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序十一》春野渡舟

20、一起做同桌

　　从朱云瑶办公室离开时预备铃就响了起来，等陈静禾回到教室时便到了真正上课的时间，她按下心里的想法，先回了座位。

　　这节课是英语课，朱云瑶还没来，课代表便带领着众人先读一遍上一节课学到的重点单词，下一秒教室里便响起了稀稀拉拉的翻书声。

　　然后就是众人欲渐放开的声音。

　　陈静禾兴味淡淡地跟着念了几个，声音平淡没有感情，甚至节奏都没跟上：“be innate，天赋……”

　　捏着书本的手忽而松了松，陈静禾转头看向了窗外。

　　一号楼和二号楼虽然中间连着长廊，但距离却也有几十米远，她微微抬了抬头，视线穿过外走廊，向着一班教室对面的六班看去，隐隐约约的，好似也看到了那个少年的身影。

　　“换座位了吗？”陈静禾呢喃，看到池予的身影出现在靠窗的位置有些惊讶。

　　按他的成绩，怎么也不该轮到靠窗的位子才对啊……

　　不过他真的很认真，不知道六班现在上的是什么课，只见他正专注的看着自己的书，时不时的换一个颜色的笔写写画画。

　　“书呆子。”陈静禾没忍住，又嘀咕了一声。

　　下了课，前面的周晓萱转过身看着陈静禾，眼里的八卦好奇意味浓厚：“陈静禾，刚刚密斯朱叫你去说了什么啊？”

　　陈静禾撩起眼皮，没什么表情的看她：“没说什么，让我画黑板报而已。”

　　“画黑板报？！”周晓萱一愣，声音也跟着抬高了不少，惹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她眼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下一句话里带着质疑：“你都那么久没画了，密斯朱怎么放心交给你啊？”

　　陈静禾没说话，而是扯了扯嘴角，起身离开了座位。

　　“你去干嘛？”没得到回答的周晓萱急问。

　　陈静禾摆摆手，绕过班里同学的座位，向着比较中间的位置走去，最终站定在了一个女生旁边。

　　薛晗抬头时愣了好一会儿，因为她实在想不到她和陈静禾除了是同班同学之外，还能有什么事情值得她来找自己。

　　班里的人视线也跟着好奇地看了过来，大家都想不出来陈静禾找薛晗到底是因为什么？

　　“陈、陈同学，你有什么事情吗？”开口时她还磕绊了一下。

　　陈静禾将朱云瑶交给自己的事情重复了一遍给她，和周晓萱一样，她得到的都是别人的质疑。

　　“交给你？凭什么啊？”说话的是薛晗的同桌，陈静禾看了一眼，印象中压根不记得她叫什么。

　　薛晗却一下反应过来了，陈静禾在高一时就经常代表学校去参加绘画比赛，她自己也学画画，但她看过陈静禾高一时期的作品，那是她还远远企及不到的高度。

　　应该说，也许这辈子她都够不到。

　　可惜了，高二开始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陈静禾参加这些比赛，校内也再也没有展示过陈静禾一幅作品，一颗新星就这么消散在了黑暗之中。

　　“小秋！”她打断同桌的话，声音轻轻柔柔的，“陈同学比我厉害。”

　　话里是满满的肯定和叙说事实。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呢？”薛晗又问陈静禾。

　　陈静禾眼睑轻眨，语气好了一点：“你把文字素材写好就行，插画我来。”

　　“好，那我这两天整理好了告诉你。”薛晗微笑着点点头。

　　……

　　既然决心接下这个任务，陈静禾态度也透露出了几分认真。

　　午休时间，她和周晓萱吃过饭之后便回到了教室，趁着其他人趴桌休息的时候拿出手机开始查找资料，并将自己瞬间产生的灵感拿笔记录下来，等她回头归整好了之后就开始画画。

　　忙的时候时间总是感觉过得很快，直至下午的课都结束了，晚自习即将开始，陈静禾才恍然想起来，今天好似都没有看到过池予的身影。

　　但她分不出心神去多关注池予在干什么，因为薛晗动作也很快，一下午的时间她便找到了几段素材，晚自习时抓着空就过来找陈静禾，和她交流要用哪些。

　　“你这几句话都挺好的。”陈静禾低眸看着薛晗手写出来的文字素材，皆是从史书上或者名人说的读书名言中摘录的，每一句都寓意深远，“我挑不出来。”

　　薛晗啊了一声，表情上也带了一丝为难，伸出手指轻轻的挠着脸，跟着说道：“我也挑不出来，我们规划的排版也不适合放那么多句……”

　　“或许你可以写到黑板上，问问我们班的其他同学，投票决定呗。”陈静禾给了她一个选择，薛晗眼眸一亮，觉得她说得对，与其两人在这里纠结浪费时间，不如由全班同学一起决定，这样也能避免以后板报画好了有人会跳出来挑刺。

　　于是，在晚自习结束时，薛晗走上了讲台，出声喊住了班里拿起书包就想离开的人，将自己的想法和挑选出来的句子都讲了出来，班里叽叽喳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拍板。

　　确定了最终的文案，陈静禾也放下心来，拿起书包就起身往外走。

　　“哎你这就回家了？”周晓萱还想拉着陈静禾去找贺常喝酒呢，没想到陈静禾都没打算等她一下，看着即将踏出教室的陈静禾她不由得急切出声。

　　陈静禾转头看了她一眼，直言道：“我去便利店。”

　　去便利店？周晓萱反应过来，但话里都是不理解：“你又要去找那个池予？你们关系怎么这么好了，现在下课都不跟我走了，老找他……”

　　陈静禾没理会周晓萱的抱怨，步伐轻快的离开了学校，径直向着便利店的方向走去。

　　到达便利店时，陈静禾透过偌大的玻璃墙往里看，果然看到了已经穿戴好便利店围裙和帽子的男生，他正站在收银台处，这会儿没有客人，他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侧脸看着表情挺认真的。

　　陈静禾打开玻璃门，本想安安静静的进去，挑个东西就坐下，但门上安装了门铃，她步子刚走进去，清脆的铃声就响了起来，同时抬起的还有池予的脸。

　　“你怎么来了？”池予看到陈静禾有点吃惊。

　　“我饿了，买点吃的。”陈静禾不好说自己是因为一整天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以为他出什么事了才急忙的过来，转而伸手指着货架上的紫菜包饭，随口解释。

　　她转身快速的挑了一个自己常吃的口味，末了又去拿了一瓶饮料，放到收银台上让池予扫描。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明白了刚刚池予为什么神色那么认真。

　　只见原本干净到反光的收银台上铺开摆放着好几张试题，原本空白的答案处早已经写满了计算过程和红颜色的笔记，池予的右手边还堆着几本英文单词书，陈静禾仿佛看到了一班人的另外一个书桌。

　　她盯着桌面上的试卷，当看清上面加粗的几个大字后，她心中微动，果然如朱云瑶所说，这次学校参加竞赛的人里就有池予。

　　他也确实如同朱云瑶等几个老师的评论一样，努力且豁得出去，虽然晚开窍，但攀升的速度无人能敌。

　　她微微蹙眉，视线落在那几本英语单词上：“你每天晚上都要看那么多吗？”

　　“这些吗？”池予一愣，顺着陈静禾的视线看向自己手边的单词书，然后应声，“嗯，晚上的记忆好，多看几遍记得牢。”

　　但这也太多了。

　　尤其是他看的早就不是现阶段的英语课本上的单词，绿色的封皮上明晃晃的写了大学英语四级和大学英语六级的字样。

　　普通人光是应付奥数竞赛的题都已经够精疲力尽了，池予竟然还想兼顾其他学科，学的东西还领先了现阶段那么多，他是拿自己的命在拼啊！

　　“用得着那么拼吗？你每天从便利店回去都几点了？你还有空看这些？”

　　陈静禾觉得他疯了。

　　哪知池予听完无所谓的笑了笑，神情是已经习以为常的淡定：“每天的时间就那么多，如果不把休息时间挤出来，我又怎么会有现在的成绩？”

　　是啊，他一定会有一个好名次的。

　　朱云瑶的话回荡在陈静禾的耳边，她在这一刻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个老师都会无条件的觉得池予一定会成功，因为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这个男孩一直在很努力很努力的往上爬啊！

　　他从来不是什么晚开蒙的天才，他只是比别人更能吃百倍的苦。

　　“你想进一班吗？”她眸光怔怔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男生，突然问了这个问题。

　　池予抬头，宽大的鸭舌帽檐抬高，露出了他好看的眉眼，鼻梁高挺，薄唇是淡淡的粉色，他漆黑的瞳孔盯住了陈静禾的眼，内里蕴含的意味复杂而浓厚，好似裹着雾的山，要多大的风才能把它吹走呢？

　　“想。”他手指轻抚了一下镜框，语气认真坚定，“一班是学校最看重的班级，进一班我能得到比在六班更多的资源，我进步也会比现在更快。而且……”

　　他声音停顿了一下，忽而勾起了嘴角，声音干爽阳光：“进一班我们就可以一起做同桌了。”

　　一班四十五个人里，只有陈静禾没有同桌。

　　“……”

　　她嗓子好似被什么堵住，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她才伸手摸进口袋里，掏出现金放到了收银台上。

　　“收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