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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一百五三招 正文完结 ...


  •   成绩公布后,一中很迅速地针对填报志愿,召开了毕业班家长会。

      本应该学生家长一起参加,但童塔塔并没有陪他爸去,彼时他正在上工,即便管理人员早在成绩公布的第二天,就给他发了“工期结束”通知。

      从备考到高考,童塔塔一直都在思考“战斗的意义”,如今高考成绩下达,他仍然没有思考出意义到底是什么。

      也一直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要选择什么样的专业学四年,乃至成为以后的工作事业。

      得知能上香大读新专业那天,他才从系临城那里了解到,原来这世界上还存在着那么多他难以想象的未知。

      而那些未知,竟就在咫尺之距的身边。

      大多数人的属性从出生时便注定,也有少部分人出生时属性不明显,通常最晚在三岁时便会显化。
      然而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显化,有些人却一生都在不停分化,他们被统称为属性错乱者,即错性者。

      错性者类别繁多,大部分特征表现为各项激素分泌紊乱,身心受损,且无法手术治愈。
      他们无法生育甚至无法性生活,即便去掉所有性/器官,影响仍旧存在,情绪也因而总处在错乱中。

      而情绪大部分是消极的,其中以愤怒、忧郁两种占主导,但他们却拥有着极其强烈的求生欲,不会产生自我了断的轻生念头,只能痛苦地活着。

      童塔塔打工处的那些人,就是错性者,从孩童到老年,他们是不被看见的边缘,是光芒无法普照的暗角,是寻常人站在近处,也无法体会的苦楚。

      他本是想着有始有终,将工作干足一个月,但能拿到推荐信的无限感激,让他决定再多做些时日。

      期间脑海中总是不断来回环绕着,系临城跟他说过的话,以至最初那让他倍感折磨的工作,竟渐渐开始变得不再疲惫。

      童塔塔推掉了志愿填报会,在心下默默做了个决定,如若分数不够,如若没有被录上,他就再复读一年。

      即便来年消息四散后,录取门槛会变高,即便来年竞争扩大,困难重重。

      他想,他不会感到害怕,既然系临城早已将他纳入到了未来,那自己也应当为那幅蓝图添一笔色彩。

      他想,他已经找到了战斗的意义。

      ……

      填报志愿那天,系临城在期末考试,童塔塔没有依靠任何人的帮忙,自己做好了一切。

      童方台坐在儿子身后,看着界面上单行文字后的一连串红色未填报,紧蹙着眉头,到最后除了一句“想好了?”外,没再多言。

      肯定甚而坚定的回应,在房间内轻声回荡。

      提交成功的界面格外清晰。

      两个星期后,在林美临盛重的“祈福仪式”下,录取结果查询界面顺利刷出。

      录取状态:录取。

      录取院校:香瑭大学。

      五天后,包裹邮寄到家,童方台自儿子填志愿后愁白的头发都黑了回来,仰天哈哈一笑,方圆三里的狗都被吓得哇哇大叫。

      他连忙将通知书上裱,挂在客厅正中央,拍完照片发了不下百人。

      白天黑夜手机不离手,电话费蹭蹭暴涨,摆宴几十桌,独醉三天,吓得童塔塔腿都软了。

      事后无意看到酒水账单后,他眼前发花,双手颤抖,哐哐蹿到他爹跟前连声质问:“哪来的钱?是跟系叔叔打了欠条还是去抢劫银行了?!”

      童方台闻声眉毛倒竖,甚为不满,“胡说什么呢,这点钱你老爹都拿不出来岂不白活了?!”

      童塔塔震掉下巴,“有这钱怎么不早拿出来,我一直以为咱家下一秒就要去住大街啊!”

      “钱要花在刀刃上,该花的花不该花的不花,素日勤俭节约锻炼人的意志与品性懂不懂!”

      “啥么意志啥么品性,不就是抠儿吗!”

      “嘿,你这话说的……”

      童塔塔被他爹的强词夺理气煞,想过往跟着他到处租破房子过得苦哈哈,买个鸡排都得算计三块五毛,没成想他爹的腰包里还是有俩子儿的。

      念及此,他突然想起来一事,眼睛微眯,语气低沉,拿着切蛋糕的塑料刀威胁:“快说,你那‘小口袋’里到底藏了多少?”

      一听这词童方台就炸毛,“袋什么袋,少来打主意,那可是留着给你娶……结婚用的!”

      “哼,说秃噜嘴了吧,”童塔塔笑得狡黠,“我可没有那媳妇娶。”

      “怎么不娶?你和临城都是男的,那以后不是互娶吗!”

      “那……”话到嘴边戛然而止,感觉老爹说的似乎也不无道理,童塔塔语噎。

      童方台将账单收起来,“你俩要是谈得顺利,早晚不得结婚,人系家家大业大,你不准备点啥,你好意思跟人结婚啊。”

      闻此,童塔塔撤回了小刀,“说,说的也是……”顺势挖了一块奶油塞嘴里,“那你准备了多少?”

      “准备多少关你什么事!”

      “我结婚怎么不关我事!”

      “你又不是现在就结婚,我才不告诉你呢,”童方台拿着账本站起身,“少吃点甜腻腻的东西吧,越吃越笨,我告诉你啊,好不容易进了大学你可不要给我挂科延毕,临城说了你那专业低进高出,无论如何你得顺利毕业找个工作,然后自己攒车房钱!”

      说罢他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一瞧就是在屋里偷偷算账,童塔塔撅着嘴冲他房门无声哔哔。

      随即又想起:“你可答应要给我买新手机的!”

      童方台确实给童塔塔买了新手机,连带着新笔电,还都是他从前不敢奢想的“高贵品牌”。

      拿到新设备后,童塔塔宝贝的不得了,连夜套上了壳和膜。

      本打算导出系临城和小彩虹的照片后,就抛弃用了多年的砖头机,谁料砖头机太寨,照片格式竟无法在“高端机”显示,无奈他只好将所有重要的东西都上传到私密空间。

      将要退出前,他没忍住翻了翻以前的东西,顺势打开许久没看的论坛瞅了一眼。

      尽管处在毕业季和假期,但论坛依旧没有消停,童塔塔进去就看到关于自己的帖子被顶成了红标。

      「从年级倒数到重点大学,他真的算是惊天大逆袭吧」
      「不到六百上重本?李涛」

      第一个帖子里基本是备考生、复读生及新学弟妹在喝鸡汤。

      第二个帖子也有鸡汤,但大部分都在议论他升学的“可能性”。

      【@校匿:推荐信真的那么重要吗】
      【回复@校匿:推荐信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看谁写的吧】
      【@校匿:他的推荐人肯定很[牛]逼,他才超投档线5分而已】
      【回复@校匿:什么叫才5分而已,高考的每一分都很关键好吧】
      【@柒柒不是歹学牲:今年分数线比我们那会降了吧,特等568一等523】
      ……折叠43条回复……

      【@校匿:话说这种算不算走后门啊】
      【@O不加冰回复@校匿:你这问题很难品,且不说国外,就国内研究生都需要推荐信,学弟/妹多上上学就懂了】
      【@我恨数模回复@校匿:当然不算- -】
      ……折叠67条回复……

      【@校匿:没什么好说的,也不看看人家开了什么外挂】
      【回复@校匿:下届校草是谁,我现在就去告白[邪笑]】
      【回复@校匿:你有那胆量吗[阴险]人家那壮举,你能豁得出去?】
      【回复@校匿:不就是不要脸嘛】
      【回复@校匿:并不是所有校草都是“那个校草”好吧】
      【回复@校匿:好搞笑啊你,有些人“不要脸”是可爱,有些人“不要脸”是恶心】
      【回复@校匿:话说童也是苦苦单恋了四五年呢,想想之前学校里谁没嘲笑过他啊,那种滋味我反正受不来】
      【@天真疯苟回复@校匿:呵,这种也就只有学生时代会有了,朝九晚九的社畜不配拥有爱情】
      【@沙司PPT回复@天真疯苟:是啊,现在这外卖打包费都在疯狂上涨的年代,不计一切的赤诚意味着“我是SB我好欺负”】
      【@天真疯苟回复@沙司PPT:起早贪黑通勤,归来一无是畜】
      ……折叠151条回复……

      【@校匿:谁在这煮饺子了这么大醋味】
      【@校匿:报志愿也是信息战啊,人家就是能把握住机会,有什么好酸的】

      ……

      光标在留言框中闪了好一会儿,直到快要息屏时,童塔塔都没打出任何文字,转而退出了帖子。

      多说无益,连他自己都感到惶恐,更何况别人。

      为推荐信打工的这段时间来,他也算是看到了这世界的另一面,现实是残酷的,社会是残忍的。

      他开始渐渐明白系临城当初说的那句话,考上大学并不意味着一定会变得多优秀。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顺利通过未来的“高考”,也不知道前路是否宽敞,自己又能走到哪里,更不知该如何希冀自己。

      只能但愿,未来自己能一直拥有放肆痛哭的“脸皮”,与恣意说爱的“冲动”。

      退出论坛前,他在第一个鸡汤贴中,回复了一个不起眼甚至看上去有些傻的问题。

      【@校匿:唉,我这种啥都学不会的笨脑子,现在开始还来得及吗】

      【@No.TTT回复@校匿:来得及。】

      ……

      临近大学报道前一个礼拜,童塔塔才结束打工,从干足一个月硬生生赖到了两个多月,尽管一分钱也没赚,还累得他瘦了好几斤,但他很满足,也很开心。

      有几个孩子听说他要走,跑到门口朝他扔塑料球,差点砸到他的眼睛。

      童塔塔掏出兜里的青蛙糖,保证下个夏天还会再来,孩子们抢走了糖,跑进屋里躲着哭。

      走出大院时,他望着站在门口相送的组长,产生了深深的不舍。

      回身扑进系临城怀里后,他还是没忍住掉了眼泪。

      系临城摸了摸他的头,说:“没有确定好的话,最好不要向他们做承诺。”

      “我确定,我会再来的。”童塔塔抬头看向他。

      闻声,系临城轻轻勾起了嘴角,抹去他眼角的泪珠,说要带他去约会。

      系临城开车带他去了初中,假期校园空空荡荡,值守的门卫还算好说话,得知他们是高考回来看母校后,就让他们进了校园。

      踏进大门,记忆扑面而来,童塔塔跑到通往操场的小路,指着不远处的大青松说:“我以前经常在这后面偷拍你练球哈哈哈。”

      “偷拍?”系临城闻之诧异。

      “嗯嗯,我给你看。”

      童塔塔背着他打开私密相册,翻出几张照片给他看,“这是最早的一张,初二上学期冬天,那时候这树还没有被保护。”

      系临城看向屏幕,照片拍得距离有点远,画质很糊,但能看得出他穿着单薄的卫衣,瞧着正要投篮,手部虚晃的厉害。

      “这张是你们班和三班打比赛,我逃课去看的,”童塔塔皱了下鼻子,“后来回去被老师好一顿骂,手机当时正揣在身上差点把我吓死。”

      “这张hiahia,是你被猪队友的球砸到……”

      系临城望着模糊的照片,记忆隐隐在脑海中闪现,但大多都像这些照片一样遥远而模糊。

      太过不起眼的寻常,所以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但却被对方一点一滴全部铭记在了脑海中。

      关于初中时代的童塔塔,系临城可以说是毫无记忆,他后来不是没有回去翻过纪念册,但看着站在队列中的人,他翻遍了脑海中的所有角落,都没有找到丝毫线索。

      甚而,连那个“结缘的援手”都想不起来。

      为此,他夜不能寐,懊恼了许久。

      “这张……”屏幕上的照片从冬天跳到了夏天,但童塔塔迅速移开了手机,“这,这张就不给你看了……”

      隐隐有泛旧的球服与赤/裸的肤色从眼前跳过,望着他羞赧泛红的脸颊,系临城勾起了唇角。

      “哦~原来你喜欢这种‘风格’。”

      这语气怎么听着怪怪的,童塔塔锁掉手机,掀眸看向他,“什,什么意思……”

      系临城没说话,只看着他笑得一脸暧昧。

      童塔塔被盯得莫名害臊,揣回手机转身迅速往前走,“笑什么啊,也不说话。”

      见状,系临城赶紧跟上去,一把拢住他的肩膀,笑得愈发不怀好意。

      “干吗这样笑……”

      童塔塔企图往前逃跑,却被再次捞回去,两人打打闹闹地跑向操场,绕着篮球场来回转圈,听童塔塔念念不休地诉说着昨日的暗恋。

      离开操场后,两人漫步在无人的校园里,走过每一个系临城被告白过的拐角,看过每一处童塔塔独自追随的小径。

      站在楼下翘望各自班级的窗户,遗憾关门无法吃冰的小超市,潜进小树林背着门卫大叔偷偷接吻。

      然后走出校园,踏上大变模样的小路,哟哟茶吧不见了踪迹,变成一家银灰门头的超大五金店。

      店主叼着烟在门口打电话,满身刺青,模样看着很凶。

      童塔塔不敢靠近,拉着系临城站在路边探头探脑,直到人拐进店后,才走上前寻找小猫的脚印。

      几年过去,小猫脚印被季风与阵雨吻平,只能隐隐瞥见零星痕迹。

      趁着一切都还未完全消失,他们留下了无数张合影。

      离开“哟哟茶吧”时,太阳开始西斜,系临城开车带他去了海边。

      他们玩了人生第一次黄昏过山车,也一起坐了“第一次”摩天轮。

      夕阳落海时,他们十指相扣,玫瑰色的维纳斯带漫过天际时,他们深情拥吻。

      摩天轮抵达终点时,童塔塔的肚子开始咕噜响。他们再一次坐上系临城的车,奔向喧嚣的夜色。

      夏夜的薯饼广场上空,总弥漫着孜然与水果的气味。

      他们吃着烤牛蛙,喝着西瓜汽水,游走在拥挤不堪的小摊前,买着没什么用的可爱小摆件。

      转向广场中央,走到童塔塔曾扮作灭霸大汗淋漓的石椅前,他才想起,还有个涂鸦篮球一直未能送出。

      “我好不容易换来的啊,都给忘记了,搬家时好像塞进我爸那个旧行李箱里了。”

      “什么时候的事?”系临城擦了擦他嘴角的辣酱。

      “嗯……”童塔塔蹙眉思索,“小宝满月之后的那个购物节。”

      满月……系临城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不太美妙的记忆,赶紧岔开了话题,“那就当你送我的……两个月零七天纪念日礼物。”

      “两个月零七天?”童塔塔茫然。

      “我们在一起两个月零七天。”系临城看着他说。

      闻此,童塔塔有些愣住,手中的汽水冰块融化,冒出几个气泡。

      “原来,我们已经在一起两个多月了啊……”

      高考后他一直忙得脚不沾地,都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点,更遑论纪念日这种事。

      望着他恍然又感慨的模样,系临城抿起了唇角,“是啊。”

      “那我们岂不是错过了两个纪念日!”童塔塔眉毛高扬。

      “没关系,”系临城赶紧兜住他差点撒掉的烤串,“以后还有很多,很多。”

      “啊,你怎么不提醒我,明明每一个都很重要。”童塔塔蹬腿撒泼。

      彼时童塔塔正打工打得辛苦,系临城怕他坚持不住,没有分他的心,“以后都提醒你。”

      见其还是一脸遗憾,系临城赶紧起身,“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童塔塔被转移了注意力。

      系临城带他去了一家影院,进了单独的私人小包间。

      “哇,要看电影吗?”童塔塔面露惊喜。

      “嗯。”

      童塔塔放下手中的东西,坐进柔软的沙发椅里,打量四处。

      包间大概是情侣私人小影院,暖色壁灯中夹杂着淡淡的粉紫光芒,将密闭的空间衬出几分暧昧。

      空气中有股好闻的香薰气味,童塔塔的心跳莫名开始不受控地乱跳。

      他从未来过这种场所,之前看电影都是跟毛乐他们一起在大众影院,和一群陌生人或哈哈大笑或呜哇乱哭,如此氛围感十足的地方让他忍不住紧张。

      调完电影后,系临城坐到了他身旁,距离太近,童塔塔忍不住咕咚吞咽了一下。

      系临城貌似早已习惯了和他十指相扣,坐下就握住了他的手。

      担心紧张会使双手颤抖,童塔塔用一只手攥紧了沙发。

      电影开始播放时,四周光线变暗,只有不远处的大屏幕忽明忽现,一阵全黑过后,电影响起几声钢琴背景音。

      一张表情有几分痴傻的男人脸,出现在大屏幕上。

      童塔塔的视线被那男人的脸吸引,片刻后,那股羞涩的紧张感消失了。

      不知是周围太过安静,还是私人影院氛围感太足,他沉浸在故事中,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直至那痴傻的男人戴上绿色的帽子,将一只橙色的小猫放到了自己的头上。

      他下意识攥紧了相扣的大手,泪水不自觉地从眼角溢出。

      「Lovely Lady, do you wanna listen to the Master's heart?」

      痴傻的男人笑嘻嘻地对小猫说话,身旁聋哑的男人静静地望着他们。

      片刻后,痴傻男人将小猫拿下,喂它喝了牛奶,吻去了它鼻头的奶渍。

      橙色的小猫很小,男人的帽子也很小,帽子是淡绿色的,男人的眼睛也是淡绿色的。

      噪点时不时闪过画面,电影很老,里面的主人公很年轻。

      聋哑的男人为了追寻内心的音乐之梦,逃出了禁锢的牢笼,流浪在街头时,偶遇了痴傻的男人。

      经历过被驱逐殴打,恶意欺凌,朋友背叛后,二人意外潜进一家废弃的教堂,用一台破旧的钢琴完成了“世界上最伟大”的演出。

      演出太过酣畅,引来了警察,二人被以亵渎上帝之罪,送上了刑场。

      电影的开头,是男人痴傻的脸,电影的结尾,是男人开怀的脸。
      一个痴傻的,一个聋哑的。

      荧幕又一次全黑后,跳出了影片选择界面。

      系临城抽出纸巾,第不知多少次擦去怀中人的鼻涕。

      再一次擦去鼻涕后,童塔塔止住了哭泣,窝在他怀里许久,沉默不语。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沉寂填塞着狭谧的空间。

      直至屏幕自动播放起下一季的电影宣传片,悠扬的钢琴曲打破了整片宁静。

      “这是你送给我的……两个月零七天纪念日回礼吗?”童塔塔开口问。

      系临城揉摸着他头顶的发丝,“嗯。”

      “原来,没有魔法师……”

      童塔塔从系临城的怀中仰起头,凝望着系临城的双眸。

      而后,他伸手按下他的后脑勺,与之在光影流转的昏暗中,忘情地接吻。

      太过沉醉,以至本就密闭的空间愈发逼仄,周遭的气息也开始热烈。

      爱情片的钢琴曲浪漫而悸动,体温在狭密的距离间燥热,清味与焦香纠缠,汗水溢出毛孔,顺着额鬓滑落,蒸腾在半空,酝酿着红色的危险。

      系临城猛地拉开他的手,紧扣在椅背上,额发凌乱地颤抖在童塔塔的眉宇间。

      总是布满温柔底色的深邃眼眸中,满是躁动,像是猝不及防被侵入了领区的孤兽,愕然而警觉,仿佛稍作不慎,便会奋而直起,轻松咬断侵入者的喉管。

      丝丝鲜红混着腥甜荡漾在唇齿间,系临城舔舐而过,掏出兜里的小红瓶,将药丸塞进了童塔塔的嘴里。

      “现在还不行……”

      像是在告知对方,又像是在自我呢喃。

      片刻后,潮红褪去,童塔塔从迷离中回过神,望着他汗湿的鬓角,不解,“为什么……”

      系临城缓了两口气,抬手理过他被弄乱的发丝,像是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宝物。

      “再等等……再等等……”

      汗珠顺着那挺直的鼻梁滴落在脸颊上时,童塔塔抱紧了系临城,感受着他滚烫的体温与疯狂的脉搏。

      直至两粒装的铝塑药板,和冰凉的汽水全部空掉后,一切终于恢复了平静。

      望着桌上瘪掉的饮料杯和药板,童塔塔突然意识到,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每时每刻,系临城的身上都带着两种药。

      “系临城。”

      “嗯?”他的声音有些泛哑。

      “我爱你。”

      头顶的声音混着轻笑,“知道了。”

      ……

      八月底,因着系临城双专业课业太忙,要提前到校开组会,童塔塔便在老爹及系家一干人的“保驾护航”下,入校报道了。

      童塔塔是本地人,加上一中学区房到期后,他爹又特地在香大附近租了房子,家离得不远,所以不打算住校。

      不住校自然也就没那么多东西需要安置,注册缴费,填写各种申请表,办卡领军训服等杂七杂八的琐事后,就基本没啥事了。

      之前系临城报道时,自己一个人搞完了所有才跟系家两口子说,林美临连来得机会都没有,后来整天忙东忙西也没顾上来香大转转,这会子可算逮着空,拉着一干人满校园到处溜达,各自怀念起当年的青葱岁月。

      因而童塔塔办完饭卡一扭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提溜着军训服到处也没找到人后,气呼呼地冲天嚷:“没个靠谱的,压根就不是来陪我报道的吧,都跑去玩!”

      声音太大,身旁一路过的男生茫然地看向他:“什么?”

      闻声,童塔塔转头看向他,不好意思地摆手:“没没没,我在自言自语。”

      “哦,”那男生扭头往前走,走了两步又转回来,“不好意思,请问这个要去哪里领啊?”

      童塔塔望着对方递过来的表格,是他刚领过的军训服,“啊,我刚领过,在西操场门口。”

      “西操场在哪里啊?”男生一脸茫然。

      “在第二教学楼旁边,很好找的。”童塔塔给他指了去第二教学楼的方向。

      然而那男生眉头紧蹙,面露难色,“不好意思同学,我重度路痴,你能不能带带我……”

      见其手足无措,童塔塔转头寻了圈仍旧不见踪影的一群人,愤愤点头,“好,走,我带你去。”

      两人走向西操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我丈夫陪我来的。”

      “啥?!”童塔塔震惊,“你,你结婚了?”

      男生摇了摇头,“还没有,但是已经订婚了。”

      “啊?订婚……”童塔塔下意识四处寻找,“那他人呢?”

      “嗯……我也不知道,走丢了。”

      童塔塔再次震惊,忍不住上下打量起眼前跟自己个头差不多高的男生,唇红齿白的,一看就跟自己一样是个Omega,但瞧着比自己还迷糊,他忍不住问道:“话,话说同学你啥专业?”

      “是个新专业,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叫新惠学。”

      童塔塔三次震惊,“啊,我也是这个专业的!”

      “真的吗?太好了,你叫什么,我们加个好友吧。”

      “好,好啊……”

      ……

      领过军训服又一起领过课本后,两人肚子都有点饿,正打算带人再去办饭卡时,一身穿西装的男人从不远处快步走到两人身边,面上带着明显的急切,但语气还算冷静,“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四处找不到。”

      “同学带我去领军训服……”

      男生话没说完,西装男人便扫向了童塔塔,眼神带着几分莫名的防备。

      童塔塔被看得心头一滞,愣愣地抬手打招呼,“你,你好。”

      “谢谢。”西装男人向他道了个谢。

      “不用客气。”童塔塔下意识点头哈腰。

      “我们准备去吃饭……”

      “塔塔!”不远处传来他爹的喊声,“失踪许久”的一行人站在花坛另一端朝他挥手。

      “哎!”童塔塔也朝他们挥了下手,转头看向俩人,感觉气氛似乎不太适合自己再继续待下去,“我爸他们叫我,要不我们下次再一起吃饭吧,小卷。”

      “嗯,好。”那男生点了点头。

      不知怎的,旁边的西装男人突然皱了下眉,童塔塔感到几分可怕,立马转身朝老爹他们跑去。

      处理完报道的所有相关事宜后,他爹和林阿姨一干人先行离开了学校,童塔塔接了系临城的电话后,在教务楼门前等他。

      一见到人出来,他立马跑上前,“哎哎,我跟你说,我刚才认识了个新同学,和我同专业的,他竟然已经订婚了!”

      “是吗。”系临城有几分诧异,领着人往车边走。

      “嗯!而且我还见到他未婚夫了,”童塔塔眉飞色舞,“穿着一身西装,面无表情,眼神冷冷的,有点吓人!”

      “有多吓人?”系临城拉开车门,护着头将人塞进副驾。

      “嗯……怎么说呢,”童塔塔皱起了眉,“反正很不好接近的样子,年纪看上去比我们大好多,也不知道小卷怎么跟他认识的,竟然还订了婚……”

      系临城上车后给他扣好安全带,“你报道的事情都办好了吧?”

      “嗯,办好了,大多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办得,我爸和阿姨他们好不靠谱啊,自己跑去玩。”

      见他发动了车子,童塔塔疑惑,“我们去哪儿啊,导员在群里发消息说我们晚上要开会。”

      “带你去吃点好吃的,”系临城打方向盘,将车开出去,“而且,你不是说要去看‘宝马’吗?”

      “哦对对,”童塔塔嘿嘿傻笑,“我得好好挑辆帅的!”

      一个星期后,童塔塔晃晃悠悠地骑着他的银白色“宝马”上了路,拐进校门直奔操场而去。

      教官的哨声响彻在绿茵场的上空,惊跑了大榕树上几只昏昏欲睡的麻雀,褐白翅羽滑过天际时,阴影擦过了童塔塔额角的睡褶。

      “嘀嘀!”

      “前面的学长学姐让让路,我要来不及了!”

      车笛伴着童塔塔的肉嗓喇叭从小路呼啸而过,声音吓得手持课本睡眼惺忪的“大二牲”瞬间清醒。

      “哇靠,什么鬼……”

      “会不会骑车啊学弟!”

      气流卷着童塔塔远去的致歉和几片泛黄的落叶,消散在虚空中。

      “吱——!”

      独特的响亮哨声远远传来,童塔塔耳窝一颤,右手将油门拧到最高,“啊啊,教官再等我一下啊!”

      一个“漂移”转过拐角,抄上小路,速度太快,来不及躲避路人,他大喊:“快闪开!”

      “啊!”

      一身着汉服正在拍照的女生迅速躲开,披帛凌空一扬,盖到了童塔塔的脸上。

      “啊!什么东西啊!”

      眼前一片迷蒙,完全看不清前路,他左右甩头试图将披帛甩掉,电动车在摇晃中四处乱闯。

      “哎!我的披帛!”

      “我靠你会不会骑车啊!”

      “啊啊啊!”

      尖叫伴着躲闪声四处传来,童塔塔惊慌失措,边甩头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你要干什么!”

      “快拦下他!”

      一番奋力挣扎后,披帛终于甩掉,童塔塔迎风转头。

      “啊——!”

      “啪——!”

      “哐——咚——!”

      “快闪开啊!要塌了!”

      “哐哐!轰隆隆——!”

      ……

      走进教学楼,一行人迈上楼梯。

      “哎哎你快看。”

      “什么?”系临城转头看向同伴的手机。

      “我靠,这人牛啊!”

      “啥啥啥,哪个学院的?”旁边人齐聚而来。

      闻声不妙,系临城凝神细看手机中的视频。

      只见明媚的阳光下,童塔塔头顶披帛,迎风疾驰,若一道银色的闪电迅速蹿过画面。

      下一秒啪的一声,本该是视频主角的充气拱门瞬间泄气,牵拉绳莫名断裂,扯到高处的钢管,随即轰隆隆的巨响传来,刚搭起框架的迎新舞台背板掉落,震动四处,整个舞台随之坍塌。

      “喔——!”视频里响起惊叹的背景音,随即四处一片嘈杂。

      系临城拧眉看向视频右下角显示的发布时间:三分钟前。

      “哒哒哒……”脚步跨下台阶,迅速远去。

      “哎,你去哪儿?”同伴不解地看向离开的背影。

      “咦?”一起凑上来的女生,看着视频最后定格的安然无恙的身影诧异,“这个人……”

      “怎么,你认识?”同伴疑惑。

      “嗯?你不知道?”那女生看向他,“这人是系临城的对象啊,我之前看见他们拉着手上了系临城的车。”

      “啊?!”

      -正文完结-

  • 作者有话要说:  童塔塔,系临城,谢谢你们来到我的笔下,成我小说世界中的主人公。
    辛苦了。
    未来一定要积极、勇敢、幸福地生活下去。
    我永远爱着你们,祝福着你们。
    -*-
    正文到这里完结了,编辑了许多话,最后删删减减自己也不知道该留哪句。
    这篇文的梗起源于2022年秋日的某个午后,大纲框架完成于秋日的某个深夜,距离它公开发布到今天完结已经很久。
    时间走得太快,丝毫不等人,22年的梗和框架等我完成想发布而回头看时,已经有些过时,我不得不一遍又一遍修改,像绣娘一遍遍拆线又穿针。
    这件新绣娘的新衣有着歪扭的针脚,青涩的纹路,不成熟的裁缝,与满怀热忱与希翼的花样。
    在缝补这件新衣的路上,我曾有无数次想过“干脆别补了,扔掉吧,你看,都没人喜欢这样蹩脚的针脚与图案,不如重新做件时髦且流行的新衣,卖个好价钱”。
    可是临门一脚又不舍得,总觉得既然已经扯了布,抽了线,就好好地完成吧。毕竟,尽管那些花样与图案不完美,它也都在我下手的那一刻有了自己的命运。
    或许,在我看不到的平行时空里,他们都在等待着命运之神的垂怜。
    于是我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将它给完成了,然后鼓起勇气将它摆到了我的小铺子里。
    我看到有人喜欢,有人讨厌,有人不懂为什么针脚要那样走,有人欣赏那裁剪真是精妙……
    我曾因喜欢而高兴,因讨厌而难过,因不被理解而沮丧,因被欣赏而雀跃。
    无论何种,走到今天,我开始学着将一切都放下,尝试学习对万事万物常怀平常心,然后认真地感受生活之神的眷顾。
    感谢大家真情实感地阅读与不离不弃地陪伴,走这一段路,我学到了很多,文字薄弱又深远,故事浅显又悠长,我不知道他者的人生在我的笔下是否得到了“应有”,只能凭着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去走,去说,去描述。
    你我皆看客,走这一遭图个热闹,倘若能有那么只言片语让你我感到欢愉抑或豁然,那当时意外的惊喜与上苍的垂爱。
    感恩看到这里,未来的路还很长,新绣娘会继续裁制新衣填满空荡荡的小铺子,许多他者的人生与故事也在平行时空上演,我们有缘一起慢慢走吧。
    再会。
    -*-
    还有两篇番外(*^0^*)
    写完隔壁古言《晟州嘉商》后,下本耽应该会开《德顿烟与杜利酒》(双A强强),看看专栏里预收吧,感兴趣收藏一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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