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虫文》载酒醉园

2、02

　　最近虫星网络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营销号抓住时机，连夜写出上万篇通稿，各种胡编乱造，怎么刺激怎么来，以至于谣言绯语满天飞。

　　木辛的助手编辑好工作招聘启示，点击发送出去，自己网页被推送许多新闻小报，他是个不爱八卦的雌虫，关掉后台消息通知后，想到那些轰炸的标题名字，无一例外，都围绕着一只雄虫。
　　小时起了点好奇的心思，转过椅子，见自己老师正在浏览网页，还没想好怎么问，只是中规中矩地说：“老师，我发出去了。”

　　木辛点点头，右手伸出去，想拿一旁的水果盘，但因为助手小时卡在中间，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小时体会到木辛的意思，顺手将果盘递在木辛面前。
　　小时顺势问：“昨天我们接待的雄虫，叫迟恩那个，现在网上有好多关于他的新闻。”

　　“我也正在顺藤摸瓜呢，那么多鱼龙混杂的信息，想要拼凑出一个真相可真不容易。”木辛智能手环即时响了几声，低头打字回复消息，笑了一下，“欸，说真相，真相到。”

　　木辛将自己的智能手环投屏到墙上，只见聊天框里，有一个热心网友回复：“迟的直播我全程都在，还录了屏，链接给你。”
　　木辛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意味深长地道：“小时，一起来看好戏吧。”

　　迟恩想过会受到原主粉丝抵制，但没想过会如此难以接受他的转变。

　　是谁在唱歌:【主播是不是没弄清自己，是被谁捧起来的，做了婊子又要贞洁。】

　　为什么我不是八爪鱼：【别开玩笑了，声音恋人，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过。】

　　喝喝茶：【世纪性笑话，主播迟恩要洗白了。】

　　【别干无用的事，身为雄虫就要有雄虫的自觉，本来雄虫不多了，每月服用镇定剂，我都快免疫了。】
　　……

　　直播连正题都没入，连自我证明的时间都不愿意给他。
　　毕竟原主靠擦边收获了一大批观看量，突然告诉他们，我是个正经主播，会被怀疑夺舍吧。
　　也要有虫相信才行。

　　打破刻板印象，需要时间。
　　迟恩镇定自若，只要不顺着网线来侵害他虫身安全，这都是小场面。

　　他沉浸在自己编的剧本里，维持着温柔恋人的人设，语气宠溺，对直播间的网友们说：

　　“今天心情不好啊，那要不要和我一起看电影，觉得太累了？不想看电影，那靠在我身上吧，我给你念首诗……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啊，玫瑰？被你发现啦，是给你准备的，小糊涂虫。”
　　“不要生气了嘛，我会改正的，我答应你，以后一定记住和你在一起做的每一件事，给我点时间，好吗？”
　　仿佛弹幕上飘过的不是污言碎语，是他往常直播的时候，粉丝与他互动，发的三次元小烦恼。

　　【主播在说什么？话不对题，请正视弹幕的疑问并给予回答。】

　　【啊啊啊啊啊啊，也太温柔了吧，我的内心都变得平静下来了。】

　　【楼上加一，本来我喷主播的话都打完了，好像有种奇怪的魔力，硬生生地听完了，不自觉地安定下来。】

　　【是的是的，这种感觉就像……就像雄主释放安抚信息素一样，请主播继续说。】

　　【怎么这么多叛军，不像我，立场坚定。】

　　画风骤然一转，相同的ID，上一秒还在跟风耻笑他，这一秒就开始花式求他继续往下播了。
　　迟恩想，这个星球的接受度也不是那么低嘛。
　　还能给他“听完就平静”的评价，说明大多数虫民还是不排斥新事物的。

　　虽说，还有些负隅顽抗的键盘侠……
　　像是想到了搁岸的鱼扑腾尾巴，迟恩轻笑两声，被话筒准确捕捉到，透过电流传到雌虫耳朵里，酥酥麻麻，挠得心直痒痒。

　　一些雌虫受不了了，一个激动送了礼物。

　　【用户“是杯子不是一辈子”投了10枚星星亮灯】

　　【用户“我家雄主什么时候挂”投了20枚星星亮灯】
　　……

　　特效炸的满屏都是，像烟花一样炸在空中，又像碎星一样点点下落。

　　这下不只迟恩当场愣在原地，连那些敲键盘喷迟恩的雌虫也呆滞住。
　　并非是因为第一次开播就收到礼物。

　　要知道，迟恩和原主都是老手主播，都有一定粉丝基础，在现实，迟恩也接受过很多粉丝投喂的礼物。
　　令他吃惊的是，原主主页页面没有一条收益提现消息，一条都没有，任迟恩翻遍了原主各种账户信息，事实就是，没有收益！

　　原主直播就是一个亏本生意！

　　或者说，大多数虫都是看着他雄虫的身份关注，直播分类上，许多都是体育、军事、科普等严肃题材。仅有的情虫区，却是乌烟瘴气。
　　不是又扒出这个主播伪雄啦，就是雄虫又在卖骚啦，没有一点新意。
　　就算卖弄自己，别个主播好歹会花点心思包装一下，或者面上表情做好看点，但原主就是一根死脑筋，面无表情。

　　久而久之，很多原本还会私信原主来进行私下情.色交易的雌虫，见识到他的无趣之后，只剩下在他直播间抒发自己欲望与负面情绪的作用。
　　反正说什么你都不会变化，那我们做什么都可以啰。

　　迟恩有时候也想问问原主，你到底在活个什么劲，欠了一堆债，名声搞臭了不说，连自己人生…啊不，虫生的最后一刻都那么憋屈，死后还要拖累自己。
　　纵然千言万语积攒胸中，但原主作为一个生命，离开尘嚣，便要给予他最基本的尊重与理解。

　　迟恩盯着屏幕，出神了一会，弹幕又换了一个话题。
　　常年的肌肉记忆，他下意识道：“欢迎‘用户37&%0924’，欢迎欢迎~”

　　【这是谁啊，连账号都是最新注册的。】

　　【迟会说欢迎欸，迟好像变了一只虫~】

　　【竟然用这么温柔的声音来念ID，属实羡慕了，我要去注销账号，我也要被念ID。】

　　一阵插科打诨，缓解了弹幕区的尴尬。
　　电脑右下角提醒时间已过凌晨，迟恩歪了歪头，有了个想法，“大家要不要来试一下1v1连线功能，枕边男友，心跳哄睡~算是你们破费送我礼物的小福利。”

　　【要要要，刚好最近被精神海躁动折磨的睡不着觉。】

　　迟恩一边低声安慰，一边找到直播软件的随意抽取功能。
　　它有十秒的倒计时，等待过程中，迟恩敲击着桌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弹幕聊天。

　　倒计时结束，幸运儿顶着灰白头像出现在屏幕中央。
　　当所有虫都在心里猜测是哪位这么好命的时候，底下一串乱码似的昵称，明晃晃地挂在那里，屏幕背后的雌虫们：
　　怎么又是你！？

　　迟恩也觉着有点太巧合了些，但他还是点了请求连线。
　　对方长时间没有接听的情况，系统就会自动挂断。迟恩很有耐心地再一次打过去。

　　【这个用户该不会是机器吧，怎么这么久了还不接。】

　　【如果是我的话，一秒都不用迟迟等。】

　　密闭宅院里，一股压抑的信息素环绕在回廊里，屋内，灭了所有灯，一旁显示屏亮起，铃声响起。
　　倒地上的雌虫紧紧蜷缩着，下唇被咬破，小臂上全是流出鲜血的伤疤，他挣扎许久，但熬不住精神海横冲直撞的肆虐。
　　全身力气都被剥脱，理智位于崩塌的悬崖，他需要雄虫的安抚信息素，可是……

　　他无力地望了一眼门，他的雄主此刻正无意识躺在医院里。赫尔曼离奇地清醒着，明白雄主就算安好无恙，也不会给他从指间漏出一丝安抚信息素。
　　反正这些年都习惯了，自第一次性别特征趋于明显，第一次精神力受到打击的时候，就是靠针剂。

　　早就习惯了……
　　而有时候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东西，它会拖着你不断地往下沉，也会耗尽所有温和情绪。

　　比如现在，赫尔曼从抽屉里翻找抑制剂，越发烦躁的他什么也没有翻到，肘间也不小心撞翻杯子。
　　清脆的声音在黑暗中震耳欲聋，赫尔曼稍微冷静下来。此时，显示屏的连线请求再一次打过来，本来他准备直接关掉，可是手实在是抖的不成样子，不小心按上了一旁的接听。

　　光是找药，就已经耗费掉赫尔曼所有精力，他干脆坐到地上，闭了闭眼。
　　显示屏里传来一道平和的声音，朝他打招呼：“你好，请问你需要什么样的服务呢？”

　　如一阵清风，只是简单的一句问候，就扫走赫尔曼所有的不安。
　　与乱窜的精神海对抗着的弦松了下来，赫尔曼眉目缓缓舒展，有了一口缓气时间。
　　很不可思议，他也从来没见过除开镇定剂之外的解决办法。

　　他睁开眼，摸索着开灯，将混乱中已经漂到远处的椅子拖回桌前。
　　对方没有露脸，只有一张萌宠图占据了整个画面，是一只眯着眼睛求抚摸的小猫咪。

　　赫尔曼账号是雄崽子帮他注册的，直播间也是雄崽子什么都不懂，撒娇求他，进去后挂着的。
　　一想到自己违背雄主规定，与其他雄虫连线……

　　可是，所谓的雄主不也阳奉阴违吗？为了掩藏自己喜欢的雌君，朝长辈们捏造虚假婚姻契约，更别说现在已经成为植物患者。
　　他早就受够雄主的使唤，虽然为了救他掉入陷阱，导致精神海失控，可他不在乎，他唯一在乎的是……

　　赫尔曼慢慢看向摄像头，对方为什么没有继续说话，是因为自己没有回答吗，还是看到自己虫纹暴现的样子被吓到了？
　　摄像头红灯并没有亮起，他尝试着开口，却发现自己因为太久没有发声，而有些干哑，“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