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尾鱼的恋爱日常》懿书生

2、第二章

　　4、

　　几乎所有认识我和余同学的人，都认为我们俩是在学校认识的。
　　除了老赵。

　　他是我认识得最早的余同学的同类。他后来告诉我说，觉得当时的我面和心善，是真心想拉拢我与他们认识的。

　　也是我们俩初次相遇的第一现场见证人。

　　在那时的我眼里，这位非要把自家健身房名片塞给我的健硕老哥，明显更像是把我当成了可发展进会员名单的潜在客户。

　　不过最后，这两个目标都一一达成了。
　　并且还比这更进了一步。

　　当然这是那时我们谁都没想到的。

　　那是我考上研究生的那年夏天。

　　收到了入学通知书的我，第一次要到一座临海城市生活。

　　这确实超出了我最初的计划。

　　因为我自愿填报的学校并不在那里——我是被调剂补录过去的。

　　那时的我只顾着庆幸补录成功，还有所不错的大学愿意收我，并没有想到这一次阴差阳错的变动，会是一场奇妙缘分的开始。

　　没想到会有那样一个余同学就在不远的未来等着我。

　　那年五六月份，刚参加完大学的毕业典礼，几个要好的同学就计划着趁离校前一起到邻近的省市转转。

　　就有同学提议到录取了我的海洋大学所在的X市。

　　正好是夏天，正好是旅游城市，正好有阳光沙滩，也正好去我学校参观参观。

　　于是，三五天的行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当了二十几年的内陆资深旱鸭子，关于滨海城市，我只有旅游到过后的短暂记忆。

　　都是些套着游泳圈在海里来回扑腾的傻乎乎画面。
　　要不就是被太阳晒到脱皮还要再黑上一个夏天的一身熊猫黑皮。

　　可尽管如此，我还是从来都没真正学会过游泳。
　　从来没在深过胸口的水平面下脱离过游泳圈的保护。

　　就是旱鸭子旱得这么彻底。

　　加上算到那几天可能会有每月的亲戚光临，所以这次，我就干脆没给自己安排下水的项目。

　　就是准备在海滩上晒晒太阳挖挖沙，捡捡贝壳拍拍照啥的。

　　同去的几个姑娘却都比我亲水。

　　一个个早早就都备好了泳装泳帽防晒霜。
　　只等着到时候好好下水扑腾了。

　　去海水浴场的那天下午天气很好。
　　晴朗少云，气温也不算太高。

　　还没到暑假，海水浴场里的人还没多到下饺子的程度。
　　不过套着游泳圈跑来跑去的小孩子已经不少了。

　　准备下水的姑娘们换衣服的换衣服，存东西的存东西。
　　一切收拾停当，便很快手挽手地到海里扑腾去了。

　　留下我一个人在沙滩上，趿着拖鞋，踩着岸边海浪，一边闲走，一边随手捡些海滩上的小玩意。

　　海水凉丝丝的。
　　一浪一浪涌过来刷过脚面。

　　有小孩子三两扎堆地在沙面上刨坑画画。
　　浪来了，帮他们抹去填平。
　　然后，再开心地重新开始下一场创作。

　　他们脚边散落着小桶小铲，和被海水冲上岸来的贝壳海草。

　　我带着刚买的遮阳草帽，惬意地从他们中间穿过，偶尔能捡到一两个完整的小小贝壳。
　　或是在小沙窝里发现个把吐着泡泡的小蟹小虾。

　　越往人群的边缘走，脚下踩的细沙碎石也越粗砺。

　　期初还能拎着拖鞋打着赤脚，一陷一个脚印地向前走。
　　后来便只有踩着拖鞋才能不被硌脚。

　　如此一来，这边的人便更少。

　　少了打扰，能发现的好东西也就更多了。

　　我正捡贝壳捡得起劲，眼前一道海浪退去，露出水面的沙石滩上，忽然就现出一只被埋了一半的什么东西。

　　上前两步凑近了细瞧。
　　原来是一只圆形的白色海螺空壳。

　　这可比我刚才在沙滩上一路走来见到的都大都好看。

　　没想到来来往往人这么多的地方，还能有这么好看的贝壳留下来被我捡到。

　　我挺开心地把它从沙子里刨出来。
　　用再次冲上来的海水略略清洗干净。

　　顺时针螺旋的圆形壳身，凝白的底色，点缀着灰蓝色的花纹，像是晕染出的海水的颜色。

　　奇特又好看的纹理。

　　放在手上，还不及巴掌大小。

　　蜷起手指，刚好能将它包在掌心。

　　真是件合意的好收藏。

　　我如获至宝。
　　小心翼翼地把它用纸巾包了，放进随身背着的袖珍挎包。

　　下午的太阳依旧正好。
　　照得海水一片波光粼粼得灰蓝。

　　我心情一片大好。

　　再次迈开脚步之时，忍不住轻声哼起了小调。

　　因为是完全下意识的哼哼，所以哼出来的调子也是随机取材。

　　用的是方才路过的沙滩边小食摊放着的洗脑口水歌。
　　挺欢脱的调调。

　　来回来去也就会那么几句。
　　还是哼了上半句，就忘了下半句的词在哪里。

　　不过反正也没什么人听见。

　　我就这么自娱自乐地一边哼着歌，一边继续向前。

　　又走出了不知多远。
　　忽然，一侧的肩膀上传来两下若有似无的轻拍。

　　一个有些迟疑的男生声音在身后响起：
　　“呃……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
　　我直起腰，回过头去。

　　一个穿着灰蓝色连帽T恤和黑色沙滩裤的高个男生，正直愣愣戳在我面前。

　　目测比我高出半个脑袋还多的身高差。
　　让我的目光顶着帽沿又往上抬了三寸才对上他垂下来落在我脸上的目光。

　　我也这才看清他长得什么模样。

　　眉眼周正，头发略长，下颌骨利落的线条衬出一副好看的骨相。

　　是个出乎意料帅气却又端着点矜持的男生。

　　晒在他脸上的阳光有些晃眼，我竟一时反应无能。

　　还是男生又先开了口：
　　“不好意思，就是想问一下，你是不是刚才在这附近捡到了一只螺壳？”

　　“……？”

　　我那被一张好看面皮晃晕了的脑袋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尽管这大半天来也零零碎碎寻了不少能被称之为螺壳的宝贝收在包里，可我还是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只刚捡到的白底灰蓝色的好看花螺。

　　刚才还晕着的脑袋一下子就警惕起来。

　　他是什么时候看见我捡到那只好看的螺壳的？
　　这种谁捡到就是谁的的无主的东西，不会也要有人想抢吧？

　　我很小人之心地想着。
　　不知道是该大方地承认，还是该更小人地摇头说不知道。

　　男生大概以为我没明白他的所指。
　　于是更进一步的详细描述：
　　“就是一个这么大的圆形的螺壳，白色的，有一点蓝色的花纹……”

　　他一边说，一边很客气的比划。

　　修长的手指在我面前圈出一个正正好和那螺壳一样大小的圆。

　　好像对它很熟悉的样子。

　　“？……”

　　难不成这无主的东西原本是有主的？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依依不舍地拉开挎包，把纸巾包着的螺壳小心地取了出来。

　　“是这个么？”
　　我揭开覆着的纸巾，把东西捧到男生面前。

　　“没错，就是这个。”
　　男生露出欣慰却并不意外的表情。

　　“这是我不小心掉的，能把它还给我么？”

　　男生冲我礼貌一笑，有礼有节地提出请求。

　　“……”

　　我低头看看手里的宝贝，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承认它竟然是别人的。

　　“你怎么证明这就是你的。”
　　我很没有气度地反问男生。

　　“……呃，这里，螺壳口这里，有个打了孔的小洞。”
　　男生伸手点了点我快要捧着缩回怀里的他的螺壳。
　　“这里原来是有绳子穿着的，就是因为绳子断了，才不小心被我弄丢的。”

　　完美又合理的解释。

　　我又低头凑近了去看那个壳上的小洞。

　　刚才捡到时其实也瞧见了。

　　不过以为是一点美中不足的磕碰。
　　没想到会是它有主的证明。

　　不过这会儿再细看，这圆润的孔沿确实像是人为精心打出的。

　　我不得不接受事实。

　　这好看的螺壳好像确实与我没什么缘分。

　　“好吧，既然是你的，那你就拿走吧。”

　　我叹了口气，又爱不释手地摩挲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把东西缓缓递了过去。

　　“谢谢。”
　　男生矜持地冲我一笑，伸手就要过来接。

　　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

　　像是听见了有人叫他的名字，他猛地抬起头，朝某个方向看去。

　　我原本还在依依不舍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感觉到他的动作，也跟着抬起头来。

　　男生的目光投向的是我身后不远处的海面。

　　那里是浴场的边缘。

　　远离人群又远离救生员的自由地带。

　　少不了招来那些爱玩又胆大的，零落地散在远离沙滩的海面上远远扑腾。

　　我的目光才跟着落在那些游泳的人身上，忽然有一道身影从身畔冲出，带着一股搅起的热风，直直朝那边海里奔去。

　　是那个刚刚还立在我面前的螺壳男生。

　　他飞跑出去之时，似是还在身后丢了句话。

　　“有人溺水了。”
　　他说。

　　声音不大。
　　像是一句交代，又像是自言自语。

　　听见这话的我，顿时紧张起来。
　　目光追随着男生奔去的方向朝远处眺望，想要确定是不是真的出现了如此骇人的情况。

　　可远处的海面一片平静。

　　目力所及之处，未见有任何人挣扎沉浮的迹象。

　　也听不见有什么人呼喊求救的声音。

　　轻松祥和的周遭一切，明明都还是和几秒钟前没什么两样。

　　而且除了救火似地飞跑而去的男生，再没有一个人对这事有所反应。

　　很叫人怀疑的当前剧情。
　　我却没来由地相信确实有情况发生。

　　只是我不确定，是不是该在这情况不明的时候扯开嗓子来喊人求救。

　　可对男生没来由的信任，又叫我不自觉地回过头去直朝远处离我们最近的救生瞭望台上瞧。

　　瞭望台上的救生员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飞跑而去的男生的动静，举着望远镜朝这边望过来。
　　又朝男生奔去的方向远远望去。

　　我忽然就福至心灵地转过念头。

　　管他是真是假，先喊了人来再说。
　　就算是虚惊一场，也比耽误了救人要强。

　　于是下一秒，我便原地跳了起来，一边冲着瞭望台上的救生员挥着双手，一边扯开嗓子大喊起来。
　　“快来人啊！有人溺水了。”

　　我挥着的手里，还捏着那只圆圆的海螺。

　　我也才发现，那男生跑掉之前根本没顾得上拿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