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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一百十二招 寻真青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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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临城重新走到助跑起点,伸手调了下身前的号码布,没再多做拉伸与准备,拔腿就开始助跑。
还是之前的小幅度助跑,临至杆前大步跨跳,在下一阵午后的风吹来时弹起双腿,身体腾空,双腿交错,干脆利索地跨越,横杆丝毫没有被碰触,随即收势落垫。
“艹!漂亮!”
随着毛乐的一声粗口,围观的人群再掀喧哗,女生纤细但高昂的尖叫声率先刺破四下的安静,人多终究能压得过位置的不利,不远处天桥上的小彩旗也不停挥舞。
“这样感觉他190也很轻松啊。”
“但应该不会再这姿势过了吧,会椪杆。”
“不会吧,他杆上的空间还有余呢,我赌这把还是跨。”身后传来嘁嘁喳喳地探讨声。
毛乐忍不住回头插话,“我跟一个。”
大概是号码布上的别针令人不适,系临城下垫之后将其从胸前取了下来,然后走到裁判老师跟前示意,经过同意后将其扣到了腿上。
系临城第三次回到助跑起点,横杆再升五厘米,仍旧是跨越式,顺畅地通过,没有椪杆。
高度升到195,四周一片嘈杂,之前的体育生选手从草地上爬起来,往前走了两步,面上带着一丝严肃,距离他的最好成绩只差两厘米了。
“艹,195啊,就算过不去也很牛逼了。”
“背着过应该还有机会吧……”
“他又不是体育生,悬呐,王洋目前的最好成绩才197。”王洋就是那个体育生。
“啧……可怕。”
毛乐轻轻跺了两下脚,“如果这把能过的话,拿第一就有希望,好悬啊,紧张,艹!”
见身边人一直没动静,他转头搡了一把,“什么情况,看呆了?半天没听你吱歪一声。”
童塔塔被他推得一歪,从愣神中转过头,整个人确实有点呆滞。
“你这花痴之功,现在已经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状态了?也是绝。”
童塔塔回过神,皱着眉头反驳:“我才没有花痴……”
“是是,就是有点被帅呆了……”毛乐挥挥手,懒得听他狡辩。
系临城再次回到助跑起点,这一次停留的时间比之前几次都要长,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从未到达过这个高度的原因,难得见他做起了拉腿的准备动作。
“哎妈,劳资都有点紧张了。”
“靠,别掐我。”
“系临城加油!”
“闭嘴,喊什么喊!”
周围一片嘈杂,每个人都在注视着那道矫捷的身影,有憧憬与期待,也有敌意与轻视,然而更多的却是仰望与欣赏。
只是这一切似乎都与即将要出发的人无关,他仿佛身处在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独自聆听自己的心跳与呼吸。
短暂地拉过腿后,系临城恢复了将要起跑的姿态。在众人还未做好准备时,他毫不犹豫地出发。
“喔喔,来了!”
轻快的助跑,一、二、三……大跨步,有力的双腿蹬地弹起,双臂伸展,身体在空中拉开一道完美的弧度。
“嘶——”四周有人在倒吸冷气。
“卧槽,跨着……”毛乐目怔口张,不自觉地呢喃。
“嘭”,身体落到软垫上,发出一声短暂的闷响。
系临城迅速翻起身,利索地下垫,敏捷地往旁边迈出几步后,转头看向高处的横杆,毫秒之间,横杆从跳高架上掉了下去。
随即系临城转过头,轻轻擦了一下鼻尖,不以为然地继续朝前走,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啊?!”人群霎时骚动。
“我天呢!”
“这……”一直在默默看着的童塔塔,紧张地回身看向毛乐,语气带有哭腔,“是不是……他是不是失败了?”
毛乐被他抓得胳膊发疼,但来不及撒开,赶紧摇头,“没有没有,他离开垫子了,成绩有效的!”
说着回头看向评分处,“看看裁判怎么说……”
听闻此言,站在身后目瞪口呆的围观者也赶紧朝不远处看去,计分区的几名裁判低头说了几句话,随即其中一个男老师举了下写着数字“1.95m”的牌子。
“有效有效。”毛乐双手猛地一拍,“我就知道!”
“哇——!”四下再次聒噪起来。
“真牛逼啊,这样都能过去。”
“乐早了吧,不是没超过王洋吗,最高197呢……”
“懂个屁啊,王洋是背着过去的,跟系临城不再一个难度水平上好吧!”
“你才懂个屁!看没看过正规比赛的数据啊,难度明明都差不多!”
毛乐忍不住回去冲那边喊,“背跟跨的重心提高度都不一样,跨要提到杆更上方,要比背着提得更高才能过,难度怎么可能差不多?跨明明更难!”
“放屁!吹什么牛皮,跨现在都被淘汰……”
“……”
“看个比赛而已,他们怎么吵起来了,简直可怕……”
眼看毛乐要回头跟人撕起来,童塔塔赶紧将他扯回来,“喂喂,说就说,不要打架啊!”
“SB懂个几把!”毛乐气哄哄地拽回被扯歪了的衣领。
“吹尼玛的牛……”旁边人也拉住另一个人,“好了,你也不要多嘴了。”
毛乐又回头骂了一句,“不服等会别走!”
“好啦,不要再多说了,”童塔塔将他拉到自己另一边,“老师警告这边好几次了,再吵我们就要被赶了。”
见他一脸不爽,童塔塔看着又走到助跑起点的系临城说:“胜负还未定呢,你急什么。”
前一跳的掉杆似乎并没有影响到系临城的状态,甚至让他看上去更游刃有余了一些。
虽说跳高每次升高不得低于两厘米,但系临城每次都是以五为单位,高度再次升了五厘米,直奔两米而去。
见状周围又开始喧哗,王洋在前一跳开始就有点站立不安,此时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微微有点严肃。
重新踏回助跑点后,系临城没有再做多余的拉伸准备,跳了两下调整身体后,直接迈腿助跑,速度比前几次都要快。
迎面而过的微风,将其额前的发丝抚起,额角的汗珠滑到侧鬓,被身体敏捷的律动震落,擦过薄衫的袂角尖尖,在那道灵活的身影腾空而起的瞬间,滴落到被踏过的青坪深处。点珠四溅,炸成一片剔透的微粒,消没在午后微燥的春风里。
“哇——”身边一片惊呼。
童塔塔仰头望着那道从头顶飞跃的身影,颀顺,劲瘦,充满力量,像那真正开始羽翼苍空的猎鹰。
回身浮旋的瞬间,直面晧穹青云,羽背厚渊大地,一伸一展,皆是旺盛的生命力与勃飒的青春。
人应如此吧,当于年青时,搏一回长空,寻自己真正的青年。
“真美啊……”
童塔塔轻声呢喃。
两米,系临城从垫子上起身的时候,周围爆发出热烈的呼喊。
但他却没有再回到助跑起点,而是款步走到裁判跟前,没多会儿裁判处宣布他的比赛结束。
“哎?他怎么不继续跳了,后面还有机会吧?”人群发出疑问。
“无所谓了吧,两米直接就是冠军,稳得。”
“太稳了。”
系临城放弃了后面的跳跃机会,但正如他们说得那样,后面剩余的两个选手,连王洋的高度都没超过,更别提他的两米。
冠军毋庸置疑。
“他的实力完全不止这些,保留了。”
“肯定保留了,而且保留了不止一点半点。”
“艹,真他么牛逼啊,学习就算了,运动还开挂,不给别人活路啊……”
“别比,我等凡人……”
毛乐终于逮着机会,趁人散开时,立马冲到先前与之争辩的人跟前,“看到了吧傻逼!跨掉杆了,所以他最后一跳改了背越,知道哪个更难了吧?!”
四处一片喧哗,嘈杂的人群之中,每个人都在热烈地讨论。
颁奖仪式就在几分钟后,连同前两场短跑和上午没来得及的女子跳远。
早就在高台搭建好的颁奖台上,铺着鲜红的绒毯,主持人坐在旁边的播报席上,念着各项运动的获奖名单。
慷慨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从操场各角的音响里奏出,360度将人群环绕,却依旧掩不住学生们兴奋的呼喊与尖叫。
每颁发一个奖项大家都捧场地鼓掌吹口哨,那种集体荣誉带来的与有荣焉的快乐,让每个人都无比欢畅。
气氛在系临城登上冠军领奖台时,攀上了顶点,并一直持续到四个项目的冠军与老师们集体合影的瞬间。
此起彼伏的呐喊与口号,烘托得整片操场愈发热闹。
童塔塔仍旧站在早已无人的跳高决赛场地,远远地望着站在台上闪闪发光的获奖者,与台阶下欢腾一片的同窗们。
啦啦队准备的拉花小礼炮响起时,他感到了一股无比强烈的疏离。
受伤的左踝仿佛被脚下青草化作的荆棘束缚,拔不出迈不动,沉重的仿佛即将被拖入漆黑的深渊。
系临城、岑昑、滕胜克、赵津安,甚至那哇哇大叫与人争执不休的毛乐……
他们每一个人似乎都在发着光,满誉附身的、从来优越的、怀揣梦想的、充满激情的……
每一个人他都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在一切欢声笑语之中,他仿佛被隔绝到了无人之地,那里没有荣誉,没有激情,没有梦想,甚至都没有希望……
耳边突然回荡起,先前听到的那段旋律……
「明晨离别你,路也许孤单得漫长……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左踝不停地刺刺作痛。
眼泪从脸颊滑落的时候,童塔塔突然感觉好害怕。
心底的情绪在一瞬间决堤,呼喊在胸腔内来回激荡。
可不可以……
你们可不可以,别丢下我……
「临行临别,才顿感哀伤的漂亮……」
「来日纵使千千阕歌,飘于远方我路上……因不知哪天再共你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