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不怪世界太小 ...
-
陈静禾隐约觉得蹲在地上的背影熟悉，没想到转过来的那张小脸就是她的学生。
“温晓晓？”她错愕。
眼前的女孩模样稚嫩单纯，长相是偏乖巧文静的类型，但此刻却蹲在这个无人的角落偷偷哭泣，一双鹿眼哭的红肿又可怜。
她并不是陈静禾主带教的八班学生，但陈静禾却对她很有印象。
因为她身上的气质和九年前的池予很像，腼腆沉静，心事内敛不爱说话，渴望融入集体却依旧被人排除在外。
而且他们不会因此气馁或是变得虚伪谄媚去讨好他人，他们能坚定的做好自己，哪怕孤影一只。
“你怎么躲在这里哭？发生什么事了？”她走进了两步，但温晓晓却像是受惊的兔子，两手胡乱的擦着眼泪，踉跄着从地上站起。
“没，我没事，我只是、只是……”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但半天讲不出一个理由。
“你不擅长撒谎，别为难自己了。”陈静禾叹了口气，试探着问道，“是因为学习压力？”
温晓晓摇摇头。
“那是因为家里的原因？”
她还是摇头。
“还是说，学校里有人欺负？”
明显陈静禾猜对了，温晓晓憋不住喉咙里的哽咽，眼眶又红了起来。
她上前一步，微微皱眉：“这是学校，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欺负你，如果你不想说没有关系，但如果你愿意说，我一定帮你。”
她的话深深地触动了一个正彷徨无措不知向谁诉说求助的女孩，温晓晓闻言哇地一声再次哭了出来。
她哭的撕心裂肺，像是将憋了好久好久的委屈都给一股脑变成流水哭了出来，她又蹲回了树荫底下，陈静禾没说话，也跟着她默默蹲了下来。
静默中，女孩的哭声逐渐变小，成了止不住的抽泣。
“马老师威胁我……”
陈静禾眼眸睁大。
“我从开学以来数学就有点跟不上班里的进度，马老师看了我第一次月考的试卷就说要给我补习，所以每周都有两三天放学后我还留在学校听他讲题，我很感谢他，因为我课上听不懂的知识课后他都给我讲明白了，周测的成绩也提升了一些……”
“……那时候其他同学都说马老师不好，我不那么觉得，马老师愿意花费自己那么多个人时间给我补习，怎么会是个人坏人呢？可是后来……”她眼神有丝迷离，思绪陷入回忆中，“他开始离我很近，总是喜欢站在我旁边挨着我看我写题……”
搭在肩膀的手，歪腰靠近的低语，暧昧不明的摸头……
一切都让她觉得恐慌和不知所措。
可她不懂得如何拒绝，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其他人说这样的事情，她更怕是自己多想冤枉了一个好老师。
再后来……
“前段时间我下课后又去了他的办公室，但是刚好碰到教师开会，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我、我就看到他的桌上放了张测试题，只有一页，和平常给我练习的差不多，我没有多想就拿起来看了……”她说到这里语气忽然激动起来，紧紧的握着陈静禾的手腕，“但是我发现期中考试的数学卷子里也有那几道题！”
“都是我的错，我被迷了心，我想要再考好一点，我想要得到同学们的赞扬，我想要拿到高分……”
“那是他故意的。”陈静禾及时打断她的内耗自责，冷冷的将事情原因剖析清楚。
“是，他就是故意的。”温晓晓咬牙，眼里闪过愤怒，“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他把我叫到了办公室里，说已经从监控里看到我偷看试题了，可谁知道那个就是试题啊？怎么会、怎么会有老师敢把试题就那么明显的摆在桌面上呢？”
她声音嘶哑，眼里带着不甘：“他对我做的事情越来越过分，我反抗了，可是他拿这件事情威胁我，如果我不配和他就会把我作弊的事情抖露出去，我好害怕……如果让大家知道我做了这样的事情，该怎么看我啊……”
“如果让我家人知道，我会死的陈老师……”
“玲玲玲——”
简单悦耳的手机铃声一瞬间打断了陈静禾的思绪，回过神来的她连忙掏出手机，当看到备注时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喂？”
低沉磁性的男声响起，陈静禾心跳骤然加速。
可在他平静无澜的叙述中，那颗前一秒还在加速的心逐渐沉入了万米深渊。
……
夜晚的画室静谧安详，为了保证不影响画作出来的效果，室内所有的白炽灯都被打开，灯火通明。
陈静禾打印了几十份图画，分发给八班的学生，由他们自己挑选，在明天前画好交上。
她搬了张椅子坐在教室后门，这里有凉风阵阵和此消彼长的虫鸣鸟叫，闭上眼就能享受着夏日的安宁。
教室内时而安静投入时而窃窃私语。
上陈静禾的课很轻松，因为她不似其他老师那样要求大家遵守上课的秩序给予尊重，在陈静禾的课上，她给予了大家最舒服的氛围，想要讨论就讨论，画累了也可以自行休息低声聊天，若是聊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也鼓励他们分享诉说，所以尽管她寡言清冷，但大家都喜欢她。
等到差不多的时间，她便会起身进去走走，看看大家画的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不理解的东西。
走了一圈，她最后站在了一副画边。
那是一个置于木桌上的编织篮，篮子里盛满了纯白美丽的洋槐花，还有几支散落在了桌子上，绿叶与白花的交错谱写了最鲜明的夏季。主体与背景的颜色分明，过度自然，细节处也画得很好，执笔的女生还在继续修缮。
“我也喜欢槐花。”陈静禾叹道。
“真的吗？我也很喜欢，”高夏月声音惊喜，侧头看向陈静禾，“我家那个小区种了好多，现在开了整个小区都是槐花香。”
她微微一笑，随口聊道：“是哪个小区？”
“云岸小区。”高夏月画笔沾了颜料伸向画纸，想也不想的就回答了陈静禾的问题。
“我似乎记得，马汝军家也住在云岸小区，你们是邻居？”
画画的手瞬间一划，编织篮褐色的颜料在画纸上超出界限，瞬间污染了一旁的洁白。
她僵硬着身子，缓缓转身看向陈静禾，眼中的惊喜已经没落成了惶恐。
清冷的美眸中流光一动，她嘴唇微张，道出了她真实的目的：“我们聊聊吧。”
僻静的走廊上，两人并肩而立，今晚的月色明亮，美术小楼前的小道依稀可见有翩飞的萤火虫，忽闪忽闪的，有种羸弱的美丽。
“你应该知道，我和池予认识。”陈静禾没有铺垫直接切入主题，“就是那天在葵半山你身体不舒服给你看诊的那个医生，他和我说曾在医院看到你去做检查，但是似乎还没开始便受不了离开了。我想问问，是有什么原因吗？是和马……”
“没什么原因，这是我的私事，陈老师是不是想得太多了。”高夏月语气激动的打断了陈静禾的话，她像是一只陷入危机的小兽，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
看着她眼中的防备，陈静禾叹了口气：“你这样和不打自招有什么区别？最近学校里关于我的传言不少你们应该也都听见了，说实话，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高夏月抿紧嘴唇，眼中划过一抹悲哀，“不是。”
有脑子的人大概都不会相信马汝军的话吧？毕竟他是那样的龌龊！
陈静禾微微歪了头，继续说道：“其实池予告诉我这个猜想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会和他牵扯到一起？可是当我又遇到了其她同样受到伤害的人时才发现，不怪世界小，是坏人的魔爪太大了。”
高夏月的眼睛酸涩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陈静禾长吁一口气：“你不愿意说就不说，今晚的事就当我没说过，但是……就算不为了我自己，为了别人，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回去吧，我再帮你改一下画……”
她转身向着画室的方向走去，可没走几步，身后的叫声又让她停住了脚步。
“你真的能帮我吗？”
站在黑暗中的女孩眼里含着泪，目光凄凄地望着她，像是鼓起勇气抓住了最后一根浮萍稻草。
画室的光照亮走廊，打亮了她的身影，光晕在她身上刻画得像是救赎的光，地板上光与暗的交界，无情的表达了她们之间的差别，但只要她愿意迈出一步，就一步的距离，高夏月身处的黑暗立刻就能消失退散。
……
高夏月家是五年前搬到云岸小区的，高家父母都是做生意的人，长期需要出差去往全国各地谈生意，父母很忙，但也从未欠缺过高夏月什么东西，为了她得到更好的教育资源，更是从安川市的城南搬到了城北的云岸小区，物质上也一直鼓励她学画画，要什么给什么。
而马汝军则是更早住进云岸小区的人，两家因此就成了对门的邻居，那时候的马汝军有妻有儿，夫妻俩都是教师，工作稳定，生活也平和的让人艳羡。
两家你来我往，交际渐深，马汝军夫妻更是负责了高夏月的补习，因为高父高母经常出差，高夏月就经常会去马汝军家吃饭，可以说高家父母对马汝军是万分的信任。
但后来马汝军夫妻感情不和，在高家搬来两年后就离了婚，马汝军妻子带走了两人的孩子，云岸小区的房子就只有马汝军一人独住，高父高母虽然叹息两人的婚姻，但也不好多说什么，依旧在出差时让马汝军照顾高夏月，每周给她补习数学。
而噩梦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不怪世界太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