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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纨绔大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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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翡脑中电光火石,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一抬头,正正撞上少年那双漆黑的眼睛,眼神顽劣,似乎在赏玩眼前的猎物。
作为曾经名震京城的富二代、花花头子,桐翡对这种眼神传递着什么意思非常明白:这人早已知道她的身份,初次见面,浅浅会一会,相互探个底。
桐翡勾起嘴角,迎上那双目光,倏然一笑。
直到回到知府衙门,桐翡那种莫名的惶惶之感才稍平息。两人并肩踏进府门,张妈和王喜原本是笑着迎上来的,看见秋异行和桐翡衣服上沾满灰尘和杂草,脸都变了,王喜惊疑道:“老爷,夫人……你们这是?”
桐翡把秋异行手中的鸡蛋篮子递过去,张妈和王喜一人一篮,挥手道:“什么我们这是,我们这是买鸡蛋去了。快去煎两个蛋,不,四个,撒上胡椒粉,这可是我们用命换来的。”说完留下一脸讶异的两人,挽着秋异行的胳膊便回屋去了。
隔日上午,桐翡啃着一只鸡爪,坐在池边的石头上,满手油污地翻胡先生的账本。
那些数字根本进不了她的脑子,翻得飞快,雪白的账册很快便被印上数个油腻的手指印。那只大黄鸡最终还是让她给宰了,给惜云麝和秋涛分了,到她这,就剩一个鸡爪。
桐翡不挑食,吸吮起来回味无穷,正满身心扑在那只鸡爪上,忽然听见有人小声说话,一抬头,只见一个清瘦矮小的身影与秋异行并肩走来。
章有之!
这个死古板又来登门拜访。
桐翡一看见他,就想起那日关于章有之的小电影,他那个心口不一的拧巴样,不禁想笑,憨憨一张口,几滴口水顺着下巴滴在鸡爪上。
这幅举着一只干鸡爪,脸上沾着油滴,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正好被章有之看在眼里,他定睛看了看,霎时便拉下了脸。
桐翡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站起身,哈哈笑道:“哎哟!这不是章学士吗?”
也许是碍于秋异行在场,章有之讪讪道:“夫人。”
桐翡毫不客气道:“找我们家秋异行什么事?”
她挑着眉,似乎是在逗章有之,实则是在逗秋异行。谁知斜眼一看,秋异行眉目中竟有笑意,好像很受用的样子。章有之却冷冷道:“不关夫人的事。”
桐翡把那只鸡爪上最后一点肉丝叼下来,嘴里含糊道:“这什么话。今天又没上堂,现在是私人时间。不要想拉着我们家秋异行加班啊,我不准。”
这副顽劣不恭,毫无形表的样子简直是章有之生平所恨,秋异行在章有之的脸色彻底黑下来之前打断他俩,道:“没什么事。章兄和我商量,最近烟州一些世家子弟嚣张跋扈,横行霸道,带了很坏的头。不整治一下,后面越发不好收拾。”
桐翡心里咯噔一下。
前世,她就是他们口中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指不定多少人恨得牙痒痒,想杀而快之。甚至都惊动了天庭,才把她遣到这里做什么狗屁任务。
桐翡道:“你们要怎么整治?”
秋异行道:“开一个教化班,把他们集中起来,一面学知识,一面陶冶身心。”
桐翡心中想笑,道:“这些人可不是那么好教化的。”
秋异行道:“所以要找一个合适的人来教。”
章有之板着脸道:“不必。对付这群不知好歹的纨绔,只有一个办法,镇压。不听话就丢进牢里,过不了几天就老实了。”
秋异行摇头道:“他们家世显赫,背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本人并没有犯错到入狱的程度,贸然丢进牢里,难以服众。出来以后,依旧是个隐患。”
桐翡灵机一动,嚯嚯笑了,道:“不如,让我来当这个老师吧?”
这些人的心理和行径,没有比她更熟悉的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秋异行疑惑了一下,章有之干笑两声,吊起眼道:“笑话!”
桐翡顶着一嘴油娇笑道:“章学士,你可不要小瞧人。如果我七日之内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章有之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立刻迎合道:“好!你自己说的。七日,就七日!如果你治服了这群纨绔子弟,让他们唯命是从,我章某人……倒着从这儿走到南天门!”
秋异行怔了怔,劝道:“……章兄,这有点难吧?”
章有之听话听音,瞪眼道:“你什么意思,你信她不信我?”
秋异行缓缓滞气,桐翡立刻道:“就这么定了。明日我就走马上任,七日后我们见分晓!”
说归说,开一个学习班是一件很繁琐的事,何况班上的学生都是些恃宠而骄的浪子千金。过了几日,秋异行才通知桐翡正式走马上任。
秋异行关切道:“你……确定要去?”
桐翡不理他,一蹦二丈高,在屋里到处翻东西:“小玉!我的那套湛蓝毛领裘衣去哪了?那双紫色珠靴呢?啊?找不到了?我好不容易走个台,怎么就丢啦?!真丢了,罚你陪我打三天牌!”
小玉和秋异行一走,桐翡忽然坐定不动了,双手合十,虔默低头,在心中默念道:“居居……居居……”
学习班坐落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园子边,秋异行心思缜密,故意设在这里,远离闹市,以前是护林人员住宿的地方,如今改成了两间书房。
桐翡一身华服,十指璀璨地出现在园子门口,霎时便吸引了几名少年的目光。桐翡习以为常,不紧不慢往书房走去。
刚走几步,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一颗树下。一身黑衣,长身玉立,晨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洒下一片金色斑驳,仍遮不住一脸俊逸。
桐翡心中发疑,他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是秋异行叫他来保护我的?
她心中涌上一股甜蜜,心想秋异行这个人就是闷骚,其实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可抖擞着刚想上前对夭绍调侃几句,就被他冷冷的眼神吓了回来。
算了算了,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桐翡悻悻往书房走去,刚走到书房后窗,还未露面,就见一只黑色鞋子从门口飞了出去。
桐翡吓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双男士汉靴。与此同时,书房内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跺脚声、喝骂声,屋内人声混杂,吵成一片。
桐翡从后窗探头一看,登时一惊。虽然知道烟州富庶,富家子弟不少,不过这不听话的子弟们……未免也太多了吧。
胡乱走动的人群中,一个鹅黄色的倩丽影子印入桐翡眼帘,桐翡扯了扯嘴角,心道:“卧槽,这回更有好戏看了。”
林浅俏居然带着她那群混不吝的小婢女们来了!
怪不得夭绍在此。又是来保护她的!
果然还是高看了秋异行,哼!
桐翡忿忿不平完,觉得还是先把儿女情长放一边,解决好目前局势。
据她观察,这才刚入学,男女两方阵营便初步成型。女的以林浅俏为首,后方站着她的小婢女们以及其他几名当地的女孩子,个个昂头挺胸,目光不善。
男方则也是老相识了,曾去知府衙门闹事,被桐翡三把牌打趴的那群人,胡恙、“横肉”、柳茗及一众子弟。
“横肉”坐在一张书桌前,大咧咧把一条腿扛上书桌。那条腿上的鞋子不见了,袜子还在,被湿汗黏成一块一块,好像八百年没洗,脏到没人认出它原来的颜色。
最令人作呕的还是那股酸臭,弥漫在不大的教室,桐翡从后窗都能闻到一股忽隐忽现的馊味,下意识捂住了鼻子。
“横肉”挨个动动自己的脚趾头,得意道:“谁还敢来这儿坐?过来啊,过来啊,放马过来啊!”
姑娘们全都捂住鼻子,依旧被熏得七荤八素,林浅俏的贴身婢女青萍今日还是一身绿衣,一手捂脸,一手食指相戳:“太没道德了!你……与你为伍,我们都臊得慌!”
“横肉”笑着晃晃脚丫:“是吗?那你们还急着和我抢座位。今儿这个座位,小爷我坐定了!不怕臭就来啊!”
林浅俏骂道:“死不要脸的!和他说话都掉面儿!都离他远点!”捡了窗边第一排的位置坐下,其他姑娘们纷纷远离“横肉”的座位,以包围之势离他越远越好。谁知半路杀出个油头粉面的小子,颠颠跑着坐在林浅俏身后,道:“我也要坐窗边,我也要坐窗边。”
林浅俏回头怒道:“好什么好!滚过去!”
小子嘻嘻笑道:“窗边美,窗边香——”说着作势凑近,在林浅俏鬓边一闻,陶醉道:“就是这股香味……”
话音未落,一只笔筒飞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他的额头。小子哎呀大叫一声,捂着额头,咆哮道:“谁打我?”
一名头戴七八只簪子,围成扇形,尊称为王母发型的姑娘立在不远处,手里拿着另一只笔筒,冷冷道:“打的就是你!”
桐翡眨眨眼。这名姑娘好像很眼熟啊……这不就是……就是前几日在凉亭遇到的被“黄鞋紫袜”勾得魂都丢了的姑娘吗!
再仔细一看,那几名姑娘,原来都来了,包括精心打扮过的玉壤。
桐翡冷笑一声,她们奔谁而来,一目了然。可是再找一找,却并未发现“黄鞋紫袜”的影子。
这时,人群又乱了起来,那名被打的小子气不过,哇哇乱叫,又不敢贸然出手,跑回自己的阵营,在哥哥弟弟中哭唧唧的,有人果然看不下去,替他出头来了。
那人不是他人,却是柳茗。
他还是一副书生样,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像学生的学生。柳茗纸扇轻摇,笑道:“既然人家不要你,你就回来吧。谁让我们都是人家嘴里的臭男人呢!”
他故意怪“横肉”:“把鞋子穿上,臭也没臭到个地方。”回头给胡恙使了个眼色。
胡恙会意,大摇大摆地上前,扬声道:“绝活谁还没有!”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类,调转屁股,对着女孩子们,咚——放了一个超级响的屁!
桐翡石化在后窗。
无下限啊无下限!
秋异行是对的。这群纨绔子弟简直是毫无下限!
姑娘们全都从小娇生惯养,哪被这么侮辱过,都要气疯了,纷纷掩面,脸色青白交错,胸脯重重鼓气。青萍怒道:“无耻至极!!!”
抓了一把瓜子劈头盖脸丢过去。桐翡心道:“原来小零食都带到课堂上来了。”
男士们纷纷用袖子挡住,“横肉”扭着屁股唱道:“没打着啊没打着,好生气啊好生气……”
林浅俏袖子一闪,一道寒光射出,直刺到“横肉”的桌上。“横肉”歌还没唱完,就被吓得嗓子一凛。
一把冰晶雪亮的短刀斜扎在桌上,离“横肉”只有半寸,刀头戳进桌面却有两寸有余,可见力度之大,下手之准。桐翡暗道:“果然将来是个人物。”
现场忽然安静了。
片刻,“横肉”咆哮道:“他妈的不想活了,有本事干死老子啊!!!”拔起刀就丢回林浅俏那边。
对他而言,只能算“丢”,连“刺”都不算,想必平日只是个会用蛮力的人,那刀在空中转了两圈,倒栽头掉在地上。
书房瞬间涌起滔天怒骂,叫喊声像要掀翻屋顶。两方阵营互不相让,姑娘们涨了势气,手边捞着什么,提起来便扔,空中霎时下起一股红雨,飞着簪子、胭脂盒、小镜子、玉佩、书本、毛笔……
男士们则嗷嗷鼠窜,保留了最后的绅士风度,或许也碍于林浅俏的霸气,总之被逼进角落,缩成一小圈,边甩袖遮挡,边破口大骂。
忽然有人望了望门口,嗷了一嗓子,嗓音高亢无比,既有喜悦,又有委屈,哭道:“老大……老大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