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熟》云朵偷喝我酒

34、荣誉榜

　　一早，江柚到教室，就见边阳天一反常态的闷着脑袋在桌子上趴着。

　　江柚脱下书包，掏出一根甜玉米，大半个身子探过去，逗猫似的晃了晃，对上了一双幽怨的视线。

　　“……呃……你春梦没做完？”江柚小声斟酌问。

　　边阳天立马脸绿了。

　　江柚表情一喜，“被我说中了？”

　　“说中什么？”
　　林彦锐从后门进来，顺口问了句。

　　江柚刚要开口，边阳天蹭的坐起，赶人道：“没有！回你的座位去！”

　　林彦锐扶了扶睿智的眼镜，“你这是……做春梦了？欲求不满？大早上的如此暴躁。”

　　江柚乐了，抓着甜玉米啃，边看着边阳天恼羞成怒的揍林彦锐。

　　一早啊，鸡飞狗跳。
　　打闹的两人撞到了前排一个女生的桌子，水杯碎了，玻璃碴崩了一地，边阳天在女生跳起来骂人之前，双手合十的道歉，并表示一会儿赔她个新的。

　　不一会儿，边阳天讪讪的回到了座位上，毫不客气的从江柚手里抢走了他啃了一半的玉米。

　　江柚无语，“真不讲究。”
　　说着，又从书包里摸出一根来。

　　“靠！”边阳天气得骂，“你有新的都不给我？”

　　江柚：“那根就是刚刚给你的啊，我看你不太想吃，就勉为其难的帮你……”

　　话没说完，他手里热乎乎的甜玉米就被抢走了。

　　江柚：“……”

　　“正好我气得没吃早饭，”边阳天边说边啃，“昨晚你不是先跑了嘛，我跟老林坐校车回家，然后我想起英语卷子忘带了，折回来拿，就看见曹曦在翻你的桌肚，我问他干嘛呢，他说想跟你借笔记。”

　　江柚眉梢一抬。

　　“我又不是傻逼，还能信了这鬼话？”边阳天不爽的皱了皱眉，“白天不过来借，晚上教室里没人了，他过来翻你桌肚，没鬼才怪呢。后来没说两句吵起来了，我才知道他是想看你做课件用了哪些资料书。”

　　江柚做课件赚钱是隐私，又不是。至少他们经常玩儿的几个都知道，可也没去外面传。

　　边阳天想了一晚上，也不知道曹曦知道这事儿，是不是自己不小心说漏嘴的。

　　“反正这事儿挺恶心人的，保不齐哪天他给捅到老师跟前去。”

　　江柚默默道：“已经捅了。”

　　“什么？”边阳天惊讶，脸色却是变得难看。

　　“老余早就知道了，这事儿不算违反校纪校规，他让我低调点儿，”江柚说着，又安慰他，“没事儿，现在是我抓着他的把柄。”

　　事情他没细说，趁着上课前，去了趟老余的办公室。

　　江柚本来没打算怎样的，事情已经过去挺久了，再计较也没什么必要。
　　可是现在，他感觉像是踩到了屎。

　　上完两节课，课间操时间，教导主任突然出现在了教室外面，喊了江柚一声。

　　“你跟我来一下。”

　　老朱表情不好，教室里打闹的同学都顿住了，视线朝江柚看去。

　　江柚耷拉着一张臭脸，跟着老朱走了，还能听见身后有人疑惑的问边阳天，出什么事了。

　　边阳天本就心烦气躁，没好气的嚷嚷一句，“跑圈儿去，打听什么呢。”
　　说完，自己先抓着校服出了教室。

　　江柚不知道老余怎么跟老朱说的，反正老朱一路挺沉默的。

　　办公室里，老余旁边坐着B班的班主任孟霄老师，跟前杵着木桩子曹曦。

　　老朱把门关上，似是想了想，才开口。
　　“喊你们过来，是为了什么，你们都清楚吧。”

　　江柚没说话，曹曦也没吭声。
　　不过，老朱也并不需要他们的回答，顿了顿，又继续说。

　　“原则上讲，你们给校外补习班做课件赚钱，不算违反校纪校规。但是，”老朱视线落在了曹曦脸上，“把校内老师出的竞赛题目拿出去牟利赚钱，是很严重的恶劣行为。”

　　曹曦脸色一白。

　　他以为只是补习班的事情被发现了！
　　老朱把江柚护的跟眼珠子似的，即便发现，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严厉的处罚。可是他漏题的事……

　　“我没有！”曹曦厉声反驳道。

　　老朱盯着他看了几秒，语气难掩失望，“既然是喊你过来，那就是我已经查清楚了，我可以允许你的认知不足，但不能容忍你品性的缺陷，老师们常说，教书先育人，做学生的，也是要把学做人摆在学知识前面，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曹曦面红耳赤，却是梗着脖子不认。

　　办公室气氛沉默，老朱叹了口气，走到电脑桌前，喊曹曦：“你过来自己看看，这监控视频里面的人是不是你，这把竞赛题目发出去的是不是你，看我有没有冤枉你。”

　　老朱向来说话大嗓门儿，操场上骂人，在教学楼都能听到。但此时他的声音不高，也不凶，可是语气里的失望更让人承受不住。

　　B班的同学，虽然比不过A班，但也是年级里的佼佼者，自认比普通班的学生高人一等，身上的骄矜与傲气，一点都不比A班的人少。

　　曹曦是从A班退到B班的，高一入校，他就知道江柚，也暗地里处处跟他较劲儿攀比。

　　江柚参加竞赛，他也参加。
　　江柚在校外做课件，他也做。

　　他自认不比江柚差什么，可是那补习班的人却是只收江柚的课件，不收他的。

　　把竞赛题目透出去时，曹曦也担心过两天，可是无事发生，江柚好像也不知道。

　　他放松了。
　　只是没想到，会被江柚当头一棒。

　　监控视频有两段，他前后两次去补习班的。照片是微信传输课件，以及课件上的竞赛题目。

　　曹曦不想承认，可是证据让他订死了。
　　他垂着头，感觉自己在所有人眼里就是跳梁小丑，他们都知道他的底细，看过这段视频，等着他出丑。

　　双手垂在身侧捏紧，脖颈的青筋暴起，曹曦突然伸手，把桌上的电脑砸在了地上。

　　老朱粗眉骤紧，怒目而视，呵斥道：“你做什么？！”

　　曹曦猛然抬头，脸上的煞气浮在脸上。

　　江柚想也不想的上前，把老朱往扯到了身后。

　　老朱就是虚胖，跑两步喘半小时的那种，要是真挨揍，还是他合适，江柚心里嘀咕，就是有点太不酷了。

　　“都等着看我笑话是吧，”曹曦冷笑一声，视线扫过办公室里的每一张脸，最后停在了江柚脸上，“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做题方法藏着掖着，不过是害怕别人超过你，虚荣心强，让别人恭维你，捧着你，边阳天他们还喊你‘霸霸’，跟条狗似的凑在你身边，能分碗肉汤吗？”

　　“你们都偏心江柚，同样的事，江柚做就没事，你们替他打掩护，我做就是罪大恶极，就该死是吗？”

　　老朱听得眉头紧皱，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了。

　　曹曦又冷笑道：“你们以为，江柚就没有把竞赛题目漏出去吗？他不过是跟补习班的老板串通好了，没揭穿罢了。他今天搞我，也不过是因为我抢了他做的事，他赚不到钱了。”

　　江柚听笑了。
　　是真的笑了。

　　老朱表情一顿，都简直以为他被骂傻了。

　　“你不是想知道，梁哥为什么只收我的课件，却是不收你的吗？”江柚把兜里捂得温热的U盘掏了出来，食指勾着环转圈，“我本来是想给你看看的，但是很遗憾，你把老朱的电脑摔坏了。”

　　“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多去荣誉榜前看看吧，看看08届江城理科状元眼熟吗。”

　　曹曦神色霎变。

　　“惊不惊喜？”江柚笑得很开心，“你的老师，他也得鞠躬喊一声老师，你做过的题目，他也做过，你想拿的奖杯、荣誉，现在就摆在他破烂的小房间里。”

　　曹曦的表情难看得像是吃了屎一样。

　　江柚满意了。
　　他不舒服，始作俑者也别想好过。

　　想了想，他又似是叹息的补了一句，“看来荣誉也并非长久，后来者不知前人。”

　　江柚扭头，一本正经的跟老朱提建议，“为了避免这种事再发生，以后还是组织新入校的学弟学妹们，好好介绍一下荣誉墙上的师兄师姐，当然，可以把我多介绍十分钟，毕竟这提议是我想到的。”

　　老朱眼皮直跳，“……闭嘴吧你。”
　　还嫌不够乱吗？

　　江柚耸耸肩，表示很委屈。

　　老朱深呼吸一下，目光落回到曹曦身上，“首先，老师们对学生绝对是一视同仁的，没有偏袒，你如果有疑问，可以给校领导发邮件，给教育局发邮件，上面会派人来调查。其次，摔东西是恶劣行为，尤其是摔老师的东西，尊师重道，你是一点都没往心里记。也不懂友爱同学，和睦相处。至于这台电脑，我会与你父母商量赔偿。最后，关于本次事件的处罚，记大过，也就是说，以后评三优三好，都没有你的份儿，停课一周，让你父母接你回家反省。”

　　曹曦脸色黑的可怕，刚要开口。

　　老朱又语气淡淡的补充一句：“当然，对这个处罚结果有异议的话，也可以给校领导发邮件申诉。”

　　曹曦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颧骨动了动。

　　“行了，你回去吧，我会给你父母打电话来接你。”老朱摆摆手说。

　　曹曦走了，门摔得震天响。

　　办公室里三位老师的表情都不太好，尤其是孟霄。

　　江柚刚想乖乖的自己走人，却是没喊住了。

　　“校外做课件赚钱，与校外补课一个性质，虽然说没有违反校规，但是也并不提倡，如果不做出处罚，只怕学生们流传开后效仿，还有，学生的任务是学习，不要本末倒置了，朱主任觉得呢？”孟霄说。

　　老朱还没觉得，倒是老余先开口了。

　　“这件事影响恶劣，孟老师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只是孟老师怕是想偏了。”

　　“首先呢，就算是性质类似，可是主语和宾语是颠倒的，补课的主语是江柚，宾语是其他人，国家政策有禁止老师参与校外补习，也有不提倡学生参加校外补习，可是没有明确的规定说，学生不能给学生补课，不是吗？”

　　孟霄嘴唇动了动，刚想开口。

　　“其次呢，孟老师说的效仿，虽说吧，咱们鼓励学生要自信，可是这自信，学生心里也是有一杆秤的，除了江柚，别说是附中，你就是去一中，去实验中学找，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各科成绩平衡且拔尖儿的，不然那补习班怎么就只收江柚的课件呢？”

　　“而关于本末倒置这一点，学生学习，不光要会学，还要会教，孟老师，是吧？江柚做课件，也是一个复习巩固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他以自己的学识收取报酬，这一点没问题吧，当老师的还有工资呢，咱们也不能说，要学生无私奉献吧。”

　　“再说这校规，校规里为什么没有这一条呢？是朱主任傻？”老余循循善诱道。

　　老朱眼珠子都瞪圆了。
　　你给我好好说话！

　　“他不傻，”老余自问自答，“不过是因为这样的人才少，历代主任都没见过。而正是因为少，所以我们要培养，不然要老师干什么呢？实不相瞒，作为江柚的班主任，我是十分自豪的，因为我手底下带出了这样一位学生，一年两年，十年八年之后回想起来，我依然会骄傲，会自豪。”

　　“咱们最后再说一下这件事的恶劣影响。朱主任刚才不也说了吗？记大过，并没有提全校通报。当然了，这是出于对曹曦同学的保护，怕他受到同学们的冷眼与排挤，身心受损。既然这件事的影响止于这间办公室，那孟老师也别太担忧了，其他同学就是关心江柚，江柚也不会把这事说出去的，”老余说着，扭头看向江柚，“是不是？”

　　江柚：“……是。”

　　“孟老师也放心，我会检查江柚做的课件的，确保他拿出去不会丢咱们附中的脸。”老余又说一句。

　　话里话外的软刀子不少，孟霄一张脸青了红，红了紫的，她站起身，冷笑一声，“余老师不愧是教语文的，我说不过你。”

　　老余笑眯眯，“承让了。”

　　江柚：“……”
　　唔，老余是懂怎么让人更生气的。

　　果然，孟老师摔门走了。

　　啧。
　　这一点上，曹曦算是师承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