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珩行天下

3、明镜

　　我是明镜，就是地狱大门口那面镜子，可以照人善恶，经我照过的人，今生前生前前生的一切善恶作为都会被事无巨细的照出来，再根据这黑白间杂的程度，直接决定他们应该被发配到地狱的第几层去，简言之，能留在最上层的都是些半黑不白的，最底层的自然是最黑的。你问为什么没有更白的甚或全白的？啐，全白的还轮得着到我们这里讨生活？早不用谁提醒就自己奔向西天极乐了好不好。

　　话说回来，这样的颜色分配，其实和地狱每层的生活氛围也是极协调的。比如那些最底层的狱吏，一个字——黑，简洁明了，甭管做什么事儿都是一样的干净利落、一点不打马虎眼的。至于上层嘛，就很难说了，他们说的话，从来都是半真半假，需要慢慢揣度的，一不留神误会了他们的意思，那也肯定是你用心不够，而不是他们的意思不够明了。

　　其实从前我不叫明镜，我叫明镜台。
　　老实说，我的外表真得很气派的，任何时候都是站得四平八稳，话说我这台脚还是东海里面那根上古铁木精雕细琢出来的。好像是不久前吧，西天突然发起了一场大辩论，据说场面火爆，间或有罗汉打架的流血事件。而如此极具震撼力的历史性事件，居然是和我有关，和我这种站在地狱大门口一站就是几千年也没谁搭理的小物什有关。因为他们辩论的题目是：我应该叫明镜，还是明镜台。

　　我曾经以为，在这件事上，最有发言权的就应该是我了。
　　然而事实却失，唯一没有发言权的也就只是我了。连黄泉路口上负责收建设费的黑白无常都和被他们拘来的孤魂野鬼议论过这件事了，唯独我，没有谁来问起我，只是给了我这样一个结局——从此我应该叫做明镜，而不是明镜台。
　　我就记得，那天阎王还跟我说，“好好工作，心里不要对上面的决定有抵触情绪啊。”阎王还说，大家这也是为我好，主要是为了帮我定个性，以后我才能更好地展开本职工作的方向。

　　可我的工作从来就没有变过。我叫明镜也好，叫明镜台也好，这几千年我做的都是一样的事，照人善恶。其实很多时候我觉得那些来到我跟前的人其实也是一样的，为大善为小善，都是为善；行大恶行小恶，都是行恶。如何能说得清，孰人是好，孰人是坏。
　　当然这些话我也只是在心里想过，从来没有说出口，正如在那些神佛决定我的名字的时候，我也什么都没有说一样。所谓人微言轻，我说不说，其实都是一样的。
　　如果没有能力逆流而上，自然只有随波逐流。

　　哦，说了这半天，搞得好象在伤怀自己了。
　　我今天本来想说的是，我几千年平淡无奇的职业生涯中，终于有了一个小小的惊叹。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