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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收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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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就近的研究所,给二姐收尸。
机械设备完全损坏的研究所内,昏暗得没有一丝灯光,原本攀附在墙壁上的信息流全部暗了下来。
尘时打开军式手电筒向前探去,白色的灯光照亮了一部分黑暗。
他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下几层阶梯,到达熟悉的地方的时候,却发现二姐的脑袋已经和脖颈分离。
他瞳孔骤缩,拿着手电筒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着抖,他看到二姐的脖颈出现了一道完整的切割痕迹,却没有流出一点血迹,变成了和那些被寄生的脑袋一样的黑乎乎一片。
白光清晰地照在尘安绵的尸体上,那向来温和沉稳的眸子变得空洞无神,明明已经彻底死亡,眼珠子却还是在不受控制地转动。
尘时感觉到心口爬上了一股酸意。
长睫微阖,眼泪无声地一点一点顺着眼角坠下来,滴落在地。
地面上原来流动的血迹已经完全凝固,他踩在血色铺成的地面上,孤零零地站在长廊里面。
往下是层层叠叠的铁楼梯,向下一直延伸至十八层,往上是漆黑一片的走廊,死气沉沉。
他蹲在二姐的尸体面前,与那双转来转去的眼珠子对视。
那种被凝视的感觉格外强烈,他知道这已经不是她的二姐,而是一具被寄生体寄生的躯壳。
他们那个星球向来讲究入土为安,与其它的星球相比,死者的尸体有着格外珍重的意义。
他尝试着与寄生体交流:“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他很少会真正的厌恶什么东西,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如此浓重的厌恶情绪,在这一刻,他希望所有的寄生体都从这个星球上彻底消失。
寄生体控制着他二姐的眼睛动了动,连带着唇部都翘起一个微妙的笑,似乎在听他说话。
尘时看着那一抹微笑,只觉得说不出来的寒意席卷了整个心底,他压制住自己的哭腔,尽量平静道:“你可以从这具身体里出来吗?”
异种仍旧凝视着他,那双眸子空洞渗人,像是黏在了尘时身上一样,让他无比的不舒服。
长相漂亮的少年蹲在一个诡异的脑袋面前低声恳求着,可怜至极。
那双凝视着他的眼珠子瞬间停住了转动,他能感觉到异种在思索着他的话,很快紧闭的口腔张开了一个缝隙。
一个丑陋的长着触须的黏虫从那个缝隙爬了出来,绿色的触角似乎长着视觉系统,正打量着尘时。
一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爬上了尘时的脊椎骨,他顺从本能地向旁边一退,整个人滚落了几米远。
当他完成这个动作再向寄生体看去的时候,发现那个长着触角的黏虫已经露出了尖锐的牙齿,对着半空中咬去——那正是他原本蹲着的地方。
这个寄生体想把他当成下一个宿主!
尘时滚落的途中,身体几处都砸在了栏杆上,疼痛感让他低吸了一口气。
以他皮肤娇弱的程度,想必很多地方都已经青一块紫一块了。
好在地面上的各种血迹都已经完全凝固,并没有全部沾染到他的身上。
经过这些变故,尘时早就变得狼狈不堪,发丝凌乱地飞舞着,脸上还带上了一些脏灰。
一张小脸在这种状态下还是漂亮得惊人,唇齿微张着,胸口随着呼吸不断起伏。
未知的黏液从寄生体的牙齿里喷出来,尘时猜想这个东西一定是某种能够麻醉神经的毒素。
只有他昏倒了,寄生体才能想怎么下手就怎么下手。
母体死亡了,子体却还在,这说明这个异种的种群母体并不是固定的,而是会不断地更迭替换。
只要这种寄生体还存在一只,那么它们就不算真正的死亡。
尘时的神色凝重了下来,有些过长的黑发微微垂着,挡住了他的一部分视线,他上手拨开额前的碎发,向着扑空的蠕虫看去。
在它慌张地爬回尸体前,尘时摸索出了挂在腰间的枪,迅速瞄准着爬动的异种,在它重新回到口腔的前一秒,扣下了扳机。
枪声响起,在曲折的阶梯之上回荡着,握住枪的手很稳,瞄准得也十分好。
异种当场四分五裂,暗红色的血液飞溅到尘安绵的尸体上,染红了她的白大褂,也弄脏了她手上握紧的文件。
尘时花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把异种脏兮兮的血给清理好,又小心翼翼地将二姐与身体分离的脑袋重新拼了回去。
刚刚拼好,尘时手一动,二姐的脑袋又重新掉了下去,他思考了半响,最终决定把尸体和脑袋都搬回飞梭。
他试着把文件资料从二姐的手里拿出来,却发现对方死死拧紧,他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掰开她的手。
尘时没有看那些文件,利落地把沾上一点血迹的文件揣进了怀里。
从研究所到飞梭停靠的地方并不算远,但是为了减少对二姐尸体的磨损,尘时选择把飞梭开过来。
他回到原地,看见上校的尸体已经融成了一道湿漉漉的水痕,他打开飞梭的驾驶位的门,弯身钻了进去。
飞梭的驾驶要比飞船的驾驶轻松许多,他很快就上手将飞梭启动起来。
一番忙活后,尘时总算将二姐的尸体搬到了飞梭里。
他不太熟练地操纵着飞梭,已经被撞击过一次的飞梭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磨损,在半空中跌跌撞撞地飞着。
尘时花费了一点时间才到达就近的军式基地。
天色漆黑,基地门口冷白的灯柱下有不知名的蚊虫在飞来飞去,细微的嗡鸣声惹得人心里闷闷的。
尘时收回望向灯柱的目光,通过扫描仪进行了权限的认证,正式进入了军事基地。
他在寻找幸存者。
军事基地内艾尔固防材料白得晃眼,各种灯光都亮着,人却完全不见踪影。
地面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的血迹,正当尘时抱有一丝侥幸,认为士兵们已经撤离了的时候,他闻到了从地下训练场飘上来的血腥味。
那气味若隐若现,即使隔着几道厚重的石门,也依旧难掩腥臭。
向来干净整齐的训练场传来潮湿黏腻的气味,明明在一天之前,尘时还在这里训练,仅仅一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纤细漂亮的手扒拉在地下训练场开启的开关上,那是个旋转的石头按钮,十分巨大,尘时几乎是整个人将它抱住才得以挪动它。
少年身子弱,看着就没有什么力气,费了半天劲后,才顺利地将地下训练场的门给打开。
一声巨响后,拦截的门缓缓向两边拉开,石头堆砌成的墙壁上各种灯亮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现在信息流还不太稳定,那些挂在墙壁上的灯光线并不算亮,只能让人模糊的视物。
扑面而来血腥味像是直接揍了尘时太阳穴一拳,他的眸子被刺激得泛起一层泪水,眉头紧蹙着。
他温顺地垂下眸子看去,只见漆黑的甬道里面,早已经鲜血淋漓。
地面上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干净的地方,目之所及之处全是粘稠厚重的鲜血,刺鼻难闻的气味往人的脑子里钻。
尘时脸色惨白着闭了一下眼,然后抬脚往下走。
血液几乎到了尘时脚踝那么深,踩下去的时候,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粘稠感。
变故总是来得那么忽然,尘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就在昨天,他还累得气喘吁吁地在这个阶梯上坐着,那时于獒就站在他的面前半垂着眸子看他。
然后这个可恶的人嘲讽他爬个阶梯都那么费劲,训练那么久还是那么的弱。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应的了,或许是低哼了一声,又或许只是弱小又可怜地反驳道:“我没有。”
总之,于獒听了之后,半抱着手臂倚在墙面上笑了起来,他笑意压得很低,闷在嗓子里,像是很轻的一声气音。
尘时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人每次欺负了他后都会那么开心。
通往地下训练场的阶梯并不算长,尘时却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很久。
他在黑暗中喘了口气,接着清楚地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声音十分细微,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蠕动。
阶梯终于走到了尽头,他摸索着放在口袋里的能量枪,白皙的手指轻轻扣动在扳机处,整个人都紧绷着。
信息流信号不稳定,尘时伫立良久之后,灯猝然亮了起来。
那个刹那,他看清楚了整个训练场的景象。
地下训练场几乎已经成了人间炼狱,各种训练器材上都是漆黑得已经半干涸的血液,无数具尸体堆积在他的面前,形状扭曲。
血腥味往他鼻子里钻,比以往每一次闻到的味道都要浓厚,几乎令他感到眩晕。
他找不到一点有人生还的痕迹,所有人都死状惨烈,头身分离。
尘时几乎是颤抖着绕过无头尸体的尸堆,尸堆后面,他看到了无数士兵的脑袋在蠕动着。
星球的供能设备受到损坏,信息流信号不稳定,挂在天花板上的大灯一闪一闪。
昏暗的光线下,众多Alpha们的口腔微张着,蠕虫般的异种从他们嘴里探出了半边身子,头上绿色的触须四处晃动。
尘时清清楚楚地看见它们在舔舐地面上的血液,它们似乎情绪很激动,欢快地摇晃着自己的身子,连带着士兵们的脑袋也跟着摇摆起来。
陡然,正在进食的寄生体们停止了动作,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下来,整个训练场变得安静无比。
它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下一秒,它们全体转过了身,朝着尘时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