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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别吹牛 ...

  •   二月的景平湖,风景秀丽宜人。
      翠色拂波,画舫漾在湖中央,随着丝竹声起伏飘荡。

      船上的二人谈完了公事,并无额外的话题可聊。
      季峋霜便生了闲兴,撩起竹帘,悠闲地赏起了湖景。

      吃吃点心,又添了几杯茶,看着帘外风推船动,翠带招摇。
      季峋霜抿了口茶,忽道:“陆兄既在自家船上,为何如此拘谨?”

      陆渊笑道:“明澈看起来,倒是心情不错?”

      “当然,此行目的达成,自然愉悦万分。倒是陆兄…”
      季峋霜偏头在陆渊脸上晃了一圈,“像是添了点心事?”

      陆渊瞳孔一缩,面上没漏什么异样来:“明澈哪里的话,我只是想着,今夜花魁娘子到底花落谁家?”

      “哦?陆兄看好哪位?”
      “周瑞。”陆渊没什么犹豫地应道,“杨娘子设计的第三关是射花团。依明澈今日的表现,我着实想不到谁能越过你去。”

      季峋霜奇道:“既然已经陆兄认定了我,又为何踟蹰?”

      陆渊抿了抿唇,仿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似的。
      季峋霜见状便笑着调侃:“莫非…陆兄也对那杨小娘子有意?”

      “……”
      陆渊沉默片刻,并不接他的试探过来的话,只推了推盘子,道:“哥哥这里的点心,也堵不住明澈的嘴么?”

      啧,学着梁山好汉的称呼,还刻意拖长音自称‘哥哥’。
      看来陆渊不想接话,在刻意恶心他来着。

      二人视线相撞,俱是冷笑一阵。
      季峋霜也懒怠打什么机锋了,复又将视线投向窗外,赏着这二月湖景。

      画舫摇摇晃晃地拨开时间。
      日已近晚,天边漏出乌糟糟的青色,紧接着,歌楼上便明光大炽。

      夜晚的景平湖,褪去了白日的清淡,浓浓地妆点起来。

      花灯在湖中潋滟荡漾,秾丽的胭脂湿了歌楼,点点烛光影在湖间,倒似星河流转,漫天星斗倒悬。

      吱呀!画舫忽停,华光惊慌地漾动了下。下一秒,周瑞粗大的嗓门便随着水音传来——
      “算命的,算命的!快来我画舫。”

      季峋霜闻言起身,才一撩起珠帘,便被一股力道抓了去。
      回过神来时,自己已被按坐在雕花窗下。只能无奈地理了理袖边褶皱,笑道:“你急什么?这不还没开场么?”

      “急急急!”
      周瑞圆胖的身子一扭。

      撕拉——
      绿绸爆开,桃红色里衫从缝中挤了出来。

      季峋霜:……
      他按住跳动的眉心,劝道:“你先别急,出什么事情了?”

      周瑞嘶了口冷气,眼瞳瞪得溜圆,仿佛在问,这你也算到啊?

      遇见这等活宝,季峋霜也觉得自己脑袋开始徐徐作疼。

      只听‘啊呀’一声!
      周瑞咋咋呼呼地从船头窜到船尾,高声嚷嚷:“啊啊啊,可恶的王老三,我周小爷今儿个一定和他不共戴天,鱼死网破!啊呸呸!”

      王老三?又解锁了个新的纨绔名号。
      在夹缠不清的脏话中,季峋霜很快抓住重点:“这王老三,请了什么厉害人物?”

      “我的妈!你又知道了!?”周瑞惊呼出声,面上作急的神色反倒消退不少。

      在他看来,既然算命的连这都能算出,那王家请的人,也就不足为惧了!

      哼哼,还是小爷我慧眼识珠,老天见怜爱,得到真英雄相助。
      暗自得意半晌,身后不存在的尾巴翘了一翘。周瑞扯唇道:“不就是那么个人,爷刚才瞧了。长得细眉细眼的,生得没你俊。”

      “说重点。”

      周瑞‘哦’了声,想着那人身后背着红漆缠纹雕弓,心里又咯噔了下。
      老老实实地给季峋霜交代:“别的倒也没什么,只是此人弓法了得,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功夫。”

      “他五岁挽弓,六岁射鸟,八岁就猎得人生第一头大虫。自此以后,咱城中秋猎魁首都被他一个人给揽完了。”
      周瑞拼命地翻搅着自己并不充裕的脑容量:“哦哦,他叫张洛,人送诨号,百步穿杨小李广。”

      小李广……花荣?季峋霜身体抻直,莫不是来到水浒的世界了吧?

      周瑞耐着性子等了半晌,没听到季峋霜表示什么。
      抬起眼,又见算命的面上神色忽然严肃,眉眼微微垂着,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心里着实有些着慌。
      这可是他放弃购买青虹剑、放弃子子孙孙扬名立万,忍痛换来的机会啊!
      千万千万可不能砸了!

      于是,摇着身子往季峋霜面前凑,小心地问:“算命的,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是不是也给自己取个诨号。
      要不直接用水浒里吴用的名号,赛诸葛、智多星?

      “嗳,有了!算命的,要不你也取个啥号,把对面的压过去!”
      二人迥异的脑回路,竟在此刻,奇迹般地叠在一起。

      “让小爷来给你想一个吧?”周瑞抬起短肥的手指,点向自己的心口处,信誓旦旦说道,“包管念出来,响当当的。”
      说着,他真的掰着手指数了出来——

      “青虹之主!神剑之王!季家明澈!”
      “啊呀,不行不行。这宝剑的典故还没传出去,那些子没见识的小人定然听不懂。”
      “嗯,就叫——神机妙算赛诸葛,笑面俊俏季大郎。”

      噗。
      季峋霜没绷住,才送入唇中的茶水一口喷出,差点毁了周瑞花费数小时的精心装扮。

      前面一句就算罢了,笑面俊俏季大郎是什么鬼?
      特别是季大郎…虽说这个时代姓氏加上排行的叫法,的确很常见吧。
      但,这口大郎声声叫的谄媚,他很难不联想到奇怪的地方去啊。

      “还是我自己取。”季峋霜忙截断周瑞的发挥。

      “哦,好的吧。”
      周瑞意犹未尽地扇了扇鼻头,再三确认了季峋霜的状态,才回到舱里头换衣服去了。

      .
      季峋霜坐在雕花窗下,随意赏着外间景色。

      今夜无雪,稀薄的云层中,枯瘦的月亮悄悄漏了头。而远处已经喧闹起来。
      红绸高高挑起,丝竹一米高的灯台点燃,将整座湖心照得明澈。

      季峋霜估算着时间,吩咐执桨人往湖心划去。

      已近歌台,歌女抱琴坐在灯烛下,挑弦随手拨弄。又有舞女在旁揽花弄柳,水袖翻飞间,色若芙蓉。

      季峋霜收回视线,又瞥了眼还没有动静儿的船舱,出言催了催。
      还没来的及开口,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船剧烈地摇晃起来,接着‘哗啦啦’一连串儿脆声,簌簌地砸了一地。

      珠帘跟着不安地跳了跳。
      季峋霜掀开帘子,走到船头,往右侧一瞧。

      一艘画舫抵在船舷旁,缠锦裹缎、雕玉堆金的,看上去比周瑞的画舫还要豪华不少。
      船头有两名郎君并肩站着,他们正仰着脖子,往这边瞧着。

      在他们看过来时,季峋霜也偏头打量着他们。

      为首一名头戴白玉冠,身裹素纱袍,手捏玉骨扇,看起来倒是别致风流。
      这应该就是周瑞的口中的王老三?
      唔,品位的确比周瑞的好上不少。

      落在王老三身后半步的人,则是眉眼纤细,身量薄弱。
      他生的过于瘦削,背上负着一柄夸张的大弓,半边侧脸罩在弓影中,看上去随时要被这弓压垮似的。
      这是……小李广张洛?

      “哎呦呵!是那根杂毛敢暗算老子?”
      船舱内,周瑞的嘶吼声抵来,随即,大红袍团成的胖子摔着船帘冲出。

      怒气冲冲的,只是满脸挂着白粉,看起来好不狼狈。
      “该死的,敢碰瓷爷的船?”

      季峋霜随意一指,周瑞愤怒地目光立马刺了过去。

      “好哇,是你王老三啊!你个臭王八,烂□□,就凭你这狗样儿,也敢肖想杨小娘子?”

      一连串不歇气的喝骂,王老三脸色被灯火一熏,五颜六色的,像是打翻了颜料碟一样。

      他胸膛急速起伏片刻,面皮抽搐着笑:“呦呵,这不是周家小儿子吗?你今儿看起来真不错。”

      “噶?”周瑞挠了挠头,弄不明白自己为何忽然被死对头夸奖。

      王老三接着道:“可真是别具一格的打扮。杨小娘子一见定然倾心。”

      “是,是嘛?”周瑞扭捏起来,“我给你说哦,就算你夸我,我也不会把见小娘子的机会让给你的……”

      季峋霜:……
      实在听不下去。折回船舱拿了面铜镜,吊在周瑞眼前晃荡片刻,又往他脸上盖了块手帕。

      同时,一声杀猪似的长嚎炸开,周围笑声窃窃扩散着。

      周瑞臊的脸皮通红,抹着帕子胡乱擦了脸,又把住季峋霜脊背,轻轻往船头一推。

      “啊呸,看你那熊样儿。别以为你有什么小李广,什么神射手的,我,周大爷可有高人相助。”

      季峋霜听了,只无奈地勾勾唇。
      他乐意看这些纨绔干仗,也乐意为未来的‘银子’撑撑腰。

      于是从腰间取下青虹剑,随意挽了个剑花,将周瑞护住身后。

      对面的王老三吃了一惊,持扇的手微顿,三角眼亮了亮:“咦,这位公子倒是风姿卓然,某不曾见过。”
      “这般样貌……唔”
      他的视线油腻中又透着点恶心,殷勤地问:“周家哥哥,可否将这位公子给某介绍介绍?”

      “当然。”周瑞胸脯一挺,双腿岔开,摆开架势道:“他乃是,青虹宝剑之主,箭贯群雄之王,曾于千万贼人中,一箭取得匪寇首级!”
      “他,就是——江湖诨号,搅风搅雨、翻天覆地,箭无虚发,百步穿杨,笑面季大郎!”

      还念了一段贯口,季峋霜执剑的手微微一抖,咬牙忍住把周瑞推下画舫的冲动。

      不想,对面画舫上,有人却先他一步开口,语气阴沉地似水。

      “箭无虚发,百步穿杨?”
      “呵,且来和某比试比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别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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