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败之地》苏行梦

9、第九章 春风09

　　第九章 春风09

　　方轻燃拎着一家粤菜餐厅的包装袋回到公寓。

　　叶珩已经换上家居的T恤长裤，盘腿坐在沙发上。头发最近长长不少，他用橡皮筋在头顶扎了一簇小啾啾。

　　看见方轻燃回来，他眼睛一亮：“总算回来了，饿死了。”

　　方轻燃先去洗手，叶珩取出食盒，逐一打开。

　　酱蒸排骨，水晶虾饺，奶黄包，榴莲酥。楚河汉界，甜咸分明。还有一碗南瓜小米粥。

　　方轻燃拿了两副碗筷出来，叶珩分别盛好粥，将排骨和虾饺推到方轻燃面前，然后在她对面坐下。

　　“没吃饱？”

　　“嗯。不小心坐在曲淮旁边，所有人都在和她说话，连带捎上我，都没吃几口。”

　　“怎么确认的？”

　　“眼神，挺明显的。”

　　叶珩笑得有点幸灾乐祸：“八成高中就喜欢了，沈炽这个闷骚。”

　　方轻燃若有所思：“有可能。”

　　叶珩不太高兴地问：“哼，需要我安慰你吗？”

　　方轻燃咽下一口粥，疑惑地看向他：“安慰？”

　　“也算失恋了吧，不需要吗？当然最好是不需要，反正我也不太会。”

　　“……”

　　“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叶珩，你是不是，有过什么爱而不得的感情经历？”方轻燃真诚发问，“不然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需要安慰。”

　　叶珩愣住：“不需要吗？”

　　“不需要，”方轻燃斩钉截铁地说，“你想得太严重了，我说过，只是对风云人物的憧憬而已，根本没有恋过，算什么失恋。现在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搅动碗里的粥，语气平淡：“而且，就算真的是失恋，也不需要。这种事，交给时间就好了。”

　　叶珩笑笑：“听起来很简单嘛。但要多久呢？”

　　“看人，”方轻燃想了想，补充一句，“也要看感情有多深。”

　　叶珩扯扯嘴角：“会不会有那种，几十年，甚至一辈子都走不出来的人？”

　　“当然有。我爸不就是么？愧疚了半辈子，现在还在愧疚。而且看样子，还要一直愧疚下去。”方轻燃淡淡说道。

　　叶珩失笑：“对哦。看来我们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亏你还是辩论队的，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方轻燃差点噎住，转而问道，“比起这个，我比较好奇你是怎么发现的。就见了沈炽一面，你就这么笃定？”

　　叶珩掰开最后一个奶黄包，这次没有吃外层的面皮，只挑了馅出来，语气微嘲：“天赋异禀加耳濡目染吧。明明爱得要死却要装作不在意，和明明不喜欢但努力假装，从小就看这样的戏码，就是瞎子也看会了。”

　　方轻燃咽下一口粥：“看起来，是你比较需要安慰啊。”

　　“是啊是啊，心情可差了。你快安慰安慰我。”

　　“不是给你带吃的了。甜食分泌多巴胺，有助于心情愉悦。”

　　叶珩理直气壮地说：“但是都没有那天的抹茶麻薯好吃。”

　　方轻燃拿起纸巾掖了掖唇：“你真的想吃？”

　　“真的啊，骗你干嘛。”

　　“明天还有一天假期，你要是没事，我带你过去吃，”方轻燃站起来，“不过这次你要付钱。”

　　“没问题，那今天就当你请我了？”

　　“请你了，看在你需要安慰的份上，”方轻燃敲敲桌子，“垃圾收了。”

　　叶珩懒懒地伸出一只手臂，挡住方轻燃的去路，仰头，眉梢上挑：“我说，你现在使唤我是不是越来越顺手了？”

　　“是谁说肚子饿让我买点吃的？”

　　“你自己明明也要吃的。”

　　方轻燃居高临下看着叶珩，双唇开合吐出四个字：“抹茶麻薯。”

　　叶珩夸张地叫起来：“这是威胁？这绝对是威胁吧？”

　　“是，你看着办吧。”方轻燃抬手在他头顶的小揪上轻轻扯了一下。

　　方轻燃回了卧室。又过去十几分钟。

　　叶珩一直在位置上坐着，头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他忽然摘掉橡皮筋，胡乱揉了通头发，仰面靠在椅背上，盯住天花板，喃喃自语：“太考验我了吧。 ”

　　*

　　第二天，方轻燃带叶珩去忘忧火锅店。

　　中秋节假期最后一天，返校学生很多。如果不是方轻燃提前给方峻茂打了招呼，看外面的队伍，至少要排一小时。

　　坐进包厢，方轻燃有些抱歉：“包厢你一直留着吗？是不是影响你做生意了。”

　　方峻茂将方轻燃按进座椅里：“哪有什么影响，姐你安心吃就是了。还有这位帅哥，嗐，我就直接叫你叶哥了，抹茶麻薯是吧？品味很好哦！这是我们这里最受欢迎的甜品！先给你上一盘哈，不过不要吃多了，免得火锅吃不下了。”

　　叶珩说：“还有什么其他好吃的甜品，一起上吧，火锅主要是你姐吃。当然钱我付。”

　　方峻茂忙不迭拒绝：“开什么玩笑，我姐带来的人，哪有付钱的道理。”

　　叶珩哼笑：“那可不行，现在不付，晚上回去也要单独付给你姐，说不准付得更多。”

　　方峻茂呆了呆：“啊？啊？”突然间脸色爆红，不知想到什么，支支吾吾，落荒而逃。

　　叶珩不解道：“他怎么了？”

　　方轻燃摇摇头，也很纳闷。

　　很快，甜品、汤底、菜品一一端上。叶珩和方轻燃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所以，昨天发生什么了？”方轻燃问叶珩。

　　叶珩吃了几口，神情平静：“我爸外遇的那个女人，大概活不成了。他不好过，也不让我们好过，就是这样。”

　　方轻燃默然，良久，轻声问：“怎么会这样的。”

　　“车祸。当然不是我妈撞的，不过严格来说，确实和我妈有一点关系。至少他这么觉得。”

　　“但是这种事情，根本原因都是男人，”方轻燃认真地说，“你妈妈也是受害者。”

　　叶珩讥笑道：“他可不这么想。在他看来，全世界都要害他心爱的女人。”

　　方轻燃端起茶水喝了小半杯，轻轻放下，忽道：“如果我说，我希望她能好起来，你会介意吗？”

　　叶珩郁闷地说：“虽然她死了我无所谓，不过好歹是一条命，还不至于这么狠毒啊。”

　　“抱歉，不是误会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如果你妈妈还在意你爸爸，还是祈祷那个女人好起来比较好，”方轻燃眼中升起一片冰冷的怒火，“因为，谁也比不过完美的死人。”

　　一阵寂静。包间里只有火锅沸腾的水声。

　　“虽然有点不甘心，不过，是的，”叶珩很淡地笑了下，“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已经让我妈一败涂地了。”

　　方轻燃面容清冷：“如果我妈妈还活着，赵涵清来找她借钱，妈妈肯定会借给他的。但他对妈妈不会有任何感激和愧疚，因为妈妈一定比那个女人活得好。”

　　“可是妈妈走了，”眼中的怒火化作几许明灭的泪光，方轻燃冷冷一笑，“他终于舍得分出几分愧疚。谁会稀罕呢。”

　　锅内升腾的热气模糊了方轻燃的面容。

　　叶珩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臂已经伸了出去，即将落在方轻燃的肩膀。

　　方轻燃蓦地一动。叶珩近在咫尺的指尖，连带紧实有力的手臂，便这么跳进她的余光里。

　　似乎是在思考叶珩准备做什么并花了一点时间确认，而后方轻燃慢慢地转过头，和叶珩四目相对。

　　空气不能再安静下去了，方轻燃心中浮起这样的念头。于是，还没想好要说什么，本能已促使她张开双唇：“你……”

　　叶珩一脸坦荡：“我什么啊。不是你要安慰我的吗？怎么最后变成我安慰你了。”

　　说完，他的手就这么自然地、重重地落了下去，一把搂住方轻燃的肩膀：“喏，给你点力量，不谢。”

　　方轻燃一动不动。

　　叶珩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臂。

　　吃完火锅，方轻燃出来上卫生间。方峻茂正好忙完一波，飞快跑到方轻燃身边。

　　“姐！你怎么不早说这个朋友是男朋友啊。”他有点埋怨，又兴奋不已。

　　方轻燃：？？？

　　方峻茂一脸羞涩：“刚才他那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你们住在一起吗？晚上单独付给你什么的，哎呀！”捂脸扭动。

　　方轻燃：………………

　　她总算知道刚才方峻茂为什么会抽风似地跑出去了。

　　深呼吸，抬手，一记爆栗！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就是朋友。”

　　“啊？”

　　“嗯，朋友。”

　　“呃，住在一起的朋友？”

　　方轻燃语塞。

　　兜兜转转，没想到还是这个。方轻燃木着脸：“是，住在一起的朋友。”

　　方峻茂肃然起敬：“不愧是你，姐，比我前卫太多了，各个方面都是。”

　　方轻燃怕他再误会下去，解释说：“其实是合租，先前租房出了点问题，这一年先这样，”又叮嘱他，“不要和舅舅舅妈说，免得他们担心，我心里有数。”

　　方峻茂眨眨眼，拍着胸脯：“放心吧姐，我懂的。”

　　“……”方轻燃突然觉得还不如不解释。

　　不一会，叶珩走出包间，方峻茂向他递上几样打包的甜品。

　　“叶哥，给你。以后常来啊。”

　　“谢谢。你和你姐好像关系挺好的。”
　　
　　“去掉好像，我就这一个姐姐啊！虽然不是亲生姐弟，但也差不多了。姑姑以前对我也特别好。”

　　“你姐很厉害。”

　　“那是当然的，我姐从小就是别人家孩子的典范，基因就好嘛。姑姑漂亮能干，姑父……哎，算了不说了。长得帅人聪明这些都没用，对姑姑不好这一条就是死罪。不说了不说了。”

　　“赵涵清？”

　　方峻茂惊讶：“你连我姑父名字都知道？我姐和你说的？”

　　“不然呢？”叶珩带着点坏心说道，“不光知道他名字，我还见过他。”

　　方峻茂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你们真的只是朋友？”

　　叶珩玩味道：“她这么和你说的？”

　　“是啊，住在一起的朋友。”

　　叶珩不禁大笑：“嗯，是，住在一起的朋友。”

　　方轻燃从卫生间出来，看见的便是叶珩满脸笑容，而方峻茂则是一言难尽。

　　她走过去：“怎么了？”
　　
　　叶珩连连摆手：“没事，走了走了，难得来一趟，去大学城逛逛。”

　　现在店里的人比刚才少了不少，有几张桌子拼在一起，大约十几个大学生围坐成一圈。方轻燃和叶珩经过他们背后时，其中一个男生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伴随不敢置信的大吼。

　　因为太突然，方轻燃没有防备，被撞得一个踉跄。

　　幸好走在外侧的叶珩一把扶住方轻燃的手肘，帮她稳住身体。

　　叶珩皱起眉头，不悦道：“看着点，撞到人了，同学。”

　　“对不起对不起！”男生转过身连连道歉。

　　男生的同学也抢着说：“小心点啊你。帅哥不好意思，我同学他不是故意撞你女朋友的。”

　　叶珩和方轻燃都有一瞬间的僵硬。

　　糟糕。

　　不妙。

　　两人心中同时拉起警报。因为肢体的接触，这微妙的一瞬，他们都感觉到了。

　　下一秒，叶珩松开手，方轻燃向旁撤，默契无比。

　　小小的插曲没有打断身后的交谈。

　　“你看到什么了这么激动？”

　　“我女神有男朋友了？！”

　　“嘁，你手机里八百个女神，谁知道你说的是谁。”

　　“曲淮啊！你们不看热搜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