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系统最强bug》不不bubu

36、赛博之恋17

　　莫惜尘在定制管家时，没敢奢求更多，一个将死的老太太是没资格要求年轻人在提供照顾的同时，还满足她情绪价值的。

　　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当年第一基地建设时，她曾在空无一人的金属空间待了半年之久，除了机械的嗡鸣，只有她失神时的呢喃，以及偶尔沉重的呼吸声。

　　太寂静了，寂静到她总以为自己被宇宙抛弃在荒野之外。

　　如今在城防区定居，受过严重心理创伤的莫惜尘还总会从那段噩梦中惊醒，她下意识抓起手环，给文一打电话。

　　听着闺蜜从睡梦中被打扰的呢喃声，莫惜尘逐渐镇静下来。

　　直到某天，接电话的人变成了一个苍老的男声。

　　“我是文一的丈夫，抱歉她今天有点高烧，没办法亲自和你说话，如果你有想告诉她的事情，我可以替你转达。”

　　莫惜尘说了声抱歉，挂断通讯。

　　朋友终究不是亲人。

　　可她实在不愿和人共享自己的私密空间。

　　也是在那个深夜，她无聊逛着论坛，发现了废墟之虹游戏公司的广告。

　　【定制您的专属机械管家，让陪伴不再是幻想，远离孤独之乡。】

　　莫惜尘当即下单预购，随后填了一张很长的表格，因为每一个细节都需要用户确认。

　　就这样，K大大方方走进了莫惜尘的生活。

　　寂静的家里开始出现欢笑声。

　　莫惜尘没舍得让K替她做各种琐碎的家务事，那些活还是交给清洁机器来做。

　　她最开始只是需要在生病时能有人及时发现，不至于让尸骨凉在她的温馨小家。

　　可后来她逐渐不满于此。

　　人都是感情动物。

　　“K，你会嫌弃我一个老太太麻烦吗？”

　　K深深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当然不会，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会始终如一地陪在你身边的，我爱你。”

　　莫惜尘一怔，大颗泪水从满是皱纹的脸颊淌下。

　　她没有教K说过这样夸张的话。

　　“可我只是个老太太。”她抗拒道。

　　“老太太也需要关心和照顾，当然，我说的不仅仅是饮食起居，还有你的情绪。”K狡黠一笑，眼眸如一汪清澈的月亮。

　　时空一转，莫惜尘在病榻上。

　　“K，等我死了，就放你走吧。”莫惜尘戴着呼吸器，虚弱地开口。

　　这个漂亮又完美的仿生人实在被她绑架太久了，久到完全没有自己的生活。

　　K露出悲伤的表情，将脑袋蹭进莫惜尘温热的掌心：“为什么要赶我走？我的世界除了你在没有其他的了，不要离开我。”

　　莫惜尘苍白地笑：“傻瓜，你要好好生活下去，我的遗产都会留你，别再被那些程序和设定锁住了，你要活得像一个人类。”

　　“你爱的人不应该是我。”

　　莫惜尘在尚能行动的日子里，致力于研究如何把捆绑K的程序从他体内剥离，连同那部分有她存在的记忆。

　　莫惜尘想，把这些回忆带进她的坟墓里就够了。

　　她太老了，K不能只陪她活两年就被销毁。

　　K站起身，第一次违背莫惜尘的指令，执拗地说：“除了你身边，我哪里都不会去。”

　　那个时候莫惜尘大概就知道，两人恐怕都无法善终了。

　　画面再转。

　　到了K被销毁的那天。

　　莫惜尘有些气，这家伙真的残忍，竟然不听她的话，宁愿挖出自己的心脏也不肯离开她的房间。

　　世界那么大，他的设定优秀到可以住进精英区，却执着在这么小的一个房子里。

　　她恨那些人，破坏了K，也恨自己，因为始作俑者就是她自己。

　　是她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是她的脆弱和依赖连累了K。

　　她确实很清醒，就是知道K只是由数据创建的仿生人，所以才更痛心。

　　她何尝不知道现实和幻想的差距？

　　是她魔怔了吗？

　　没有，她是自己不想醒来。

　　她如果也是一堆数据就好了，她要是没在现实中就好了。

　　现实太苦，她好想逃离这里。

　　一百多年，她真的活够了。

　　画面再次轮换，撞进俞灵这个旁观者的视线里。

　　最后一幕和莫惜尘跳出窗户的影像重叠在一起。

　　那一刻俞灵的内心仿佛和莫惜尘共感，听到莫惜尘说——

　　她有点后悔。

　　应该，好好给K取一个名字的。

　　然后早点开口，最好是在第一次心动的时候就告诉他——

　　无论虚拟还是现实，她都爱他。

　　【记忆读取结束。】

　　俞灵被挤出空间，掌心的暗痕消失，变成了一道烧伤的伤疤。

　　她突然感觉心好空。

　　明明不是自己的故事，为什么难过得要死了一样。

　　恍惚间，她似乎分辨出莫惜尘最后的那声祈祷说的究竟是什么——

　　“请允许我，或者说我们悲伤吧。”

　　【请允许悲伤，允许天空下雨，允许这里是冬天。】

　　俞灵心脏一颤，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扑到窗边。

　　雾气弥漫的世界里，苍老又矮小的身影正拖着沉重的镣铐，挺直后背，踏入雨中。

　　海水没过脚踝，莫惜尘停下来，抬头望向天。

　　一个会在酸雨中用背部当雨伞救下小孩的女人，在这场毫无征兆的大雨落下时，却向着天空仰起了脸。

　　她在看什么呢？

　　那个遥远的天边，或许有她的爱人。

　　灰浪掀至高空，长长一片，像是一张通往海底的邀请函。

　　莫惜尘伸手接过邀请，和大雨一起融进了海中。

　　混沌的海平面上漂浮着绿色海藻，渐渐被莫惜尘的血迹染红。

　　耳畔，葬礼曲的混浊乐声一针一针敲进俞灵的脑子里。

　　她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仿佛又化作僵直的青铜使者，只能开口吟唱。

　　“哗啦啦，下雨啦。”

　　“公主的宝贝铜像不见啦。”

　　“骑士的眼泪是绿色。”

　　“公主的眼泪是红色。”

　　“当心融合！它们会让王国沉没。”

　　俞灵只唱了一段就进行不下去了，因为她并没过完整的副本，也无法知道公主最后的预言。

　　歌谣结束后，青绿色的神像会亮起暗纹。

　　宏伟的巨城沉没于海底，旧日覆灭，世界重新无序，而象征着新力量的王城会再次从海面冉冉升起。

　　【赛博之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