦同”淡淡却坚定的飘散在风中……那些日子是幸福

　　的，也许就是因为太幸福了，所以不能长久，分别也就来的特别早。

　　那天飏早早就出门了，很晚很晚才回来，一进门，我还来不及说话，他就一把抱住了我，

　　“飏？”“别说话，羽衣，今晚我们有一项任务，我立刻就要出发了，等我回来。”不知道为

　　什么，我突然有很强烈的预感，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我很用力的回抱他，“飏，不要

　　去，不要去，算我求求你。”“羽衣，对不起，太子于我有恩。我必须去。”抬头，我看到他

　　眼里的坚定。“飏，记住，就算你不回来，我也会去找你，穷尽一生。”“羽衣，放心，我一

　　定会回来的，等我，等我……”许多个夜晚过去了，飏始终没有回来，我从希望等到了绝望，

　　终于我无法在等下去了，我头一次下了山，为了不让我的容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用丝巾遮

　　住了脸，按照飏曾告诉我的，茶楼、酒肆是消息传的最快的地方，于是我总是默默地坐在茶

　　楼、酒肆的一角，听过往的人交谈。终于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来自公元664年唐高宗时期，

　　朝中大权掌握在皇后武媚娘手中，太子李贤多年来一直在准备发动政变，推翻武后。前些日

　　子，就是他们起事的日子，可是消息泄露，政变失败，李贤被流放巴川，所有牵连之人一一被

　　诛杀，被处死者的名单就公布在皇榜上。听到这个消息，我顿时感到脑袋一片空白，手无力的

　　连杯子也拿不稳，我支撑起失魂的身子，踉跄的出了茶楼，往城门跑去。城门边上黑压压的一

　　片人，应该都是看皇榜的，好不容易挤进去，第三行的第一名字让我几乎站不住，那是我熟悉

　　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飏”，虽然我曾无数次祈祷，但事实却是如此的残忍。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山上的，只觉得心好象整个被掏空了，四肢百骸有着莫名的痛。

　　山上的清泉依旧清澈清脆，可我再也读不出它的悦耳；西边的彩霞依旧红艳，可我再也读不出

　　它的美好……原来失去了飏，一切如我都不再有意义了，“飏，你骗我，你骗我，你说过会回

　　来的……”“羽衣，等我，等我……”林子的那边隐隐似乎传来飏临走时的最后一句话。

　　“飏，你骗我，回来，回来……”泪水止不住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