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序十一》春野渡舟

10、是你可爱

　　一中的晚自习时间是从晚上19点10分开始的，于是当高二八班的学生们看到自教室前门进来的陈静禾时，脸上的表情皆是错愕。

　　“禾禾姐？”

　　“禾姐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历史老师的晚自习吗？”

　　“嗷没想到这周竟然提前看到你了，我现在立马复习美术去！”

　　高二八班是高二年级的美术班级，高二上学期文理分科之后，学校便将美术生们都安排到了同一个班级里好方便管理，八班就是一个妥妥的文科班级，晚自习相应的也是安排主科加文科的内容。

　　因为八班是陈静禾主要教学的班级，她花在八班的时间远比其他班多得多，所以她和学生们之间玩的很好，私下里便默认了他们的叫法。

　　陈静禾没好气的将水杯放在讲台上，抱着手：“行了别贫了，都上课多久了，你们成老师今晚有事来不了，你们还是复习历史，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禾姐你还懂历史？”班里当即有人惊讶的问出声。

　　陈静禾太阳穴一抽，抬眸看向了出声的应执，伸手就将桌面上的一截粉笔朝他丢去：“看不起谁似的，我也是个文科生好不好？！”

　　陈静禾虽然颓废堕落过一段时间，但她脑子和基础比她面前的任何一个学生都要好，区区一个高中历史，那还是难不倒她的好吧？

　　听她一说，教室里终于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将预备复习的习题拿了出来，自主的投入学习中。

　　陈静禾也不再开口打扰他们，对于美术生来说，因为主要是走美术联考的路子，在校期间画画的时间就占据了他们的大多数，所以在文化课方面众人的基础会比普通学生更加的薄弱，一分一秒对他们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

　　她坐下，随手拿起前面第一排同学的书便翻看起来，上面的每一个知识点都离她很遥远，却又好像历历在目，高中的时光对谁来说都是最独一无二难以忘怀的吧。

　　没过多久，好似要检测她的话是否真实似的，一个男生拿着习题和笔就走了上来。

　　“老师，可以帮我看看这道题吗？”他爽朗稚嫩的声音响起，教室内瞬间抬起好多颗脑袋，“它为什么选择最后一项呢？”

　　应执的耳朵也悄悄竖了起来。

　　陈静禾低头看了眼他指的那道题目，是一道有关宋代商品经济的选择题，最后一个选项是打破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她仔细看了一下题目和选项，思考了一会儿后开始解释：“你先看题目，宋人和四方村民毕集这几个字你就可以看出这道题问的是宋代的草市，也就是农村进行交易买卖的集市，为什么说宋代的草市打破了空间限制，其实是说它打破了唐代的坊市制度，唐朝时期为了更为严格的管理，城市内的住宅区‘坊’和交易区‘市’是被划分开管理的，并且地址固定……

　　……而草市的记载最开始是出现在东晋时期，最初是在交通要道和人流量多的地方，因为大多数是用茅草建造的房子，所以叫做草市，后来发展到了宋代渐渐固定在了居民的住所处，而宋朝的集市因为居住人数和手工业者人数增多，不管是城市内还是农村内的集市都越来越多，地点并不受限制。”

　　她停了一下，又道：“至于为什么这个选项不正确是因为它的时间是受限制的，并且题目很明白的体现了出来。”

　　题目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同洲以二月二日和八日为市，四方村民毕集……”，说明此时的农村集市虽然打破了空间的限制，但还是处于定期开展的状态，因此这个选项不能说是正确的。

　　这是一道混淆题，稍不细心就会选错，陈静禾也能理解。

　　听完陈静禾的一通输出，上来问问题的男生已经听蒙了，他本以为陈静禾至多能说清为什么选择这个，但没想到陈静禾的知识储备量已经远超了他们那么多，再听到后面就已经是他暂时不能消化吸收的东西了。

　　教室里静的好像连针落地面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先前还不以为然的众人早已亮起了崇拜的眼神，抓着手里的习题册就一个接一个的走上了讲台。

　　好不容易应付完大部分人，陈静禾感觉她嗓子都要冒烟了，紧急喝了几口水后，她撑着头看向窗外，窗外的夜色浓黑如墨，隐约泛着一点月光，而教室内灯火辉煌，是十年如一日的明亮。

　　“烦死了，我真讨厌坐后排！”

　　“嘘小声点，已经上课了……”

　　“干嘛不能说？真不知道班主任是怎么安排的座位，我都跟她说了我近视，不想坐后排，为什么还是把我安排在这里，蚊子还多的要死。”

　　“成绩好你就有话语权……”

　　陈静禾将桌面杂乱的课本一点点整理整齐，用书架固定在了桌面上，余下的另一半空地则是摆上了自己的水杯和笔筒，虽然里面也没几支笔。

　　她静静的听着前排周晓萱和同桌的嘀咕一言不发，朱云瑶安排座位确实是以成绩为第一准则的，在一班，实力就是话语权，这是朱云瑶在接手他们班第一天就说的话。所以对于排在倒数的陈静禾来说，坐在最后排的位置她毫无异议。

　　等全部收拾好了东西后，她随便摊开了一本练习册摆在桌面，手则从桌肚子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回复了别人几条信息之后，她便点开了朋友圈，百无聊赖的翻看了起来。

　　陈静禾交的朋友多，朋友圈也是一刻不停的都能刷到别人的动态，感兴趣的她会认真看完并点个爱心，不感兴趣的直接就划走了。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滑动的手指忽然停住，她轻点一下屏幕，将图片放大了看。

　　图片里是一只毛发柔顺洁白的萨摩耶，照片是围着它各个角度拍的，吸引陈静禾的是它的一张正面照，可爱的小狗仰着脑袋，头上顶着一串粉紫色的花，裂开嘴开心的笑着，连两只耳朵都粉粉嫩嫩的，胖乎乎的超级可爱。

　　陈静禾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便利店里的那只萨摩耶，退出一看，发朋友圈的果然是池予。

　　再瞧了一眼左下角的时间，陈静禾微微挑眉：“好学生也上课玩手机？”

　　“谁？谁玩手机？”前排的周晓萱转头看了过来。

　　陈静禾一下将手机熄灭，淡定的摇了摇头：“你听错了吧。”

　　“是吗？”周晓萱自我怀疑了一下，又转回去继续和同桌嚼耳根了。

　　陈静禾将手机丢进了桌肚子里，也没了继续看的兴趣，一手转着笔看着桌上的题就开始发呆。

　　一节晚自习很快就过去了，下课铃响的一瞬间，班里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陈静禾依然一动不动的坐在座位上。

　　池予看到的陈静禾就是这个样子，她就坐在靠走廊的窗边，两人的座位却只坐了她一个人，微微低着视线看着桌面上的书，模样是和一年前一样的认真。

　　对他也是一如既往的充满吸引力。

　　陈静禾是看到了桌面上投落下来的阴影才反应过来和自己仅隔着一面墙距离的身边站了一个人，她心中一顿，抬头看了过去。

　　穿着洗得有点泛白的蓝白校服的男生就站在窗外，头发有些蓬松的盖住了前额，一副黑框眼睛遮住了大部分的眉眼，但露出来的鼻子和下巴线条却好看的让人注目。

　　陈静禾视线下移，看向了他的双手，当即开口：“你怎么这么多水杯？”

　　听到她声音的池予才回过神来，不免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说话都磕绊：“我，我帮我，帮我同学打水……”

　　“他们自己没手吗，次次都叫你打水。”陈静禾听得眉头皱了起来，听周晓萱说的，池予脾气好，班里的人总爱叫他做这做那，这不就是欺负人吗？

　　“没，没事，反正也是顺便。”池予下意识想挠挠头，但手里都拎满了水壶，反倒更手足无措了。

　　“那你有什么事吗？”陈静禾以为他有什么事找自己，不然也不会忽然站在她窗边的。

　　“哦！”池予反应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看你盯着这道题看了很久了，我就想着你是不是有哪里不懂……”

　　陈静禾视线再次落回了自己的桌面，上头随意摆放的是一本化学试题，答题区空荡荡的，她还盯着发了那么久的呆，难怪池予以为她不会。

　　“啊……”她不想白费池予的好心，但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最终开了口，“是不会，你教我吧。”

　　池予眼中一亮，身子又凑近了一些弯下腰专注的开始讲解，隐隐约约的，陈静禾好似闻到了他身上洗涤剂的味道，淡淡的还混合了他自己的香味。

　　“……最终算出来的结果就是这个了。”

　　男生抬眸，便对上了陈静禾直勾勾的眼神，澄澈清透的眼里什么也没有，但池予就是忽然红了耳朵，两人的距离也一下子拉开。

　　“你，你听懂了吗？”他磕巴的问。

　　“懂了。”陈静禾点点头。

　　“那，那我先回去了，要上课了。”池予慌张得下一秒就想逃离这里。

　　“哦好，”陈静禾依旧点头，在男生转身的那一秒又开口道，“哎等等!”

　　“嗯？”池予眼眸微微睁大，眼神好奇。

　　陈静禾瞳孔微动，静了三秒后说：“能把你朋友圈的图片给我吗？小狗……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