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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待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常廷半跪在院中,垂首不语。他所带来的捉刀人们,尽数听命于他,同样面面相觑,一退再退,回归夜色笼罩的荒野。

      金骁甲军层叠银甲满溢出鎏金光辉。自从宁千情凝着他,探手拍了几下,常廷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他本不怕死,这些年的痛苦和违心之事做了太多,让他已经不知道活在这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

      是为了常鸣孤注一掷,还是因为自己已经回不了头了,行尸走肉般龟缩在刀门涧当中。

      当宁千情问出那句话的时候,长时间以来令常廷想也不敢想的疑问从内心破出,赫然一棒敲在他胸口,轰然作响。

      “他不会高兴的。”常鸣摇头,眼目间流淌出怆然的情绪,胸腔剧烈起伏好似下一秒就要咳出声来,“如果他知道,他的父亲亲手毁了这一切,就算我也去九泉之下陪他,他还是会恨我。”

      “可若是你,你们,自己的孩子只剩下污泥中的一只残骸,你们会怎么做?你们总得让我去怨一个倒霉鬼。”

      “常叔,我父亲不是你要怨的人。”宁千情睫羽微颤,只有离她最近的余亭重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小幅度地颤抖,她好久没哭过了,甚至知道哭是没有用处的,但此时此刻若不是努力忍着,宁千情真的害怕有人能听出她声音里的哽咽。

      “你问了我这个问题,那我该去问谁呢?”

      思绪乱作一团,有一种堕入深渊无力生还的空虚感。她别开脸去,终究是怒不可遏地红了眼眶。

      下一秒,温热的手掌循着搭了过来,将她犹在冒冷汗的手心裹在其中,安抚地捏了捏,令宁千情的心情稳定了些许。

      “无论如何,常廷,理由再多也是欲盖弥彰。镇国大将军平白遭你陷害,谋陷国之重臣,就这一条已是死罪。”余亭重上前一步,一双眼居高临下地看向常廷,衣摆翻飞,握着宁千情的手始终没有松开,“皇帝年幼,张国师辅政,本世子这里有封国师手谕,不知常叔你是否想听。”

      话音刚落,余亭重感到蜷在自己掌心的小手扭动几下,攥成了拳头。

      “如此你已是死有余辜。”余亭重冷眼看他,“我父乃皇亲国戚,被你陷害致死,按大骊律法应当将你千刀万剐。只是过了太久,证据全无,阿宁仁善,就放你一马。”

      他这话说出来,就是给宁千情听的。知道死亡对于常廷所犯下的罪孽来说已经是格外开恩,好叫她少些歉疚。

      余亭重侧脸看过宁千情的表情,定了定神。从裴诚应手里接过那份提前让张泉子写好的手谕,丢掷在常廷面前,手臂一抬,衣袖挡住宁千情的视线。他转身带宁千情进到屋内,留下一句话:“元禾。杀。”

      万应堂的大门随之关上,裴诚应与黎舒顺二人自觉留在院内协助元禾。

      不消片刻,院外便了无声响。

      宁千情此刻不复当初的冷静,面对着余亭重,她也不想再隐藏,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抽泣声落在余亭重的耳朵里,可怜得如同猫叫。

      他自己哭的时候也没有这样手忙脚乱,又恨自己身上没带一块干净的帕子,方才与那些捉刀人过手时,到处都是尘土血渍。

      明明在常廷面前抓着宁千情的手抓得死紧,这时却又两手空茫,觉得碰哪都不对,生怕将污渍沾在宁千情的脸上。

      多亏宁千情伤心之余,还能顾得上看余亭重一眼,见他瞎忙,自己便直截了当地靠过去,枕在他的肩膀上,青丝顺着余亭重的身子滑下。

      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泪,靠得更安稳了些许。两人离得太近,宁千情能听到余亭重的心跳。

      “谢谢。”宁千情抖了抖睫毛,上面留下的细小泪珠又蹭到眼睛上,痒得很。

      “我以为你比我强多了。”余亭重垂目去看怀里的小姑娘,见她虽然呜呜咽咽地说了话,但眸子里的伤心还未减少,就故意挑轻佻的话来说,“我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只觉得天塌了,所有的努力都错了方向,站在原地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我不想杀他,但是他太可恶。”宁千情显然将余亭重先前在众人面前说的话听了进去,“你说的对,常廷死有余辜。”

      余亭重抱她抱得紧了些,简直要将宁千情箍在怀里。他盯着她看了许久,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万应堂里的长明灯扑簌簌地晃了,给他们吓了一跳。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宁千情任由余亭重环着自己,她看着那盏长明灯,忽然觉得这一切不真实,怔惘地喃喃出声。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余亭重了然地笑,回应道:“乱我心者啊,今日之日多烦忧。”言罢,刚好看到宁千情气恼地抬头,他笑得眼睛弯成新月,低头将宁千情的嘴唇含住。

      所有的迟疑和不安,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唇齿碰撞,宁千情手指无处可放,向上攀住余亭重的脖颈,在换气的间隙,眯起眼睛偷偷描摹他的神色。

      余亭重手掌扶着宁千情的后脑,毛茸茸的头发蹭得他心里软作一团,他心中的感情满得快要溢出来,心脏跳得快要破出胸口,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坠入星河。

      “我喜欢你,阿宁。”余亭重感觉自己又要流眼泪出来,眼眶酸涩发红,他们额头相抵,用鼻尖试探彼此,“……我心悦你。”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背过气去,目光灼亮逼人,一错不错地看着宁千情,眼里似有一团烈火。

      宁千情笑了,扑到他怀里——

      “我也是。”

      崇鸢元年三月,草长莺飞。

      吴宝儿拿着细笔往宁千情的眉上描了描,左右端详,合掌满意道:“我们阿宁当真是个美人,往日只觉得你怎么样都好看,没想到这婚服一上身,便是天上神仙也比不过你!”

      她话多得很,叫宁千情听了,自己也抱着镜子端详,左看右看美得自己心里高兴得已不知天上地下。

      她自己拧着头上的凤冠,上面宝石珍珠应有尽有,压得头发沉,即便如此也是欣喜的,宁千情看向吴宝儿,脸上还没打胭脂,但已经红扑扑的:“他到门口了吗?”

      为着两人成亲,宁千情在宁府住了几天,余亭重在世子府也住了几天,一直没见上面。因为家里没了人,便请裴诚应送宁千情出嫁,为了此事,黎舒顺摆了好几天的脸色,故意堵着世子府的门,不叫两人相见。

      “这时辰应该到了。”吴宝儿朝窗户望了望,屋里还有几个婆子侍女,还没等再说一句,外面的鞭炮声乍然响起,吓得她一个激灵抱住其中一个婆子的胳膊。

      鞭炮声太大,听不见人说话,吴宝儿凑到宁千情旁边,扯着脖子大声说:“看来现在是来了!”

      两人亲朋好友不多,赴宴的有金骁甲军的兵士、有裴黎两人的亲眷,剩下的只有元禾、吴宝儿等人。即使人不多,所承的礼数却一样不少,贺礼也多得堆了一库房。

      再加上有几位本就张扬好热闹的人,一场大婚竟也是红红火火,喜气洋洋。

      门口的动静太大,宁千情也坐不住了,提着裙子跑到门口,把门推开一个小缝,好奇地悄悄看去。且不说吟诗作对,元禾已经一马当先,撸起袖子要动手了。

      他跟了余亭重这么久,虽然个子不高,但身手也是数一数二的,眼瞅着把一个上前迎战的士兵仰头摔在地上。余亭重站在后面笑而不语,眼睛却越过正斗架的人们,心有所感似的,向宁千情这边望来。

      “都让开。”余亭重侧身追着宁千情要躲的眸子,推开挡在前面的人,大步跨过去,一身红袍衬得他倜傥不群,“别耽误我接娘子。”

      他这话说的声大,绕在身边的人听了都唏嘘一片,不作挡路的人,反倒凑到他身后,猛推几把。门后的宁千情也听到了,吴宝儿捂着嘴吃吃笑。

      回头和吴宝儿对视一眼,宁千情扶着门,朝他的方向笑说:“谁是你娘子!”

      “欸?!”她以为自己把门锁死了,又不知余亭重是如何打开的。话音毕,木门霍然而开,宁千情全身一轻,诧然向前扑去,落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盖头!盖头!”吴宝儿来不及取红盖头,人就这么被余亭重抱走。

      周遭起哄声起,宁千情没遮盖头,羞赧地埋着头,脸颊微红。她被余亭重打横抱起,耳边就是熟悉的声音,似乎隔绝外界喧嚣,同她一起走向两人从未想过的未来光景。

      “自然是阿宁,阿宁是我的娘子。”

      宁千情抬起头,眼角滑下一滴泪,用脸蹭蹭余亭重的衣袖,嘴唇软得像桃花,弯着眼答:“好。”

      此时风和日暖,阳光晃在宁千情头上的金玉珠上,随着两人的步伐微微晃动。两人相视而笑。

      芙蓉面,鸳鸯帐。
      万事皆散逸,两心共徜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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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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