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XXII 不想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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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可利杯选手候场室。
占地面积六平米不到，室内有两排座椅，正对嵌在墙壁中的大屏幕，天花板装有摄像头和广播音响，侧边的桌子陈列着无人在意的零食和饮用水。
室内无窗，只有两扇门，一扇通往更多选手汇集的交流区，另一扇直通米可利杯竞技场。
玛瑙按下遥控器，大屏幕上顶尖宝可梦协调家米可利挑不出错处的笑脸在一声嗡鸣后归于黑暗，但现场观众热情的欢呼一声压过一声，透过层层墙壁，精准地敲击第一位出场选手的鼓膜。
她弯着背，手肘压在膝盖上，双手攥着精灵球抵在额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紧张、胆怯、雀跃，种种滋味错综复杂，玛瑙不得不放缓呼吸，空气顺着鼻腔流入肺部，鼓胀过滤后再次呼出，以此平复越发快速的心跳。
十四小时前，玛瑙在与石居接触后双双陷入昏迷，就近看诊后，确认为近期在沿海领域频发的睡眠症状。米可利用最快的速度联络正在调查此事的搜查官，得到的回复是他们正在寻找引发一系列嗜睡事件的宝可梦达克莱伊，在此之前请保护好消息和受害人群。
十二小时前，本田听说玛瑙昏迷后过来探望。
“五十年前也发生过，那时我在一家旅馆做工，想着攒够钱就辞职开一家渔具店。”老人陷入过去的回忆，“后来发生海啸，店被冲垮了……港口、民居还有人和宝可梦，都没了……都没了。”
“她也叫玛瑙吗？”
他坐在轮椅上，用粗糙的手为火灾里救下他一命的恩人捻平被角，“是个好名字，克雷色利亚不会舍得留她在梦里太久。”
躺在床上的姑娘安然入睡，与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但时间过去太久，留在记忆里的脸庞像一捧流沙，不知不觉就随着指缝漏了个干净。
“做梦是件好事。”他说，“睡得越久，苦难与伤痕就仿佛离得越远，唯有眼前的事物愈发弥足珍贵。”
八小时前，达克莱伊面色沉沉地现身了。
它像栖息在黑雾里蝙蝠群，带着夜色的漆黑和阴暗，隔着一扇密闭的玻璃窗，浮在三楼高的空中直勾勾地盯着酣眠的少女，把刚拉开窗帘的米可利吓得一哆嗦。
他手一抖，刚拉开的窗帘又合上了。
吃了个闭门羹的达克莱伊脸色更臭，它从窗户缝里挤进来，绕着玛瑙飞上一圈，又跑到隔壁躺着的石居那里，把人抓着衣领提起来晃晃，丢给了大吾。
“这就是最后一个了。”
它恹恹道，从克雷色利亚那里过渡的力量在它身体里乱撞，一口气唤醒太多人类与宝可梦更是让它精神萎靡，“让那些追着我的杂兵都滚远点，我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待着。”
米可利：“慢着。”
逼仄的医院走廊里，庞大的蛇形宝可梦低垂头颅，上挑的红瞳收缩成竖状，力量凝集而成的水在它周身环绕，像岩浆般沸腾氤氲，一如其主人一直在隐藏的怒气。
米可利握着精灵球，他板着脸看人时，也隐隐显露出几分凌厉的压迫感，“玛瑙要怎样才会醒？”
本来就烦。
达克莱伊在看到美纳斯时心情又一次跌到谷底，这一句质问更是让它的神经都弹跳了一下，它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与其在这里问我，不如问问玛瑙的那只美纳斯如何？”
离开梦境之后，它才想通几分。
什么美纳斯，什么克雷色利亚，什么它带进梦里的宝可梦。那只美纳斯根本就是克雷色利亚抛出来的一个饵，它傻傻地咬钩，成了克雷色利亚的美事。
混乱的梦境粒子联通了克雷色利亚的前世今生，记忆被一起输送……达克莱伊可以打包票，那只美纳斯绝对会装模作样地接受克雷色利亚的部分记忆，挑挑拣拣加以利用，因为克雷色利亚就是这样一只宝可梦！
“和你这只美纳斯一样，洁白的鳞片、美丽的身形，处处算好了要讨人喜欢。哦，只不过那只美纳斯是个雌性，心里弯弯绕绕更多。”
达克莱伊酸溜溜地嘲弄着，说不清是因为恼火、不甘、苦涩或者艳羡。梦境对人类来说是一场观看后只留下浅浅痕迹的电影，有时用不了一个上午就会被抛之脑后，但对生来掌握梦境的宝可梦却并不一样。
达克莱伊置身其中，它是主角，也是主演，一切都如同身临其境，再活一遍。而随时可以抽身离开的旁观者动动手指，陪伴聊天，简单地在它心里占据一个位置，再毫不留恋地抽身离开，只留下空落落的滋味。
……然后再告诉它，这其实是克雷色利亚准备的舞台。玛瑙不过恰好成为了达克莱伊演出的旁观者，她是另一场剧目的主角，而在台下仰望她演出的位置不属于它。
达克莱伊不甘心，但要让它低头去成为一个人类的宝可梦，被捕捉驱使，那也是不可能的。
还有什么办法……
“等等。”
眼看罪魁祸首像个漏气的皮球般瘪了下去，米可利不得已打断它的悲秋伤月。
他和美纳斯对视一眼，再看达克莱伊时，视线莫名漂移，“你的心情我还是不太理解，但你说玛瑙的美纳斯。我确认一下，是名叫‘月光石’的美纳斯吧？你会不会误会了什么？”
“——它是雄性。”
达克莱伊，一只成年的噩梦神，幻之宝可梦。在度过它风雨飘摇的幼年期后，把自己活成一只满身是刺的刺猬，认为再也没什么事能伤害到它柔软的肚皮。
直到它的亲姐姐转世投胎，成了一只美丽、高贵、暴脾气的美纳斯……雄的。
四小时前。
石居在达克莱伊的证词中被进一步确认为“矿外石”组织的干部，大吾带走他调查，而达克莱伊也跟着大吾失魂落魄地走了。
它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玛瑙和美纳斯月光，选择了可耻但绝对有用的逃避。
好在事情的发展确实如达克莱伊陈述的那般，宝可梦集体昏睡事件解决，后续安置问题交给其他行动人员，调查官们算算时间，还够他们睡上一觉，再去担任米可利杯的评委工作。
停摆已久的米可利杯组织工作重新运作。
玛瑙睡足了八小时，她拍拍一拥而上眼泪汪汪的多龙梅西亚，举高高乱飞的小陨星，未知图腾则薄得像张浸了油的纸片，总能从她手心溜走。今天它是感叹号形状，脑袋一晃一晃，像是在摇手指。
大钢蛇顶顶窗户，美纳斯也挤过来，它的身高就比较勉强了，整个细长条的身体都绷紧伸长，侧脸压在最角落的玻璃仰头看她，颇有一种可怜的味道。
玛瑙隔着玻璃敲了下它的头，比着口型。
早、上、好。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病房的门被敲响，米可利的问询和门把手拧动的声音一同响起，“玛瑙？我听见房间里有动静，你醒了吗？”
他开门时肩膀和脸颊之间还夹着手机通话，时不时应和一声，打了声招呼挂断后把手机收到上衣口袋，这才把视线投给醒来的玛瑙。
米可利：“……？”
玛瑙抱着一个茧。
确切地说，是一个由被子匆忙包裹住的椭圆型团子，有东西在茧里顶撞跳跃，以至于表面一鼓一鼓。玛瑙手忙脚乱在背面拍了下，里面暂时还见不得人的未知图腾终于明白过来，老老实实假装自己是空气。
玛瑙心虚，玛瑙犹豫，玛瑙强撑，“早上好，师傅。现在几点了？”
“距离米可利杯开幕还有四小时。”
米可利倚着门框，没有多问，“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玛瑙松了口气，正要回答，就听米可利凉凉地补充道：“一醒过来就和宝可梦玩闹，连按个床头铃通知家属的时间都没有，想来应该挺健康吧。”
一觉醒来，师傅的茶艺水平着实见长。
玛瑙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米可利率先破功，他笑着拍拍玛瑙的头，“醒了就好。”
“……醒了就好。”
时间来到现在。
米可利确认完玛瑙的身体状况就打着哈欠睡觉去了。熬夜是美丽的天敌，他无法忍受自己明天出现在荧幕上的脸有任何瑕疵。
玛瑙为了分散注意力，对着候场室的放大十倍怼脸拍的荧幕找了半天，别说黑眼圈，就连个痘印都没找到。一时不知道该夸赞米可利睡美容觉的功力，化妆师的神奇技艺，还是随着科技一同进步的实时美颜技术。
米可利精神奕奕，玛瑙更焦虑了。
虽说评委这项得罪人的工作最后没落到资历不够的她头上，但开场的宝可梦对战还是要打的。不管她在梦里经历了多离奇曲折的故事，回到现实，她依旧是被师傅赶鸭子上架的徒弟。
玛瑙关掉屏幕，米可利不疾不徐地感言趋近尾声，下一个环节是评委入场，再然后就是她和米可利的对战。
一人拉开软椅，在玛瑙身边坐下来，“很害怕吗？”
“大吾先生？”玛瑙足有一天没见过这位又强又厉害的冠军先生了，她点点头，没想到在比赛前还有和他交谈的机会，“有些……不，有很多。”
“我的美纳斯是一只很强的宝可梦。”她捏着精灵球，仿佛能透过这层被她体温捂暖的金属球壳，与里面的美纳斯对视，“它在遇到我前，吃了很多苦才有了现在的力量。”
“我不想因为我在指挥上的失误与欠缺，让别人瞧不起它。”
天花板与墙壁交接处的扩音器响起，“大吾先生，您准备好了吗？再过三分钟，就轮到您入场了。”
“啊，抱歉！”玛瑙站起来，“不用在意我的问题了，你快去入场通道吧！”
“嗯——”大吾不疾不徐，他沉思片刻，“这样挺好的啊。”
“害怕是一体两面的事，它能让你意识到自己的不足。”
大吾没有半点急匆匆的样子，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另一方面，你害怕输，不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可能会赢吗？”
……可能会赢。
玛瑙呆呆地听着大吾的结论。
大吾说完就走，走到一半好像才想起来些什么又回过头，“对了，关于和你的比赛，米可利一点都不害怕。”
“忘记他说的时候你在不在场了，但现在这个情况很适用。”
大吾笑眯眯地给老朋友火上浇油，“他说：‘那丫头不会真以为自己能赢过我这位顶尖协调训练家吧？’”
大吾丢下一颗响雷，也没管玛瑙作何反应。他从容不迫地在评委席上落座，视线在空中和米可利交汇，眨了下单眼，都办妥了。
观众的欢呼声将现场的气氛推向高潮，主持人手拿话筒，“本次米可利杯的评委和出场选手都已经介绍完毕。请各位选手回到等候厅，先来欣赏顶尖协调训练家米可利与本次大赛的神秘嘉宾的热场演出！”
“她主张将流行元素与宝可梦相结合，善于捕捉宝可梦身上一闪而过的灵动；她多次拿下《时尚Milo》头版，被《多丽米亚造型前沿》聘为设计顾问；或许你们没有听说过她的名字，但一定听过她名下的店铺，闪亮闪亮小碎钻……”
玛瑙在入场通道里听得脚趾扣地。
她自营店铺这段介绍词谁写的？不要为了排比句硬凑啊！她被大吾激起的那点气焰此刻都要被尴尬浇灭了。
“让我们有请米可利的弟子，来自帕底亚地区桌台市的设计新锐！”
“——玛瑙！”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XXII 不想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