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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戈林酒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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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他被戈林酒店的服务生带去了里德尔的房间。屋内装着格子窗,嵌着朱红金黄两色天花板,墙壁漆成橄榄绿色,烟雾缭绕的香炉让整个房间充满了神秘的东方气息。
汤姆坐在一张桃红色沙发上,身边围着三五个妖艳时髦的年轻人。“就知道你会怜香惜玉。”他嘀咕着,从一只精致的带小金珠泡泡的威尼斯玻璃酒杯里喝着淡黄色的酒。
“见到你真高兴,汤姆,”塞西尔严肃地说,“所以我可以走了吗?当然,这里的一切都很迷人,迷人得叫我无法呼吸。”
“我亲爱的朋友,你不会以为只要动一动你那颗让人爱到发疯的头颅就能够浇灭我们对你的全部热情吧?”汤姆·里德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这句话。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里德尔先生,”他大声说,“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加入我们,塞西尔。”汤姆带着他那甜蜜而忧郁的微笑说,“而且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亲爱的,你不是常说想要我跟你分享一下友谊吗?”
伊万斯咬了咬嘴唇:“如果他们想这样,那我当然要留下来。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汤姆,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你更体贴的朋友了。”
他脱下大衣和手套,端着两杯红酒愉快地加入了这场聚会。“我应该叫你什么?”他看向身旁一位巧克力色的姑娘。
“她叫生姜小姐。”汤姆说。
“伊万斯先生是在问我。”丰满的嘴唇警告说。
“你对珠宝感兴趣吗?生姜小姐。”
“我对你喜欢的一切都感兴趣。”
“那你一定看过《教士戒律》这本书吧,里面写到过一条蛇,它的眼睛是红锆石。如果哪天有机会,我想带你去伊玛底亚,亚历山大的传说故事里讲那儿的征服者在约旦河山谷里发现了一种背上长有祖母绿宝石的蛇。”
“蛇令我心悸。一想到蛇我就会害怕得睡不着觉,伊万斯先生。”
“但红锆石可以催眠。对了亲爱的,如果你有爱喝酒的朋友,送他一对紫水晶手镯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噢,我没有爱喝酒的朋友!我的朋友都是小偷,他们总喜欢从我这里偷些他们不需要的东西!”
“那就戴一条美乐石项链吧,它能识别盗贼。不过可别沾上小孩的血,那样会失灵的。”
“你说的这些我们早就知道啦!”一个印度小伙子插嘴道,“让我们来聊聊当下吧,最近我在读厄勒芳提斯的性i爱手册,我认为判断一本书有没有阅读价值,取决于读者是否会在绝对排斥过后爱上它。”
塞西尔笑着摇了摇头:“我并不认同——”
“我并不认同你的看法。”汤姆耸耸肩说,“我从一开始就喜欢那些荒淫无耻的文字,但这并不能代表它们没有阅读价值。相反,我觉得它们要比那些矫揉造作的唯美主义作品真实有趣得多。”
“可看书不就是为了逃避现实吗?”塞西尔说着朝印度小伙那边靠拢了些,“如果书里的世界跟现实一样丑陋,那太残忍了,会让我们产生恐惧和厌恶。人类永远无法直面自己的缺陷和欲望,至少不希望被除自己以外的事物指出来。”
汤姆将手搭在生姜小姐的肩膀上:“是的,人类对同类的故事感兴趣,却又害怕同类的故事太真实。所以在我看来,书上写的并不是真正的人类,而是某种与人类有着高度相似外形的幻想生物。那么,作为缔造幻想生物的祖先,那些作家自然也不是真正的人类。”
“谬论大师又在胡诌乱道了。我真想拿红锆石堵住你的嘴,亲爱的。”塞西尔喊道,“之后你就会跟皮尔斯·加维斯顿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他比你多了一副镶绿松石的金玫瑰颈甲和一顶缀满珍珠的头盔。”
“你这么说我太不公道啦!”汤姆仰头笑了起来,“我说的可都是真理。至少以后会成为真理。”
“那以后的人挺不幸的。”伊万斯说,脸有点儿红了。
“但至少要比我们的祖先幸运得多。”里德尔优雅地挥着手,“相信我,祖先们要是看到他们的后代演变成现在这副德行,准会气得魂飞魄散。啊,我说最近怎么看不到幽灵了。”
“天哪!”边上的日本女人忍不住说,欣赏着和服上的绿色金绣和羽翼精美的鸟,“为什么你们这些男人总是在争辩?说真的,我搞不清楚你们在说什么。不过话又说回来,谬论大师,你真的是在跟我们可爱的伊万斯先生分享友谊吗?我怀疑你是在向我们炫耀你们两个的关系。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吗?你全程都在吸引他的注意,并且你成功了,他现在一门心思全放你身上了!”
“他的心思一直都在我身上。”汤姆笑着叫道,朝塞西尔望去,看到一道惊愕的回应的目光。
“那估计伊万斯先生今晚要伤心了!”生姜小姐打了个嗝,声音嘶哑,“再有四个小时,汤姆就要离开伦敦了。这真是个令人心碎的决定。”
塞西尔皱了皱眉头,瞪着眼睛看着他。
“你们女人太多愁善感了!”汤姆咳嗽了两声,站起来说,“塞西尔,谢天谢地你还在呼吸!这里太闷了,陪我出去透透气。”
“好吧,汤姆。”两人说着拎起外套,一前一后出了房间。里德尔为眼前这个比他矮半头的小伙子裹上帽子和围巾,伊万斯疲倦地将右手搭在身边人的胳膊上。过了一会儿,汤姆把那只手揣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
他们走进闪烁的、被风吹拂的月光中,路过大使馆,漫步来到海德公园蛇形湖边,跟着上了船。枯叶被吹得到处都是,水上飘着一对对天鹅,周围的团团白雾如同船帆,幽灵般地游荡在湖面。船尾有灯笼在闪烁,它的倒影在湖水中摇晃、破碎。
“我记得你的初衷是留在母校当老师。”塞西尔吸了一口气,微微张开嘴。
“我会不记得吗?”他没精打采地回答,“那群老东西只会拿年龄说事儿。尤其是邓布利多,我猜就是他在背后搞的鬼。”
“当初不是他要带你走上这条路的吗?怎么现在突然变卦了呀!”塞西尔停了一下说,“汤姆,你确定要离开伦敦吗?”
“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啦!”
“那就祝你好运,亲爱的。”伊万斯酸溜溜地说,“但我不太能原谅你没让我知道你要走的事,却告诉了生姜小姐。”
“如果我告诉了你——”里德尔走近,直直地盯着他忧伤的眼睛,“如果我告诉了你,你这位演员肯定会以为我要强行将你掳走,然后表现出一副害怕抗拒的模样,我反倒扮了个没人性的无赖。所以这次,我打算一个人离开。”说完他转身和对方拉开了几步距离,此刻的他灵魂渴望叛逆,认为自己冷酷无情极了。
塞西尔忽然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他冲过去,搂住汤姆的脖子。
“这一次,带我走吧。”他那花儿般的嘴唇碰在冻红的脸颊上,温暖了上面的冰霜。
“我不能带你走,塞西尔。”汤姆低下头亲吻着他,“如果我的这个决定让你难过,很对不起。我只能说我出国不是为了度假。噢,我们该回去了。听着,他们是我在这里为数不多的值得信赖的麻瓜朋友,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他们。对了,他们当中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或者待你不周,你不想解决的话就交给我,我会找到那些人,然后像狗一样杀了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疯狂可怕的话语从汤姆嘴里说出来一点儿也不违和。塞西尔掉下一滴眼泪,他觉得生活更加戏剧生动了。
两人回到酒店,汤姆跟那几个年轻人进行了简短的情感谢幕后便带着行李上了车。塞西尔站在窗边看着他离开,内心再次升起一股失望,但汤姆·里德尔在船上说的那些话又让他高兴了起来。
他记住了它们,并打算等汤姆回来后就把那段生动而又戏剧性十足的言论拿出来供大家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