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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一百三三招 扫地翁 ...


  •   从小到大,系临城的人生里就没有出现过特别棘手的状况,那些因为生活而起的艰难困苦,他从未经历过。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易碎,不堪世事,反而,优渥的环境让他把现实看得更透彻。

      甚至有时候透彻得过了头,以至于对于很多梦幻、浪漫的东西,他都持着怀疑乃至不信的态度。

      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生活平稳且幸福,仿佛一直按照他脑海中的一条线在发展着。

      虽然那条线偶尔也会模糊,但终究还是在不断向前蔓延。

      但突然有一天,四周莫名刮起风,到处都是被风卷来的落叶,那些叶子盖住了那条线,他有些发慌。

      就在这时,又莫名来了个扫地翁,不由分说一阵狂扫。

      落叶是飞起来了,可风也更大了,不仅如此,连灰尘都四处弥漫,那条线更不知道被卷到了哪里去,看都看不见。

      他在混沌中手忙脚乱,遍寻不得,却在尘埃落定时才发现,那线竟然缠在了扫地翁的扫把上。

      他想拿回他的线,却不想扫地翁从此缠上了自己,甩也甩不掉。

      无奈,他带着扫地翁走了一段,路途中却发现,当初刮来的风,竟是扫地翁稀里糊涂打翻了风婆婆的锦袋。

      他恍然,欲发怒,转头却发现,扫地翁不知何时扔掉了扫把,提着他早已不需要的线,笨兮兮地铺在自己面前,在落下的漫长道路上,亦步亦趋地追逐着。

      那么努力,又那么踉跄,像是永远也追不上。

      ……

      系临城从来都不是一个温柔的人,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或许就像滕胜克说得那样,他虚伪,卑鄙,或许有时候还有点淡漠,但,并不是机器人。

      他能感知到别人情绪与情感的变化,也因此,常常会出于一种礼仪礼貌去照顾到那些变化,但这显然让很多人产生了错觉。

      比如童塔塔。

      直到对方做出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喊话之前,系临城都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号人,更遑论,初中时是不是有在楼梯上接住过他。

      他后来重看当初的那些视频,在那歇斯底里的声声哭嚎背后,是一个人四年的暗恋与心路。

      打球的球场,吃过冰的超市,被告白的拐角、树林与天台……在自己察觉不到的时候,有人默默地将这平淡的日常当作了珍藏。

      系临城知道自己一直都是被仰慕着的,这无关自负,只是自知。

      他理解处在成长进程中的人类,会产生怎样的生理与心理变化,特别是自己所处的青春期阶段。

      就像丛鸟会展示妍丽的羽毛,草虫会亮出清脆的歌喉,他的身前身后也总是围绕着形形色色的人,被注视的目光似乎从未间断过。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有人会将“跟在陌生人的身后”当成习惯,会将“对陌生人的倾慕”当成全部的日常。

      他不理解。

      从对方以惊世骇俗的方式,闯入他眼前的那一刻开始就不理解。

      不理解他的世界观,不理解他的行为模式,不理解他莫名的喜怒哀乐,更不理解的是,他竟然就那样挤进了自己的生活里。

      命运有时候就像吃饱了犯撑,总会开一些莫名其妙的玩笑。

      到底是十八岁的成人礼,一场又一场的“惊喜”让他应接不暇。

      在医院见到童塔塔的时候,他很惊讶,非常惊讶,那种惊诧甚至超出了亲人出车祸这一事实本身。

      生活铸就的戏剧性转折,他看在眼里,未经世事的少年面对意外时,惊慌失措总是难免,但很显然的是,对方并没有同龄人该有的理智与应变能力,考虑到对方的属性,他尽可能的不以己度人。

      但后面发生的一切,让他很难不去审度。

      系临城本身其实并不常把命运挂在嘴边,甚至不太相信那种东西,他更倾向于事在人为。

      但从童塔塔踏进他家大门的那一刻,他竟有种被无形之手捏持的感觉,一切似乎都在朝着难以想象的方向行进。

      必须承认得是,哪怕一开始跟自己说不必在意,但领地意识作祟,内心还是免不了生出不满与消极的情绪。

      再加上对方的笨拙与马虎,简直可以说是在他雷区上乱蹦。

      但又不得不说得是,排除了家人的整天念叨外,他内心也还是对对方抱有一点感激之情。

      出于礼貌和这点微妙的心理,他对很多看不惯的事情,采取了漠视的态度。

      但似乎他的漠视被误读成了包容,乃至对方对自己的执念越来越深。

      ……

      童塔塔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最开始,系临城的脑海中有个还算清晰的画像,基本和里城经常性吐槽出来的描述吻合:呆笨又胆小,冲动且情绪化,鬼鬼祟祟,举止异端,无甚城府,好生幻想。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副清晰的画像,变得模糊了起来。

      他曾不知道有多少次,在天台看到过对方满校园狂奔,以躲避那些追逐,似乎任何一个角落都能被他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甚至自己都被拐带进了警局,写了人生中的第一封检讨书。

      因为对方,自己被迫做了很多本不必做的事,搅和进了本该不必发生的意外中去。

      甚至他的初吻。

      其实系临城没什么“初”的情结,什么初牵初拥初吻初夜,对他来说,除了开启新的行为模式之外,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他甚至都不清楚,所谓的初牵初拥和初吻,是不是早在小时候就被长辈们夺走了。

      但若以情爱为前提的话……他也不清楚。

      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不明白……

      最开始教对方骑车,不过是出于自我的方便,系临城从未想过,一个活到十几岁还不会骑车的男性是种什么样的存在,即便是Omega,也太过夸张。

      没成想,对方着实让他“开了眼”。

      那前所未有的笨拙让他难得地生了火气,那大概也是他第一次朝对方发火。

      系临城到后来都还记得,对方被凶时的眼神,和压抑恐惧倔强地说“再试一次”时的表情。

      只是彼时他并不懂。

      后来再教骑车,已是出于被迫。

      自行车倒得那瞬间,他出于求生本能与一丝理智,将人拉到了怀里,只是没想到对方的马虎,导致了意外发生。

      唇与唇相接的霎那,他的脑海里其实一片空白。

      太过出乎意料,导致神智出逃,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抹陌生的柔软已经消失。

      难以形容彼时内心的情绪,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当四下目光投过来时,他还是感到了慌张。

      否则也就不会那么着急地从人前离开,还在被车追了一整晚后,又蹿去夜跑。

      运动后,焦躁与不安总能随着汗水一起排出,他以为那次也可以。

      然而,一连几天纷乱的思绪,与乱糟糟的梦境,已经影响到了他的日常与睡眠。

      而那家伙还在接连不断地捅出娄子,牵连得他被爹妈轮番教育,一个温声细语唱白脸,一个强烈谴责唱红脸,双管齐下左右开弓,简直让他心力交瘁。

      那段时间梦里失去理智时,他数次咆哮,只觉请回家的不是施以援助的恩人,而是托手怕碎的祖宗。

      或许是情绪累积到了一定程度,总会有发泄的需求。

      继在学校被人起哄作弄不得安宁后,视频又被家人发现,搞得心浮气躁家烦宅乱,系临城终是没忍住,在满月宴上发了脾气。

      对于一个很少在外人面前怒形于色的人来说,彼时那毫不掩饰地语气与神情,显然将内心的焦躁与排斥传达得淋漓尽致。

      以至于自那之后,对方接连许久没再敢凑到自己跟前。

      虽说系临城并不认为,自己当时在彻头彻尾地无理取闹,但到底也还是搞错了主次矛盾,牵连错了对象。

      毕竟当初被拍并非对方所愿,更别提视频被传播得到处都是,要说影响,对方承受得远比自己要多。

      他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就习惯了,每次课间或放学后,总有人围在教室门口或窗边。

      后来也慢慢习惯了,那个总能在任何时候都比其他人显得更笨拙,脑袋更不灵光的身影,出现在人堆里。

      起初发现那身影消失不见时,他确有诧异,但没有不适应。

      毕竟人总会改变,不可能始终天真,何况还是在被自己那般迁怒过的氛围之下,再有好感,也会感到难堪吧。

      真正让他察觉出不适的,是回到座位后,打开笔盒的刹那。

      那抹总是会悄然出现在铅笔灰中的浅蓝色,消失了。

      ……

      糖果最开始出现在笔盒里时,只有一块,到后来变成了好多块,再到后来又恢复为一块。

      这微妙的变化意味着什么,系临城似乎从未细想过,否则以他的观察力,一定会知道,自始至终从未离开过的,只有“那一块”。

      在童塔塔告白之前,系临城其实并不知道,那个仅剩的天天送糖的人是谁。

      倒不是对方掩藏得多好,只是,他从小就习惯了别人的百般示好,所以并未放在心上,也从未想过寻找那送糖的人。

      直到对方某天突然出现在眼前,他才发现,原来一直都是这个人。

      每当系临城不在座位时,桌洞里总会被偷塞许多信件,他会习惯性地将其收进储物柜顶的大纸箱里,然后再拉开柜子。

      柜子深处有个铁皮盒子,里面装满了浅蓝色的方块薄荷糖。和情书不会被打开看一样,收了这么多年的薄荷糖他也从未吃过。

      只是那日他下意识拉开柜门后,才发现,手里没有可以往里放得多余糖果。

      一秒,亦或者两秒钟后,柜门关闭时发出的闷响,振动了整侧柜子,自然也振动了柜子深处,那个快要满溢出来的铁盒。

      他如往常那般,从口袋里掏出自备的薄荷糖,撕裂浅蓝色的玻璃纸,将糖块塞进嘴里。

      辣味入喉时,他没忍住,用牙齿咬碎了坚硬的糖块,嘎嘣嘎嘣的声音,顺着颌骨一路振到内耳,短暂地掩盖了教室里的喧嚷。

      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习惯,是一种捉摸不透,却令人心畏的东西。

      ……

      后来,里城乌龙入院,成了一个契机,一个他为自己无形中犯错而道歉的契机。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道歉,会让对方那般失控。彼时他不解,为什么人能仅仅因为一个道歉,就哭成那样。

      那一瞬间,他希望自己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却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对方哭泣不断,声音萦绕耳际,哽咽侵袭听觉神经,愈发让人不知所措。

      待那突然乍起的“哐啷”开门声,伴着连城的疑惑响起时,他才恍然回神,匆忙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右手攥在背后的霎那,指甲掐到掌心,他似乎能透过那皮下细细的毛细血管,感受到快速蹿流的血液与脉搏跳动。

      他自己也搞不清,当时想要干什么,手似乎是无意识间伸出去的,就差那么一点点,便要落到对方的发顶。

      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这让系临城感到了一丝丝惊慌。

      然而让他更惊慌的,却是在大年夜。

      对方的醉酒撒泼,本该是一场欢快的玩闹。

      只是没想到,那玩闹的走向,如此急速而戏剧。但即便再戏剧,也不该是后来那般。

      或许一切都怪那陈年的黑皮诺太醇,太醉人,让人呼吸紊乱,心绪浑浊。

      否则,从前再熟悉不过的红酒味,不过仅仅掺杂那么一点点甜,怎么会让自己走向亢奋。

      系临城不是个难以自控的人,更不是个会溺于欲望的人,相反,他的自控力超出寻常人。

      虽然在世俗的眼光里,他一直很优秀,但能让其引以为傲的东西并不多,而这不屈于本能的自控力,是他难得为傲的东西。

      然而彼时那抓心挠肺的骚动,即便在压下最凶猛的冲动后,仍旧让他没能忍住,借助了外力。

      第一口香烟的味道其实并不怎么样,让人头晕,目眩,甚至有些犯呕。

      但那一瞬间的辣痛与大脑空白,却真实地压下了所有的蠢蠢欲动。

      烟熏还未过半,所有的躁动不安变得消净。

      然而连城的问题却让他再感迷茫,喜欢什么样的人,他似乎从未思考过。

      被问到的霎那空白,不亚于香烟的麻痹,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所以选择了回避。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在遇到问题时,以回避代替面对,亦或者说,逃避。

      逃避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良计,所以他很快,便“自食了恶果”。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3章 一百三三招 扫地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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