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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玉不碎瓦不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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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那是林新梦第一次主动提分手,也是最后一次。
许午清心想,哪有女孩第一次提分手就铁了心的。他不敢细琢磨,林新梦哪一次做决定不是铁了心的,南墙撞烂也不回头。
林新梦爱自己,她会为自己妥协,自以为是地抓着这个念头,许午清就是不放手,他要半年缓刑,以为过了缓刑期,他们就会回到从前。
“半年前,你说你刚调动,工作压力很大,让我给你时间消化,我同意。现在你也升职了,北京的生活也适应了,应该都捋顺过来了。咱们也该做个了断了。”林新梦有条不紊地说。
“还是因为艾林吧。我跟她真没事儿,要是有事儿我俩早在一起了。我都没跟她说我们分手了。”许午清露出一丝不耐烦。
“我不爱你了。”林新梦直言。
许午清怔住,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他没想过这辈子能从林新梦嘴里听到这几个字。
林新梦会不爱他了,这事儿可能发生吗。他听错了吧。
“是因为结婚的事儿吗,我说了给我时间……”许午清试探。
“不是。你知道我对婚姻没什么执念。就当我自私吧,我不喜欢你了,顾不上你的感受。”
“你有别人了?”
“你可以这么以为。”
“谁?刚才那小白脸吗?”许午清不信林新梦能有别人,林新梦工作狂一个,性子又特,除了工作就是家,工作聚餐都不爱参加,也没什么朋友,两点一线的生活能认识什么人。
“你不至于吧,跟我分手找一中介?”许午清气急败坏。
“既然分手了,我找谁都跟你没什么关系。还有,请注意你的语气和措辞。”林新梦替夏明抱不平。
“我没别的意思,不是看不起他。不说他,咱俩有必要这样么。就算分手,连朋友都做不成吗?”许午清想耍赖,延长缓刑期。
“有必要。做不成。”林新梦决绝地说。
“你就是这样,干什么都非黑即白,一点后路也不给人留......”
......也不给自己留,你这样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这后半句话被许午清咽了下去。
还有很多话都被许午清默默咽了下去。这社会不是这么运作的,林新梦你这样玩儿不转的。跟我都这么硬刚,再拼命也没用,谁能像我这样宠着你,你就直来直去,愣头愣脑地冲,没有我在,除了撞个头破血流,不会有任何结果。
这话不能说,说了也没用。
许午清就不明白,也不是在蜜罐里长大的,没少吃苦的林新梦怎么就不长记性。
有时候真怕执拗的她被这个社会撕碎了活剥生吞下去,想护着她,她又炸毛似地不让他护着。有时候又残忍地希望这个社会能给她一点教训,这样,她也许就能理解他理解些人情世故,至少就会屈身向他寻求庇护了。
想到这儿,许午清侧身看着林新梦,林新梦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可她偏不,即使撞得浑身是伤也不服软。她看不起他,许午清总是有这种错觉。可是,凭什么?
“林新梦你怎么就不能柔软点,不能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能像别的姑娘一样撒撒娇,我也是个人,是个男人。”
林新梦不知道许午清是被逼到什么份上才红着眼说出这番话。
“所以,我给你自由,去找能够满足你的姑娘。”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说了,现在,我顾不上你的想法和感受了。”
--许午清,你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
今天下午没来得及回她的消息一闪而过,许午清惊觉,十年了,他好像都没见林新梦在他面前掉过眼泪,痛经的时候林新梦都是躲起来自己忍着,没窝在他怀里叫过疼。
这条消息,对林新梦来说已经算得上呼救了吧,但是许午清当时被自己升职的好消息冲的回不过来神,忙着应付身边海啸般的祝贺。她应该没事儿,不差这一会儿。这么想着,就没及时回应,偶尔让她急一下,未必不是好事。
“至少跟我说说,下午的事。当时我...”
林新梦摇摇头,打断他的解释,怕他不依不饶,撒了谎,“下午从公司出来,下雨了,想问你能不能来接我。”
许午清知道她在说谎,握住林新梦放在膝盖上的手,冰冰凉的。林新梦这才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就这一眼,让许午清的心针扎似得疼。好久没这么近地好好看一看她了,这一眼才发现她掩饰不住的疲态,他一冲动抱住林新梦。
新梦,回来吧,咱们好好的。别跟我较劲了,成吗。许午清心里还在琢磨着怎么有尊严有温度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结果,林新梦一开口,就瞬间把他的怜爱击碎了。
“许午清,你不愿意放手,是不是因为还没跟我睡过。”林新梦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许午清身子一僵,她把自己对她的尊重和疼惜说得那么不堪。
他松开林新梦,气得牙根儿直痒,频频点头,“是,林新梦,我就是为了这个。这样,今天你满足我,我就答应跟你断干净。”
说完,许午清赌气地把林新梦按倒在沙发上,一肚子火没处发。
林新梦从容地看着许午清,毫不慌张,“断不断不需要你答应。再说,脱了衣服都一样,没必要这么执着,这世上也不是就我一个处……”
“行了,林新梦,就你这个脾性,离开我,哪个男的能受得了你。”
许午清打断她,不让她说下去,说出口净是些糟践自己,糟践他的话。突然觉得特无力,也特没劲。
他松手起身,走到门边又停下来,回头看林新梦还是一脸淡漠的坐在沙发上看他,许午清气不打一处来,来之前告诉自己今天说什么也不跟她较劲儿的话全抛在脑后了。
林新梦就是有这种魔力,哪怕许午清真的犯错了,对她也内疚不起来。好像连心疼她都是冒犯她似的。
还得说点什么才能解气,许午清嘴唇发抖看着林新梦,伤人的话涌到嘴边,叫嚣着想要冲出牙关。
是,我确实跟艾林睡了,我睡过的人多了去了,哪个都比你温柔比你浪比你会撒娇比你会哄人,要是就为了这个,我至于成天跟你这儿当孙子受你这些嘲讽吗。
但这些话,一旦说出口,他们就真完了。林新梦疼也不会让他看见,她能抓住他的软肋,但他抓不住她的。因为在别人把她击碎前,她就先把自己拆碎了。
想到这儿,许午清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了。看着林新梦瘦弱的身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在那张又小又旧的沙发上,倔强地挺得直直的单薄的脊背,不肯松懈一丝一毫。
一瞬间,许午清觉得,林新梦的确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刀枪不入,他一转身出了这个门,她大概就会碎成一片一片。
真想看她脱下那层坚硬的盔甲向他求饶的样子,真想看她哭。这个念头折磨了许午清十年,也拉扯了他十年,不甘心,怎么能没见她服软就这么离开。这是不是爱,他不知道,只知道,不可能就这么把她拱手让给别人。
伤她的话,化了,咽下,酝酿着下一次的郁结。许午清推门离开时的手还是微微颤抖的。
“你喊了开始,只有我能喊停。”
留下这句话,门被重重的关上。林新梦塌下腰,拉过毯子靠在沙发背上,她没碎,虽然浑身裂缝,但还是一整个的。
这次许午清走,没在心里叫他,没在心里喊他别走。真好。嗯,她终于不爱他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