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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选秀风波 ...

  •   这天,林初朗与贺元夕仍旧坐上了约定好的马车,但目的地却不是京畿郊外的青山,而是京城中央的皇宫。自从半月前朝廷传了选秀的旨意,朝中各臣家中适龄的郎君公子们都应召被送进宫里,等待着女帝的甄选。

      林初朗虽然知道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的快,这样的突然。他的父亲告诉过他,世家的子女和皇家的子嗣,要做家族的利剑,而姻缘的红线不能成为缠剑的阻碍。

      “那父亲嫁给母亲的时候,对母亲就没有一点感情吗?”年幼的他曾在那时这样问过。

      林辅郎闻言,瞳孔兀地一闪,脸上泛起一点无奈的笑来。他抚着儿子那头长及腰背的秀发,温柔道:“不是的。”

      他说他很幸运,但随即又道:

      “可是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今的林公子坐在马车上,身穿绮丽繁复的绫罗衣袍,头束金光熠熠、雕花刻蝶的镶玉发冠,一派典丽持重的模样,掌心里却冒着冷汗。他从怀中拿出一块香帕,揩着汗珠,心内却不断闪烁着之前在澜桥遇见的那名女子的身影,初绽的情思在那朦胧的细雨里清晰起来,于是离宫门愈近,手心的汗出得愈多。

      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那日雨后他曾独自外出,去那女子报出的住址寻她,却是无果。他初时不解,但后来思量着对方与他素昧平生,或许并不喜欢被人打扰,更不足挂齿于救人一事,故而不愿道出真实身份。由此心上又添烦忧。等下了马车,脚步落到实地,心上却还悬浮着。

      而贺家的车马就随在自家后头,也已经到了,林初朗寻到好友元夕,攥过他的手,说自己慌张,心悸得厉害。

      贺元夕不知道自己私奔那日,好友邂逅过一位陌生的女子,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不能入选,便拍拍他的肩膀,很大气地安慰:“怕什么,以你的资质与姿容,难道还会被女帝撂牌子不成?”

      宫门前乌泱泱地站满了各官员家的公子郎君,个个锦衣华服,年轻美好,但就算如此,林初朗在其间也是出挑的,贺元夕环顾打量过旁人几眼,凑近好友身边,说他卓然风姿,堪称“鹤立”。林初朗自觉羞赧,打住他的话头,又知道他误解了自己慌张心思的由头,于是不再多言,攥着他的手,等待着进宫。

      除却京城里大型的庙会,他鲜少看见此刻这般万人空巷的场景。人人排着队,等着守在宫门的官员验明身份,再逐个地放行,穿过朱红的宫墙,向正殿走去。

      林初朗想或许这皇宫本就是一座大庙,而他们本就是一群要去庙里上香的客人,手里拿着容貌这根高香,争抢着要插进后宫这座香台,供奉女帝这尊菩萨,祈求恩宠、祈求前途、祈求更高的门楣。可香总有燃尽的一日,当台上的香换过一根又一根,后头的香客再看时,只看得见残存的余灰。

      那么,菩萨会不会为这些残留的余烬流下哪怕一滴的眼泪呢?

      林初朗不知道。

      当他还要再想的时候,脚步已随着前头的好友走到宫墙下头,也争抢着要做那一炷香了。

      ……

      过了宫门,行过一段长长的步道,郎君们便走至选秀的正殿门前,听候宫人的唤名。

      后宫的位份在女帝登基之前分类繁复,名目冗杂。女帝登基后的这几年,因根基未稳,勤勉国事,故而在后宫的事上稍有倦怠。太后留心此事,与女帝和皇后几番商议,进行了后宫的改制,最后将位份的编排删繁就简,合成“君”、“郎”两类。其中,“君”字一类,除却他身为太后而独有的别称“尚君”以及皇后所独有的别称“尊君”之外,按尊卑依次分赐“令”、“芳”、“幼”、“稚”四字。

      而“郎”在“君”下,由尊到卑仅赐“嘉”“徽”两字。

      林初朗与贺元夕见前头去了几批秀郎,大多数被撂牌子赐了花,极少数的拿着香囊离殿,但被册封的位份也处于“嘉郎”、“稚君”之流,层级并不见得多高,由此可知此次选秀的严苛,内心忽而别有些不安。

      待宫人叫了他们名姓,传报他们身份,领他们一批人入了正殿厅中,两个人这才发现原来女帝根本还没有到殿,先前一切的安排是皆由坐在堂前的太后与皇后做主的。

      这太后长着一副慈祥脸孔,眼神却透出犀利;皇后则是一位端庄大气、姿容绝佳的美丽郎君,看上去年纪很轻,却梳着一头与稚气面容格格不入的霜白头发——倒也反衬得他整个人冰雪无暇,稳重中另有几分纯真烂漫。

      殿上的一批人先后向太后、皇后问了安,便等着被问话。

      林初朗排在最后,见太后问完前头那几个郎君,全撂了牌子,心头一阵惊忧。纵然他入宫前被父亲所请的教习宫人反复规训过答问的技巧,但此刻真正地面对选秀,还是在所难免地胆战心惊。

      贺元夕排在前头,已先轮到了问话。太后见了他那样一个水灵灵、粉雕玉琢的玉人,面上流露出喜欢,又同样问了和之前相仿的问题。元夕并不怯场,对答如流,很得对方心意,于是被留了下来,封为稚君。

      林初朗心中替好友高兴,同时又替即将受问的自己捏一把冷汗。他走到殿中,向端坐殿上的两人行过大礼,跪在堂下等待着问答。却见太后迟迟不问话,似乎在与皇后耳语,言语中隐约提到“林”字。

      林初朗不敢擅自抬头冒犯,于是先跪着不动,静待其变,脑中又思及对方既提“林”字,想必也不只和自己有关,应该涉及家门,故而一颗心更加谨慎起来。

      他先前虽为那澜桥上相遇的女子苦泛心波,但到底也知自己与她有缘无分,又想起父亲教诲,为了不折祖宗门楣,只好打定这入深宫,熬光阴的主意。

      这头,太后听宫人传报了林初朗的身份,并不急着问话,而是示意一旁的皇后靠近,默默地问:“尊君,这便是林副将军家的公子么?”

      皇后听了,点了点头,看着跪在堂下的玉人,轻声答:“回尚君话,此子正是林将军家的独子,名唤林初朗。”他思量片刻,揣度着太后的心思,试探道:“此前林将军远赴南境浴血征战,为我大玄平定漠南之乱,劳苦功高,令人拜服,人说‘凤生凤也’,想必她家公子……”

      “的确是位标致郎君,”太后打断了皇后的话,面上夸了一句,但旋即又肃色道,“只是我听人传闻,这林将军在漠南打的那场胜仗,别有蹊跷呀……”

      皇后住了口,知道他指的什么。太后又道:“宫里都流传林将军有通敌之嫌,那场仗赢得真假难辨,尊君你也知悉咱们女帝的性子,她最是个敏感多疑的,若是我们留下林家的公子……”言语之间对林初朗的态度并不向好。

      皇后听他所言,明了他的顾忌,随即转了话头,道:“尚君说得是,虽说只是无根的传闻,但空穴来风、无风不起浪也说不定。这林初朗长得虽然周正,但若身负争议,留在后宫也只会引得众郎君猜疑,无益于后宫安定……”

      可她说完后,瞄过林初朗,似乎又觉得可惜,便默默道:“只是他到底是三品大员的儿子,若是赐花,怕是会寒了林家的心,更何况,陛下现下在朝霞殿批奏折还未过来,我们也不明了她心里……”

      “哼,”太后冷斥一声,脸上显出半分不耐烦的神色,半晌吐息一句,“我毕竟是个做父亲的,抚养陛下这么多年,她最在意什么,我还不至于迷蒙。”说罢,心下已有了主意。

      他唤了林初朗的名字,先好生赞美几番,又问了他生辰八字,随后抓住点无关紧要的字眼,以命理之说委婉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准备撂了对方牌子。

      林初朗琢磨出来太后的意思,起先心头讶异,但又反应过来对方对于林家那些捕风捉影的传闻的在意。

      愣怔了片刻后,他很快的清醒过来,知道此刻不是询问求解或自怨自艾的时候,为了不辱家门,他必须要留下来。

      两位宫人分别托着花盘和名牌向他走近。林初朗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就在那花盘临近时,忽而心生一计,起身接过赏花,又重新跪在太后面前,朝他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在场众人或狐疑、或惊诧,种种反应不一而足。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三个响头并不是选秀被撂牌子后的规矩。

      林初朗擅行叩拜之礼后,不顾太后的惊错,兀自又道:“臣郎叩谢女帝隆恩!”

      “一谢女帝发诏选秀,臣郎得见众郎君,开长世面。”

      “二谢女帝发诏选秀,臣郎得见尚君与尊君,聆听嘉诲。”

      说完前两谢,他顿了顿,态度更加恭敬,悄悄加重了语气,郑重道:

      “三谢女帝体恤林家,体恤母亲,赠赐宝药,臣郎代林家叩谢天恩,愿大玄江山太平、海晏河清;愿女帝运同天齐,万寿无疆!”

      此前,他听林夫人说过女帝前回赠药乃是秘赐。虽然不知原因,但既是秘密赠予,想必太后并不知情。于是如今刻意提出,是期望借此事撼动太后心意,改换自己去留的结果。

      只见这头太后听了这话,飞快地与皇后对过一记眼神,而后前倾了身子,果然质问他道:“什么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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