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序十一》春野渡舟

8、保持距离

　　后来应执似是来了灵感，对待面前的画作更耐心专注，但陈静禾思绪已经飘开了。

　　她还在想着刚刚感受到的注视，到底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确实有人在看着自己。

　　但应家来了客人，她也不好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想法出去寻找答案，因此也只能按下心，时不时的出声点一下应执。

　　“笃笃笃——”

　　玻璃门忽然想起敲门声，两人一齐看了过去，便对上了应夫人的笑脸。

　　她眼眸弯弯的，浑身散发着一股柔和的气质，轻声开口道：“画了很久了，累了吧？休息一会儿下去吃点水果吧？”

　　正巧应执也画得差不多了，他将画笔一掷，笔刷潇洒的扑通一下落入一旁装着水的红桶里：“好啊，我肚子都有点饿了，禾姐，我们下去吃点东西吧？”

　　陈静禾勾唇微笑，客随主便道：“好。”

　　两人走出了画室，应夫人冲着应执说道：“你先带陈老师下去，我去叫你爸。”说罢便转身向着长廊尽头走去。

　　陈静禾抬眸看去，长廊尽头是一扇胡桃木颜色的门，来过几次应家，应执也和她说过应家二楼的大致布局，那儿是应思赋的书房，看来刚刚确实是有人路过了画室。

　　“姐？”应执已经走下了楼梯，但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不由的转头看向陈静禾。

　　陈静禾敛下眉眼，瞳孔莹莹的折射着熹光，抬步走下楼梯：“走吧。”

　　她低着头看着楼梯，挽在耳后的长发受重力作用垂落下来，挂在白皙的侧脸边，为那张脸增添了一丝朦胧的美，方形的莫比乌斯环耳坠因为动作而不停的微微晃动，甚至应执觉得，它好像晃到了自己的心里。

　　“禾姐你真的没有男朋友吗？”他还是不能相信陈静禾是单身，这样的绝世美女，怎么可能没有人追。

　　陈静禾闻言侧眸看向他，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双手抱胸道：“怎么？我不谈恋爱是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吗？”

　　“确实很暴殄天物。”应执小声嘀咕。

　　两人到了楼下，一齐向着开放的餐厅走去，餐桌上已经摆了两盘应夫人切好的水果，旁边还有一次性的小叉子，应执一屁股坐下就想伸手去拿。

　　啪的一下，陈静禾又冷不丁给了他一巴掌，绷着脸说道：“洗手去。”

　　也不看看自己手上的颜料痕迹有多脏。

　　应执垂头丧气的收回了手，乖乖的进了厨房。

　　陈静禾拉开椅子坐下，一边拿出手机看着信息，一边拿起叉子将切成小块的苹果送入嘴里。

　　“哎禾姐！”应执不知想到了什么，明明是垂头丧气的进去，却一脸容光焕发的走了出来，他眼里迸射着光，“我有个好主意！”

　　“下水道发现美人鱼了要拉出来给她画个像？”陈静禾头也不抬的说道，似是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中二少年的想法。

　　“哎呀不是，你不是还没有男朋友吗？我有个好人选，”他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连水果都顾不上吃，“我哥！”

　　他越说越来劲：“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盒颜料，就是他送我的。身高一米八五，帅气沉稳多金，脾气好有品味，入股不亏！”

　　“……”

　　他的话掷地有声，一下子不只是惊住了陈静禾，连从楼上下来的三人也给震懵了。

　　“还学什么画画，你早点转业去做媒婆去吧你！”应思赋一吼，面色既尴尬又无奈。

　　这一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应执下意识坐直了身子，而陈静禾连忙转头看去，却在一瞬间眼眸怔松。

　　那人修长挺拔的身影就跟在应家两位长辈身后，两手插兜静静的看着她，眼眸深邃得犹如旋涡，黑雾朦胧，裹挟着她看不懂的情愫。

　　来应家的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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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予似乎和应思赋事情还没有谈完，虽然听从应夫人的话下楼来休息片刻，但坐下的一瞬间又开口谈起了池予带来的那个病例。

　　应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随他们去了，将切好的一盘水果和茶放到沙发前的玻璃桌上便和陈静禾两人坐在了餐厅里。

　　“不用理他们，咱们自己吃自己的。”应夫人冲陈静禾温柔的笑了笑。

　　“对，我爸一谈起病情就停不下来的，”应执也应声，伸手指着果盘里的草莓，“姐你吃这个，甜。”

　　陈静禾眼神怔怔，心还牵在身后不远处坐在沙发的那人身上，但却又慌张懦弱的没有勇气转头打一声招呼。

　　大抵这就是近乡情怯吧。

　　她开不了那个口。

　　甚至连相认都不敢提。

　　贝齿咬紧下唇，她低头看着面前颗颗饱满红润的草莓，拿起一个塞进了嘴里。

　　她今天穿了一件杏色的衬衫，下身搭了一条宽松的阔腿牛仔裤，棕色的皮带勒出了纤纤细腰，柔顺的发就那般乖巧的垂在身后，整个人的背影都是曼妙纤瘦的好看。

　　“……最好就是显微镜下切除，开腹的话这个口子太大了，这患者也上了年纪，那么大个伤口预后好不好是个重要问题……”

　　应思赋在说什么其实池予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心不在焉的点着头，眼角余光还是落在了那个女人的身上，毕竟是曾占据他全世界的太阳，在黑夜中重新出现，哪怕再灼热，对他来说也还是那个最致命的吸引。

　　“池予？”应思赋毕竟是带了池予那么久的老师，学生有没有在认真听讲，他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咳咳咳！！”忽然，陈静禾呛咳起来，面色被刺激得通红。

　　茶杯磕在玻璃桌面上的声音刺耳，应思赋视线落在池予身上，只见男人视线犀利，眸光正紧紧地盯着餐厅那边。

　　“哎哟缓缓，喝口水缓一下。”应夫人也吓了一跳，她不过就是顺着前面应执的话题也提议了一下，没想到陈静禾的反应那么大，直接把自己呛着了。

　　应执赶紧倒了杯水一手递给她一手拍着陈静禾的后背，想给她捋顺气息。

　　然而在他手落在陈静禾背上的下一秒，一股似有若无的冰冷忽然将他围了起来，应激反应下应执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绝对全部冒出来了。

　　回头一看，池予正静静的盯着他，眼中似是含了一潭死水，冰冷的刺骨，可他一眨眼，却又只看到了一双平静无澜的眼，先前的冰冷仿佛是他的错觉。

　　但不管怎么样，他的手是不敢再往陈静禾身上放了。

　　也还好陈静禾呛的不严重，喝了两口水后便恢复了正常，她也不敢多呆了，连忙开口：“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应执你自己再好好把画完善一下就行，下周上课你带来学校，我再给你点评。”

　　“哦好。”应执愣愣的应道。

　　“哎呀陈老师你别回去了，今晚就留在我们家吃饭吧，正巧小予也来了，我们家都多久没这么热闹了，你得好好尝尝我的厨艺。”应夫人眼看陈静禾要走，急忙挽留，她今天可买了好多菜，本就是想留陈静禾一起吃饭的，正好池予也来了，大家聚一聚也好啊。

　　“是啊是啊，我妈做的菜可好吃了。”应执接收到了老妈的眼神，也点头挽留陈静禾。

　　陈静禾一想到刚刚应夫人的话就惊慌，为了避开这个和某人有关的话题，她还是想快点离开。

　　应思赋侧眸看了眼池予，内敛沉默的男人视线已经不在陈静禾的身上了，他低眸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若不是那紧抿的薄唇，应思赋还真当他爱上了自己的茶呢看得那么专注。

　　“小陈老师你就留下吃餐便饭吧，她啊就是喜欢做饭，有人愿意品尝她能开心好几天。”

　　应思赋都开口挽留了，陈静禾怎么还好再开口离开，纠结之下只能勉强答应。

　　不想呆在客厅和池予共处一室的陈静禾直接跟着应夫人进了厨房，应夫人想让她出去：“这儿有我就行了，你教了应执那么久也累了，在外面好好休息吧。”

　　“没事我不累，”陈静禾连忙摇头，胡编了个借口，“我不会做饭，还想跟您学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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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陈静禾和应夫人进了厨房，休息够了的应执也回了二楼，剩下的他打算明天再画，便动手把笔刷颜料收拾干净，顺便把弄脏的地板也给拖了。

　　池予便是这样走进了二楼的画室里。

　　这儿的光线很好，午后的阳光灿烂，透过窗户倾泻进来，切割的光影就照着刚刚陈静禾坐的位置。

　　应执刚把笔刷洗干净，转头看着池予的身影，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问了：“哥，我刚想给老师拍背的时候你是不是看我了？”

　　那样冰凉的视线应执觉得应该不是错觉，但是他也摸不准他哥为什么要这么看着他。

　　池予闻言转身看他，男人回想起刚刚看到的心情还是有些不乐，末了抱着手挑眉道：“你都给我做媒了，还不知道保持一下距离？”

　　“咳。”应执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挠了挠头，语气带了点犹豫和小心，“可是我老师拒绝了。”

　　“……”池予。

　　他眼眸一眯，空气瞬间静滞。

　　“你说什么？”他轻声开口。

　　“没！”求生欲在此刻达到了巅峰状态，应执连拿着笔刷的手都僵住了，头摇的比拨浪鼓都欢，“我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