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hapter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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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课，裴长映忽然找到孟青尧。
“我想学手语。”
孟青尧拍拍手里的粉笔灰，诧异地抬眼：“为什么改了主意？”裴长映刚来学校那会儿，她主动提过要教裴长映手语，最后却无疾而终。
“就是想学，学校里哑疾学生多，他们到医务室来，不会手语根本沟通不了病情。”
“真的是这个原因吗？”孟青尧不信。
“是。”裴长映摸了摸鼻子。
“好，”孟青尧话里含着难以察觉的纵容，“裴医生想学什么，我教你，不收学费。”
裴长映不愿占孟青尧便宜，“孟老师还是要点回报吧，不然我过意不去。”
孟青尧什么回报都不想要，她本身就是手语老师，多裴长映一个学生不多。但这好歹也是个相处升温的机会，她于是改了主意。
“我的银行卡误操作限额，等会儿得去趟湖心广场解锁。裴医生有空的话，陪我去一趟就好。”
“嗯，我有空。”
回宿舍换衣服的路上，孟青尧忽然在楼梯口停下脚步。
她抱着教案，将那天在湖心二中演示的手语，对着裴长映又做了一遍。
细长修匀的指尖，在裴长映心口停了有两秒才移开。
她启唇，说的话，更令裴长映心跳不定。
“裴医生想学的，只是这个吧。”
“是。”裴长映不会撒谎。
这两天，孟青尧比划手语时余潮暗涌的眼神徘徊于脑海，可孟青尧没有把这段手语的真正含义告诉她。
她原想用学手语打掩护，没想到终究被孟青尧抓了包。
“只要裴医生想，这段手语可以是任何意思。”她会坦白，但眼下不是最好的时机。
裴长映迫切需要学手语，虽然很遗憾没能从孟青尧嘴里套到话，但她们已经达成了约定，不急在这一时。
镇上银行不大，好在两人比较幸运选到了一个人少的工作日，没排多久队就轮到了孟青尧。提交身份证明材料，银行卡限额很快上调成功。
她们把车停在了很远的街道，从银行出来往回走，要经过一个人工湖。
九曲廊桥贴着水面，本是避暑歇脚的好地方，现在却被大爷大妈霸占，变成了子女相亲角。
廊桥不过几百米，坐满了人，像在等老板招工。每个人手里都举着张牌子，向来往的人诉说自己儿女的情况。
裴长映想不明白，这种相亲角，不应该是芒城那样的城市才有吗，怎么湖心镇一个蕞城边陲的小镇，也沾染了这种风气？
刚踏出去几步，两人就吸引了前排大妈的视线。
裴长映感受到衣袖被扯了扯，她反射弧有点慢，“怎么了？”
“没注意到吗，那阿姨看我们像狼看见肉，裴医生还不跑？”
跑，当然要跑。
只是已经来不及。
围着花丝巾的烫头大妈一个箭步，赶在其他大爷大妈前头，率先冲到了两人跟前，热情得像在超市门口派传单。
“俩姑娘长得真俊，就是有点眼生啊，湖心镇哪条街的人呐？”
“北阳街——”
裴长映正要照实回答，被孟青尧及时拦停，“不是本地人，我们来旅游的。”
大妈的热情降了几分，但还抱一丝侥幸：“是蕞城人吗？”
“不是。”
孟青尧特地挑了个离蕞城最远的城市，“寅市。”
“啊，”大妈明显失望了，把递出的单子往回收，不住地摆手，“太远了太远了，我儿子得找本地的。”
“俩姑娘模样生得俊，可惜了，不然我还能介绍我儿子给你们认识，他条件很好的，是个优质股，可惜了可惜了。”
裴长映看了眼那张传单。
大妈口中条件很好的优质股儿子，一米六痘坑脸，在镇上养鸡场上班，一个月两千八。
她和孟青尧默契地对视一眼，各自低下了头。
大妈走了，她们却走不了。
镇上难见适龄年轻人，更别说像她们这样外貌气质兼修的年轻人，基本都在芒城那样的大城市扎了根，没有人会留下来。
两人的出现无异于一颗火星，点燃了其他大爷大妈的情绪。他们蜂拥而上，将廊桥前后拥堵得水泄不通，难以进退。
裴长映今天做得最后悔的决定，就是误入这个公园相亲角，害得孟青尧也身陷囹圄，差点被传单淹没。
幸而孟青尧头脑灵醒，知道怎样拒绝，才能让死缠烂打的大爷大妈们知难而退。
一路穿过人群，孟青尧换了几十种拒绝托词。
工资一千三，丁克，不孕，在火葬场上班……
原本兴致高涨的大爷大妈纷纷拉下了脸，嘘声散开。
廊桥只有三百米，突破重围到了尽头榕树荫，一直沉默的裴长映却喊停孟青尧。
“孟老师——”
“嗯？”
“我忽然觉得，你好伟大。”
一番话说得肃声肃调，孟青尧转过头看她，忍俊不禁：“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我认真的，”裴长映思考了措辞，“小时侯看的偶像剧都这么演，男主头顶光环，带着女主突破人墙重围。”
“虽然桥段又土又难看，但我刚刚第一感受，就是你好伟大。他们想套什么话，我大概率会照实说，也会直接拒绝，不懂那么多弯绕。”
这个比喻不对劲。
但裴长映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男女主？”孟青尧的关注点总是奇怪。
“既然都伟大了，那就再伟大一点吧，”她把一颗糖放在裴长映手里，像托付信物，“我的女主，可以随时向我寻求帮助。”
我的女主。
裴长映心口发烫，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她自然地把自己和孟青尧放在了恋人位置。
正要说什么，鹅卵石小道前蹿出来一个人。
小青年染着红毛，头戴卫衣帽手插兜，拦住了去路。他的颧骨很高，脸颊凹陷，耳边别着支廉价的烟，整个人透着股营养不良的干瘦劲。
吊儿郎当停在裴长映面前，见自己没有裴长映身量高，又挺直了脊背壮声势。
“姐姐，加个微信呗。”
话是询问，他却已经把手机递过来。
不远处几个同行的小青年见状，立马响起一阵嘘声，此起彼伏地起哄。
孟青尧皱眉，正要开口呵斥，替裴长映拒绝，却被裴长映拦停了下来。
出门在外，裴长映不喜欢与人冲突。
这种无业小混混，不达目的，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她接过手机，打了个微信号。
小青年没想到裴长映这么好说话，立刻发送了好友申请，自认为帅气地朝裴长映挑了挑淡眉，骄傲地举着手机冲回去和同伴吹嘘。
“为什么把微信给他？”
孟青尧踢走一块小石子，闷声闷气。
她当年费尽周折，辗转各方才问来裴长映的微信。
原来这么容易得到吗？
“那不是我的微信号。”裴长映的语气里，藏着丝得逞后的傲娇。
孟青尧头顶刚刚聚拢的乌云，顷刻间散开。
“不是你的微信号，那是谁的？”
“我在芒城医院时，有个难缠的非洲病人，他把科里的女同事都骚扰了个遍，”裴长映神色平静，“我记住了他的微信号。”
孟青尧瞬间意会。
裴长映把那个非洲病人的微信号给了小混混。
小混混兴高采烈加上后，发一堆撩骚消息，最后发现对面是个猥琐的男人……
孟青尧想起在廊桥被大爷大妈围堵，裴长映说她不会弯弯绕绕。
“裴医生，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从前被要微信，她只会直白拒绝，还没想过这种新奇的方式。既能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拒绝，又能整蛊对方。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
孟青尧当老师，向来是不吝夸赞的，很能提供情绪价值，“裴医生那么聪明，那么聪明的裴医生，为什么……”
在别的人和事上认真细致，却总是分不清她所说所做的真假呢。
那么单纯好骗，容易害羞红脸。
是因为太信任她了吗？
信任她，才没对她竖起明显的防备心。
可温和无锋的裴长映，属于所有人。
这样的裴长映，不是她孟青尧的专属。
被孟青尧夸，裴长映面上无波无澜，暗地里却很受用，有点翘尾巴，很努力才压住上扬的嘴角。
她没注意渐转低落的孟青尧，受情绪渲染，就连车载台伤感的音乐，调子也欢快了几分。
老实讲，她有点喜欢和孟青尧呆在一块了。
去停车场的必经路，要经过一条小吃街。
孟青尧请客，带裴长映吃了她最喜欢的一家沙茶面。
她承诺教裴长映手语，不是随口的玩笑话。
逛小吃街全过程，手把手教了裴长映很多零散的词语。
到了小吃街尽头，孟青尧买了一袋话梅糖，撕了颗放进嘴里。
“刚刚我教了四十多个词，你都记得吗？”
“记得了。”裴长映心虚，声音低低的。
其实她记得很混乱。
“你挑几个词组句。”孟青尧给她布置作业。
裴长映风中凌乱，回忆起孟青尧教的细节。她盯着孟青尧抱着的话梅糖，像模像样比划手语。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孟青尧好笑问她。
“我喜欢吃话梅糖。”
“我喜欢吃话梅糖？”
孟青尧挑眉重复这句话，嘴角笑意难收。
“对。”裴长映忽而摇摆，变得很不确定。
因为紧张，她本该指在话梅糖的手指，阴差阳错点在了孟青尧身上。
宾语一变，整段手语都变了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Chapter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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