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晚新婚》苏其

8、第 8 章

　　除非重要且紧急的工作，陈橘白一般很少在下班时间联系员工。

　　刚回到家不久的江振东正准备带孩子，一看手机来电立马将孩子递给妻子，拿了手机回房间接。
　　“陈总。”

　　陈橘白没废话，“今天是不是面试了一个产品经理？”

　　江振东瞬间忐忑又疑问，陈橘白很少管招聘的事，产品经理这个岗位三面是管他们部门的副总，不过一般来说只要他点头同意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三面只是走个流程。

　　今天突然问起这个......江振东谨慎了些，“是的陈总，有一个从首都A公司回来的主管，经验丰富，简历还不错。”

　　“面试情况如何？”

　　江振东揣摩着能让陈橘白亲自来问的可能有点关系，这会已经完全换了态度，“能在成长期就做到15%的市场占有率，经手的几个项目也都有迹可查，能力很强。”

　　陈橘白拧起眉，宋唯不至于骗他，那只可能是江振东有所隐瞒，他沉声问：“你有什么顾虑？”

　　江振东说：“A公司和我们的主营业务不同，我怕她接手不了我们目前的工作任务，而且首都的薪资与我们给出的薪资有差别，她估计不能接受这种落差，另外，她之前没有过太多管理经验。”
　　他说完，再小心试探，“但是个人能力还是不错，要不要让凌副总面一遍？”

　　陈橘白创业初期一直亲历亲为做技术，不会不知道产品岗这个岗位的工作内容，何况宋唯之前待的是互联网科技公司，业务是不同，但接手不了夸大其词。
　　还有管理经验，做产品不看title，看的是项目经验。
　　男人脸色阴沉，出口声线也低得可怕，“还有呢？”

　　江振东一顿，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后背已经冷汗涔涔。
　　他比陈橘白要年长几岁，可从属关系以及对方身上强势压迫感每次都让他感觉压力巨大，实话不自觉说出，“陈总，我们部门现在一共四个产品经理，三个女的，一个准备休产假，一个前段时间听闻怀孕，我在考虑我们是不是得招个男的？”

　　“就因为这个？”

　　“陈总，我也是为公司利益出发，今天面试的女孩说是回老家准备结婚要孩子，到时谈起恋爱，结了婚，孩子又刚出生......”江振东再次留一个心眼，“陈总，我明天再和她聊聊，看看她其他方面工作能力，到时候做不了产品可以换运营......”

　　陈橘白后半句没怎么听。
　　严肃的脸因为前半句有所缓和，“准备结婚要孩子？”

　　“是啊，陈总你说这.....”

　　陈橘白到冰箱拿水，单手拧开喝了两口，淡淡勾起唇角，“你多想了。”
　　“还有，江振东，我们不至于搞职场歧视来节约成本，你今天的行为换来的是公司口碑的崩塌，是首先在公司内部带头歧视，营造不健康的工作环境。”
　　虽然不再严厉，但字字致命，江振东额头疯狂冒汗，“是的陈总。”

　　“明天到我办公室来，这个月绩效取消，通知她参加三面，今天我和你通话的事保密。”
　　“是。”

　　交代好后续工作，电话挂断，陈橘白在窗前站了会，迟疑再三，没有联系宋唯。
　　她是否还要参加面试，是否通过面试，是否接受这份工作，都看她自己。

　　......

　　宋唯没想到会再接到光年科技HR的电话，他们让她参加终面。

　　电话里谭冰反复让她确认周五是否可以参加面试，宋唯懵但脑子还清醒，“你们江总监通过了我的面试？”
　　“是的。”

　　谭冰也觉得奇怪，明明当天面试结束后说不要，怎么突然改主意？
　　不过改主意也好，她做人事，自己同样经历过类似事情，更能感同身受。而且宋唯有能力，比她们通过猎头找的人不知好多少，要是错过实在可惜。

　　眼下不免多说两句，“宋小姐，江总监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主要是产品部现在人手紧缺，他顾虑比较多，我们公司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你可以和清翡多了解一下。”
　　“好，那我晚点答复你，谢谢。”

　　她犹豫了。

　　意料之外。

　　她有断断续续在看其他公司的招聘，有比光年科技大的公司，也有比光年科技开的工资高的公司，但可能受祝清翡影响，她对光年科技有了层滤镜，很看中它的市场前景。

　　可又实在纠结，江振东给她的印象太不好了。

　　她出去面试这事杨迎秋还不知道，不能跟她说，说了只会招来无穷无尽的考编道理输出。
　　也没问祝清翡，她现在的意见没有参考价值。

　　想了一晚上，宋唯决定接受周五的面试邀约。
　　她以前没做好规划，想着走一步是一步，导致最后被裁，但现在不行，她必须考虑得更加长远。

　　AR、VR是南安市重点支持产业，亦是国内目前重点投资行业，光年科技又冉冉升起，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她没有拒绝的理由，如果要留在南安，VR类公司是首选，而光年科技更是首选中的首选。

　　至于其他的，她给自己一个月的试错期，如果领导同事与环境都不适应，那就及时止损。

　　第三轮面试比想象中轻松，面试她的是一个副总，四十上下，态度好，挺专业，就是有点啰嗦......

　　就她的工作经验交流完后他讲了十分钟光年科技的历史和未来，十分钟介绍他们各种各样牛逼的项目，后十分钟给她画饼，言辞激昂，听得宋唯一愣一愣。

　　最后甚至直接给出面试结果，欢迎她的加入，周一早上可以去办入职。

　　宋唯接下这个offer。

　　当天晚上跟祝清翡报喜，姐妹两个聊完，宋唯想了想，决定跟他也说一声。

　　那边很快回：【恭喜。】
　　宋唯：【谢谢。】

　　陈橘白：【周一晚上一起吃饭？】
　　这是那天演唱会之后他第一次提出约吃饭，宋唯应下

　　没什么原因，这段时间他和姜小语帮了她很多，她理应请人家吃顿饭。

　　......

　　这几天气温有所回升，天朗气清。
　　周一，宋唯起了个大早，化好妆，穿上通勤小套装，再披上干练的呢子大衣，精神饱满。

　　出门时杨迎秋和宋高逸还在，杨迎秋看见她这一身，皱眉问：“去哪？”

　　枪上了膛，冲突不可避免，宋唯回答：“我找到工作了，今天入职。”
　　杨迎秋倒是比想象中平静，“你早有一天会后悔，等你再想考一个体制为时已晚。”

　　“我不后悔。”

　　杨迎秋瞥了眼收拾东西准备出门的宋高逸，嗓音里添上一丝恼怒，“你就跟你爸一个样。”

　　宋高逸身子一顿，什么都没有反驳，回过身来对宋唯说，“恭喜你唯唯，好好工作，晚上爸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谢谢爸。”宋唯心情放松了点，“不过我晚上有约了，爸您明晚再给我做吧。”
　　“行。”

　　大门关上，杨迎秋哼一声，心里似乎有怨，跟她说话的语气也有点冲，“晚上跟谁吃饭？新同事？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交。”
　　“......”宋唯咬一口包子，平静答：“不是，跟陈橘白。”

　　杨迎秋没想到这个答案，怔了下，脾气渐渐缓下来，“那去吧，你看看什么时间合适，把人带家里来看看。”
　　“现在还不合适。”

　　“那什么时间合适？等你们结婚领证了才合适？还是生完孩子才合适？到时候直接通知我们一声是不是？”

　　这是不满她先斩后奏私自找工作，宋唯没怎么放心上，但也没了胃口吃饭，“再说吧，合适的话会让你们见的。”

　　早上被小吵架影响的心情在站在光年大厦前平复，她深呼吸几口气，开始走入新的旅程，不过以前如何，现在都是一个新的起点。

　　顺利办好入职，接下来上七楼产品部报道。
　　江振东亲自来接她，笑容满面，宋唯心底诧异，面试那天他可不是这副模样。

　　“宋经理，欢迎加入光年。”
　　宋唯客气回应。

　　江振东拍拍手，宽敞办公室内十几号人看过来，“各位同事，这是我们新来的产品经理宋唯，以后负责产品一部的工作，大家欢迎！”

　　掌声雷动，宋唯半弯下腰，“谢谢大家，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

　　江振东带她去办公区后的独立办公室，边走边介绍，“七楼是产品一部，八楼是产品二部，每个部两名产品经理，你现在负责接手终端设备这条线，等会李澄会来跟你交接。”

　　“好的，辛苦江总。”

　　俩人进办公室，门关上，江振东推推眼镜，道歉：“宋经理，先前我可能给你带来不好的体验，我向你道歉，你别多想，以后的工作有任何不懂都可以对接我。”

　　宋唯不太会看人，此刻分辨不出他是真诚还是做表面功夫，但道歉的话挺实在，她也没多想，多些钝感力才能少些烦恼。

　　何况已经入职，以后他是她直属领导，没必要把关系弄得太僵，“江总，期待与您共事。”

　　江振东离开，一名叫做李澄的经理推门进来，宋唯看见对方七八个月大的肚子，明白了光年科技为什么要再招个经理。

　　李澄摸着肚子自觉坐下，略带婴儿肥的脸颊露出笑，“宋经理你好，我就不客气了，现在多站一会都觉得腰酸背疼。”
　　宋唯自然不介意，“您坐。”

　　李澄交接工作之前先寒暄：“等了一个多月终于等来你，我真怕没人接手到时候一边生孩子一边回消息。”

　　说完看见眼前这个二十五六的年轻女孩脸色诧异，李澄微笑道：“吓到你了？”
　　“没有。”

　　“做我们这行，一入职就当妈，自己孩子出问题不找妈找谁，你说是吧？”
　　宋唯一笑，“是。”

　　“你也不用怕，咱们公司虽然年轻，但是架不住基因好，孩子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外头抢着要，所以养育孩子的过程还算轻松。”

　　外行人看门道，以为产品岗简单或难，可真做了才知道李澄这番话直切要害，做产品可不是养娃吗，产品经理是妈，技术是爹，爹只负责生，生完之后撒手不管，唯独她们这个妈要照顾这个孩子从出生到死亡。

　　宋唯找到知音，“李经理，您放心，您的孩子我帮您继续看着。”
　　“你是得当这个后妈了。”李澄低头看自己肚子，眼角流露温柔，“之后我也不一定能回来，回来也不一定有精力再做这么高强度的工作。”

　　温柔中带着淡淡的忧伤，宋唯明白其中缘由，不知怎么说，刚入职也没什么立场，只好引着话题开始交接工作。

　　李澄目前手里有两个项目，一个已经推进市场，一个还在筹备期，几乎需要她从头跟进。
　　她交接得细，一直工作到中午。

　　时间差不多，俩人去饭堂吃饭，李澄叫来一部两个专员一起。
　　一个叫董瑞成的男孩，一个叫纪瑶的女孩，都刚刚毕业模样，年轻气盛。

　　员工食堂在19楼，四人到时食堂内已坐了不少人。
　　纪瑶说：“唯姐，我们食堂很好吃的，味道不比外面饭店差，你多试试。”

　　有自选窗口，也有特色窗口，卖相看着确实不错。

　　点好餐，四人一桌。
　　两个年轻人话多，尤其纪瑶，“唯姐，你刚来，我们跟你说说公司生存法则吧。”
　　宋唯笑：“还有这个？”

　　“那当然，公司隐形法则，别人都是摸了两个月才摸出来的呢。”纪瑶放下筷子，认真举起右手食指，“第一，二号窗口的肉夹馍一绝，但是每天限量一百份，先到先得。”

　　宋唯没想到隐形生存法则是这个，抿起唇，两个小酒窝很是明显。
　　对面纪瑶看得呆了。
　　早上在位置上匆匆一面已是惊艳，那时候远远看着，觉得新领导大方得体漂亮，眼下又添新认知，不仅漂亮，还温柔亲和，笑起来的两个小酒窝太好看了，加大分！
　　所以他们一部是来了个美女领导啊，真幸福！

　　在场俩人都知道她德性，董瑞成推推她胳膊，“喂，口水擦擦。”

　　“别乱说毁我形象。”纪瑶不理他，回归主题，她解锁自己手机，打开微信，“第二，唯姐我加你个微信吧，把你拉进我们各种小群，什么拼单群八卦群打车群统统都有！”

　　宋唯又笑，加上这个微信。

　　“好了，第三，可以觊觎老板，但不要付出行动。”
　　宋唯这个就不太懂了，“为什么？”

　　“唯姐，你没见过老板吧？”
　　“没有。”

　　“那就是了，老板今年才28，年轻帅气多金，重点是，”纪瑶卖关子，三四秒后才说，“重点是单身！”

　　但宋唯的重点搞错，之前祝清翡说他老板是钻石王老五，她还以为他三十多快四十，“这么年轻？”
　　“那可不，所以咱们公司多少人蠢蠢欲动啊。”
　　宋唯不多的八卦属性被激发，“那为什么不能付出行动？”

　　“因为追不到啊，老板哪是那么好追的，何况外头不知多少千金大小姐惦记我们老板呢。”纪瑶接着说：“而且我们公司禁止办公室恋爱。”
　　“啊？”
　　“所以说是隐形规则啦，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但是之前谈过的几对都被调岗或者辞退了。”

　　宋唯点点表示了解，禁止办公室恋爱这一点还蛮常见，可以理解。

　　纪瑶张张嘴还想说，可瞧见从门口走进来的几个人，立马闭嘴，并且努努眼用眼神示意宋唯回头看，压低声音说：“老板来吃饭了，中间最高最帅的那个就是。”

　　宋唯回头，认清正中那人，当场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