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驯化纨绔》桂花团团

12、鸿门宴

　　邹勤怀似乎饶有兴趣，桐翡笑道：“天下的梧桐不少，东有吴越紫衫梧桐，西有茂域秋桐，南有广西越桐，最最稀有的却只有我们烟州的法国梧桐。”

　　那时哪有什么西方国家的说法。在人们心中，对异域仅仅是一种想象，既没见过当地的人，也没亲自去过，只在说书的故事里或小部分古代游记中略有耳闻，至于具体长什么样子，全然不知。

　　果然，连章有之也立起耳朵。他那双耳朵奇大，长在一张瘦长狭小的脸上，看上去极像一只猴子。

　　桐翡继续道：“法国梧桐花期长，但叶期短。树叶从绿变为橙黄仅在一夜之间，与昙花一现倒有几分相似。唯此一夜，树叶韧度刚好，色泽刚好，片状完好无缺，就像美人的腰肢，多一分则嫌肉，少一分则嫌柴。关键此叶药用价值极高。”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

　　其余几人都看向她，等待下文。桐翡忽然笑了，道：“这便只能和两位大人私下聊了。”

　　章有之不得其意，听她叭叭叭讲了半天，怎么忽然变成私下聊了？又不好直接问，哼道：“一片叶子，能有什么药用价值。”

　　邹勤怀却笑了，转头上下打量秋异行：“你夫人说，此叶药用价值高，还要和我们私聊。我可担不起。看老弟的身子，元气归盛，最近精干不少，难道是此叶的功劳？”

　　惜云麝和姻绿黄原本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桐翡意欲何在。听了此话，都面上一红。章有之这才反应过来，不笑反怒，挥一挥袖子，哼了一声，脸色更难看了。

　　秋异行淡淡道：“大人又说笑。”

　　桐翡道：“邹大人说得没错。你最近身子骨是好多了。”

　　她暗暗向秋异行挤了下眼睛。秋异行垂下眼睑，装作没看见。桐翡又道：“不过邹大人所言还差点意思。不够准确。”

　　邹勤怀微笑道：“哦？愿闻其详。”

　　桐翡道：“性别不对。”

　　邹勤怀道：“哪里不对。”

　　桐翡笑道：“哪里是男人，自然是对女人好啦。此时的法国梧桐，是一味难得的美颜药材。每日熬煮十片，当做茶饮，不出十日，皮肤弹性增强，吹弹可破。还有美白功效，大大提亮肤色，大人如若不信，我可作证。”

　　她撸起袖子，露出一小节白藕般的小臂：“梧桐叶沐浴，也有同样的功效。”

　　哪个良家妇女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撸起袖子大秀臂膀？惜云麝一见桐翡狂出风头，近乎不知廉耻地表现，便觉得胸闷气短，恨不得闭上眼睛，再也不看。

　　桐翡瞟到惜云麝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好笑不已，心道：“我还没说有丰胸作用呢。改天设计一条比基尼穿出来，吓死你。”

　　章有之的脸色已经是铁青一块，一手抓过酒壶，给自己倒上，忽然发现邹勤怀的杯子还是空的，顿时一惊，连忙倒上，叫道“老师”，邹勤怀微微点头。

　　桐翡走上前去，将一只花环恭恭敬敬呈上给邹勤怀：“大人回去送给夫人一用，便知好坏。”

　　邹勤怀含笑接过：“这份礼物难能可贵，还是头一次见。恭敬不如从命，我替内人谢过了。”

　　桐翡又将另一只花环递到章有之面前，章有之憋了半天才道：“我……”

　　邹勤怀笑道：“我什么我。就算没有娶亲，也可以送给心上人嘛。”

　　章有之的脸黑中透出一大片红，半日不语。邹勤怀又调侃道：“没有心上人？那也无妨。你看你肤色黑的，像煤窑里跑出来的，怪不得没有姑娘喜欢你。倒是可以用用这梧桐叶洗澡，说不定能洗白三分。”

　　众人都被邹勤怀几句话逗笑了。唯独姻绿黄端坐席间，面色冷淡，既不言语，也不和笑，仿佛这边的一切与她无关。

　　桐翡看了她一眼，走到近前，将头上那束最大最艳的花环取下，递给姻绿黄，低声道：“不多不少，一百片叶子。我没食言吧？”

　　姻绿黄接过，往桌上随手一放，道：“无非是借花献佛而已。”

　　桐翡嘻嘻笑道：“那两只是糊弄他们的，随手用地上的落叶编编。你这只可是我爬到树上精心挑选的。”

　　姻绿黄道：“送一人，是诚意。同送三人，宁可不要。”

　　桐翡本意与她悄悄咬个耳朵，没想到姻绿黄说话毫不留情，也不刻意压低声音，这话传到其他人耳中，章有之刹那间怒气上涌，眼角翻起。

　　他冷冷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区区一只花环而已，邹大人与我难道是洪水猛兽不成？”

　　姻绿黄正襟端坐，目不斜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平民百姓，日常哪有机会见到翰林院以上高官，即便见到，也是万分紧张，鞠躬行礼，有问必答。姻绿黄却似乎并没把两位大人放到眼里。

　　这也是章有之生平最讨厌的，特立独行，目中无人的人，不论男女。他气不打一处来，哼道：“秋大人，你找来的人真是伶牙俐齿。只是除了伶牙俐齿，还有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啊？”

　　《普掖经》在世流传七百余年，其中蕴含大量修身齐家治天下智慧，成为历朝历代帝王、寺庙和文人雅士的治学依循。

　　每隔二十年，《普掖经》便会被集中修撰一次，剔除不合时宜的论述，加上最新的政论。

　　有资格修撰《普掖经》的人，不仅要博古通今，学识系统，还要有独立思想和辩证思维，有为人效仿的处世言论。

　　章有之问得一针见血，秋异形拱手道：“绿黄姑娘文学造诣和古文研究极深，思想独到，我与她谈过几次，有感而发，十分敬佩。既然皇上的意思是不拘一格举荐人才，我就大胆举荐。如论真才实学，等修撰工作开始，自然能够得知。”

　　章有之道：“那不是成马后炮了？一个女流之辈，万一她不行，难道还要我们擦屁股不成？一来二去，浪费多少时间。”

　　他仰头道：“不如今日正好当做面试吧。姻姑娘，听说你还是个诗人，最好的是哪一首，说出来让我们欣赏一下。”

　　姻绿黄看都不看，道：“我的诗只读给听得懂的人。”

　　一个会胡诌几句的女人竟敢号称女诗人，还要修撰经典古著，狂妄至极！

　　碍于邹勤怀在场，章有之压住汹涌的怒气，抽了抽嘴角：“很好。”

　　他沉声道：“那你又有什么资格修撰《普掖经》？凭你诗人的头号？若不是秋异行举荐，又有谁人识你。就算你自恃清高，也不要让举荐你的人为难吧。”

　　姻绿黄轻笑一下，神色十分坦然：“我并不想修撰什么《普掖经》。这些圣贤书是给笼子里的人读的。真正的经书在人心里，修多了浪费纸张而已。”

　　章有之怒极反笑：“哈哈！果然女人不能读书，多识几个字就不知天高地厚。我在翰林院供职多年，学富五车的男人没有八百，也有五百。秋异行当年一篇《外栖论》轰动朝野，论学识、论人品当属人中龙凤。饶是这样，也没见他狂傲成这样，你区区一个女子，舌头未免太大些了吧。”

　　姻绿黄面色依旧淡淡：“全天下读过书的女人确实不多，那你把她们的舌头都割了罢。”

　　章有之拍桌怒道：“姻绿黄！不要不知好歹！”

　　他又气又怒，觉得在老师和所有人面前丢了面子，还是被一个女人像抽了几巴掌似的难看，指着姻绿黄的手指微微发抖，转而指向秋异行。

　　“秋异行，你看看……你看看……”

　　桐翡一看局面要失控，不能坐视不理。旁人管不着，但秋异行攒的场子不能让人给砸了，何况这个章有之事事针对女人，句句不离男权，对女人读书这件事很是瞧不上眼，让人心里很不爽。

　　她刚想站起身怼他几句，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邹勤怀手中拈着酒杯，开怀大笑，边笑边用一手拍着酒杯，以示鼓掌。

　　“绿黄姑娘很有文人的风范啊！”

　　“不错。古往今来，会识字的女人本就少，会写诗的那就更少了。既会读书，又会写诗，还会回嘴的，恐怕也只有绿黄姑娘一人了。”

　　他扭头，状似批评章有之：“有之啊，你未免对绿黄姑娘太严厉了。连我都看不下去了。既然绿黄姑娘是秋大人举荐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方才你也说了，秋大人不论人品还是学识，都属精品，相信他的眼光啦。”

　　他举杯道：“烟州知府秋异行秋大人，本人就是活招牌。我先声明啊，我今日是来喝酒的，不是来考察的。日后修撰《普掖经》的事，全由秋大人做主，我全权授权，不管了，哈哈哈……”

　　尚书发话，章有之不敢再争，举起酒杯。其他男士也纷纷举杯共饮，厅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缓和下来。

　　男士们开始寒暄。

　　桐翡坐在秋异形身边，不搭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秋异行手中的酒杯，心中叹道：“唉。女人不能喝酒，一辈子不能喝酒。没有酒啊，没有酒……”双手绞着，模样委屈。

　　男人们开始一面小酌，一面谈论朝廷要事。桐翡的筷子在桌上小菜上方盘旋一圈，又嘟囔道：“没有肉啊，没有肉，哪怕一点肉丝也行啊。奇怪，这里都不养猪不养牛的吗？”

　　用筷子夹起一只指甲盖大小，身体裸白，红须如线的小虾，叹口气：“你看看你，你还有肉吗？我都不好意思吃你，塞牙缝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