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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滑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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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病房里没待多久,时奶奶喊时北叙,带着江柚去楼下的小公园坐坐。
今天天气好,可以晒晒太阳,补补钙。
“走吧。”时北叙站起身说。
江柚笑嘻嘻的跟两位奶奶说:“那我去玩儿啦。”
“去吧去吧,乖宝,”时奶奶笑眯眯道,又把桌上没吃完的草莓塞给他,“拿着吃。”
出了病房,江柚朝时北叙眉飞色舞的炫耀,“奶奶喜欢我诶。”
时北叙瞥他一眼,简直无语。
奶奶确实喜欢江柚。不过,很少人会不喜欢他吧。
之前江柚没敢问,现在看见时奶奶精神不错,才问道:“奶奶什么病啊?”
时北叙抬手按电梯,“心悸,很多年了。”
“哦。”江柚顿了顿,又问:“你这几天都是在医院吗?”
他刚刚看见了,病房里支着张架子床,上面放着的外套和包,是时北叙的。
“晚上过来,白天有护工在。”时北叙淡淡的说。
也是,白天他还要上课。
江柚听出一种祖孙俩相依为命的感觉,又‘哦’了声,想问问他的父母,但又没问。
他不会想说的吧?
电梯门打开,电梯里面和外面的人皆是一愣。
“……孟老师好。”江柚抱着草莓碗主动打招呼。
孟霄的视线从时北叙脸上挪到江柚脸上,又看向时北叙,不觉蹙了蹙眉,“你们俩怎么在一块儿?”
开口就是质问。
江柚嘴唇动了动,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种小操场上被教导主任质问是不是搞对象的窘迫。
“不关你的事。”时北叙冷漠道。
江柚迷茫的扭头看时北叙,他怎么……
突然觉得,这人之前跟老朱说话还算客气。
电梯门滴滴两声要关山,孟霄摁了打开键,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时北叙没看她,手托在江柚后背,带着人进电梯。
江柚没看见孟霄勃然变色的脸,电梯门被时北叙关上,按了一楼。
气氛凝滞。
江柚不用看时北叙,都知道他现在脸色有多难看。
他努力忍着抓耳挠腮的八卦欲,把草莓碗递过去,“吃吗?”
草莓很大,很漂亮。
时北叙垂眸扫了眼,从碗里拿了一颗。
电梯门打开,他们出去,去了楼下的小花园坐着,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江柚两腿伸展,抓着草莓吃,好不惬意。
过了一会儿,时北叙主动开口。
“孟霄是我妈,不过现在不是了,我爸在我小时候去世后,她就改嫁了,我跟奶奶一起生活。”
江柚咬着草莓侧头看他。
好像……没那么甜了。
他不知道时北叙怎么说出的那句‘现在不是了’,但如果是江显明跟别人组成家庭,他跟奶奶相依为命,江柚觉得,他一定会把江显明家搅得不安生。
他没有爸爸,江显明也别想有别的好儿子。
江柚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名字,“那乔兮遥是……”
“孟霄的继女。”时北叙说。
他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他们之前不住在江城,前两年搬回来的。”时北叙又说。
江柚却是忽然想到,孟霄刚刚的态度。
好像……他跟时北叙在一起,是多令人惊讶的事。
可是,他们一起参加过竞赛,认识不是很正常吗?就连他之前跟梁诗晨换宿舍,老余不也没问什么吗?
“你……要上去看看吗?”江柚手指往楼上指了指,问道。
时北叙:“不用。”
他跟孟霄见面只会吵架,奶奶现在病着,他不想让她操心。
他这么说,江柚也没劝。
时北叙又不是小孩子了,他会自己看着办的。
江柚坐在椅子里,伸了个懒腰,突然说:“我教你玩儿滑板吧。”
“嗯?”
两人从医院出来,跑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块滑板。
板子质量不怎么样,但是也没得挑。
他们到了广场上,江柚一只脚踩在画板上,眼珠子一转,扭头跟时北叙说:“你跟着我跑。”
时北叙仰头喝了口咖啡,嗤笑了声,“你给我脖子上拴狗链了?”
江柚乐不可支,装模作样的上手要扯他衣领,“我看看……”
手还没碰到人家的衣服,就被抓住了。
时北叙赶马似的,一巴掌拍在他后背,把人推了出去。
“诶——”
江柚好险没摔个狗吃屎。
他愤愤的调转滑板,径直朝时北叙站着的位置滑来。
时北叙也不躲,一手抓着咖啡,在他靠近时,抬脚踩在翘板上急刹车。
砰的一声,世界都安静了。
时北叙单手扶着他的肩。江柚的衣服很软,带着一股洗衣液的淡香,他换了洗发水,比之前那个好闻。
江柚一脑袋扎进时北叙怀里,头发蓬蓬的动了动,他像是摔懵了,茫然抬眼。
滑板补足了两人的身高差距,视线平直的对上。
他看见时北叙咽了咽喉咙,抓在他肩上的手松开了。
“没事吧?”时北叙问。
江柚顿时炸毛了,“就是你绊我的!!!”
“……”
学滑板差点变成了一场斗殴。
小江老师乐此不疲的炫技,引来许多小孩儿围观鼓掌,哪有空教学?
临近中午,江柚接到了边阳天的电话。
“干嘛?”江柚接通问。
“咱爸问你回来吃饭吗?”电话那端边阳天含糊问,“咱爸中午要给我炖牛腩吃~”
“……”
江柚怕再碰上孟霄,没再回医院,直接去地铁站了。他把滑板递给时北叙,承诺说下次教他。
时北叙没接,垂眼看了看那滑板,“你拿着吧。”
“我家里有一个了,再说这个是你付的钱。”
时北叙没再说什么,伸手接过。
“走啦!”江柚摆摆手,进了地铁口。
前面那道深蓝色背影,走路连蹦带跳,好像不知道累似的。
时北叙看了两秒,转身往街对面去。
不出所料,孟霄还在病房里,是在等他。
“你跟我出来,我有话问你。”孟霄站起身,捞过旁边的外套,率先抬脚往外走。
时奶奶担忧的看了眼时北叙。
时北叙给奶奶和隔壁床的奶奶都倒了杯水,才出了病房,随手将门带上了。
孟霄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窗户边,看见他过来,克制着声音问:“你跟江柚怎么回事?”
真奇怪,有人总是带着上位者的高姿态,开口就是责问,让人厌恶。
“就是你看见的那样。”时北叙淡淡道。
果然,孟霄瞬间脸色更加难看。
那点侥幸心理被一句话摧毁,优雅保持不住,眼神厌恶,一张脸不受控的变得狰狞。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孟霄低吼道。
“知道。”
“你这是病!”孟霄胸口剧烈起伏,“你知道别人知道了会说什么吗?会骂你变态,恶心!”
“不需要。”时北叙说。
“什么?”
“别人早就知道,”时北叙目光落在她脸上,看着那张美丽的脸,神色一寸寸的龟裂,“觉得我恶心,不是吗?”
时北叙小时候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妈妈成为了乔兮遥的妈妈。奶奶说,那是妈妈的新家庭,可是,这样他的妈妈还是他的妈妈吗?
孟霄再婚的丈夫是做生意的,他和前妻离婚后,带着女儿,跟孟霄组成了新家庭。他们生活在沪市,时北叙在江城长大。
小学时,孟霄会在寒暑假把时北叙接过去住一段时间。但二年级之后,时北叙没再去了。时奶奶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孙子是个闷葫芦,不爱讲话,她问孟霄,可孟霄显然也不理解。
其实是很小的事。
是乔兮遥奶奶去少年宫接他们回来时,乔兮遥手里的手工冰激凌,时北叙手里的甜筒。是孟霄给乔兮遥办的生日派对,时北叙没见过的大蛋糕。是乔兮遥的公主卧室,时北叙客厅里的折叠床。是孟霄夸赞乔兮遥跳舞好棒,转头问时北叙为什么这道题做错了。是餐桌上永远有乔兮遥爱吃的糖醋里脊,却是不见时北叙说了三天的红烧排骨。
是很小的事吧。
时北叙不愿再去沪市过假期,孟霄皱着眉说他犟,不爱父母。
时北叙想说,她只当乔兮遥的妈妈吧,他不需要妈妈了。
可是直至汽车从门口开走,他也只是坐在房间的地板上看书,始终没抬头,不发一言。
两年前,时北叙再次见到了乔兮遥。
小姑娘活泼开朗,可爱大方,看得出来,她拥有父母的宠爱。
她喊他哥哥,可时北叙从不记得自己有妹妹。
在他没了父亲的那天起,也是失去母亲的开始。
孟霄想补偿,时北叙看得出来,可他已经不需要了。
他不需要一个自称妈妈的人,强势的在他的世界里指手画脚。
他把所有不好的、糟糕的一面都揭露在孟霄面前,他像是浑身戾气,长满了刺的仙人掌,厌恶她的靠近。
打架、染发、逃课……
可是他现在发现,好像都没必要了。
他面对孟霄时不再想着报复,不会再感受那种汹涌的恶意疯涨,好像都过去了,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嫉妒乔兮遥了。
喜欢江柚是他自己的事,不是用来刺伤谁的筹码。
毕竟,江柚那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