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或甜或虐的短篇合集(bl)》清夫鹤

4、表里不一（4）

　　安然无恙的又过去了一天，到了第六天。

　　这天的陈奇没有来。
　　白闻玉嗓子发紧，喉咙干涩，他感到饥饿。
　　是营养剂失效了。
　　他平躺在地面上，微微蜷缩。昏沉的注视着笼顶，铁栏杆后的褐色墙面剥落下一小块墙皮，灰尘慢悠悠的掉落在白西装上，像他的心一样，沉得深不见底。

　　到了第七天。
　　白闻玉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难以呼吸，就像是一滩烂泥，又或是一只扭曲的虫子。
　　如果他的面前有一桶泔水，他也会毫不犹豫、迫不及待地将其喝下去。他是那么想要活着，那么那么地渴望着生命，并因此……极度的厌恶陈奇，这真切的厌与恨甚至大过了他的求生意志。
　　他黑洞洞的注视着门。
　　幻觉一般的见到了陈奇。

　　男人踉踉跄跄的埋头冲撞进来，他的腹部插着一柄鲜红的刀，是毫不设防下被人捅进去的。本该梳的齐整的头发凌乱的黏在额头上。平添了份脆弱。他进来后，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处理自己的伤势。

　　反而缓缓地，一步步走到笼子前，一眨眼便到了。
　　他粗喘着气，伸出拿着钥匙的手，手上浸润着他自己的血，熟悉的气味奇迹般的唤起了他一丝生机。

　　拿着钥匙的手连续对了两次锁眼，这才打开了笼子。
　　陈奇向后一撒手，笼子的门便在白闻玉面前大大咧咧的打开了。

　　白闻玉手撑着地坐了起来，愣愣的，他他看了会笼子，余光瞥见了西装上的灰尘粒，不由得轻轻拂去了它。

　　嗫嚅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你走吧。”
　　“我问你怎么了？”

　　陈奇抬起了头，血线纹路已遍布了他整张脸，他的嘴唇乌紫，不见人样。
　　白闻玉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异，“是谁要杀你？”

　　陈奇滑靠在笼子上，闭了闭眼睛。“我弟弟...你上次见到的那个男孩。”

　　白闻玉眼中浮现嘲弄，嘴角扬起一抹古怪的笑意。
　　“他要杀你，你就任他杀么？”

　　陈奇回头看他，姿态意外的无助。
　　白闻玉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惨白又带着恶意的脸。

　　“如果不是我死，就是他们要死了。我是传染源，务必要被清除。”
　　陈奇恍惚间看到了白闻玉在笑，他笑的好像目睹了一场盛大的狂欢，陈奇的眼前发生了重影。
　　但依靠他的身体素质，离将死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身为一个猎物，白闻玉只是单纯的开心。
　　他终于捕捉到了这个看起来总是毫无破绽的、高高在上的、猎人的本质。
　　猎人不近人情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柔软，善良光辉的心脏。

　　“那你就让他们去死啊…啊，就算他们死了，你是不是也活不下来？你为什么……不让他们为你陪葬呢？”

　　陈奇微微瞪大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他。或许是性命攸关，又或是已存死之。
　　他的情绪意外地好懂。

　　“既然你才是传染源，那我算什么？”白闻玉问，“你不明不白把我抓到了这里，然后不明不白抽我的血，我算什么？你们一大家子人的牺牲品吗？”
　　其实这种事情是能想到的，也是很常见的。在上城对付下城的手段里，这些都是需要一直做好心理准备的。

　　可能是男人这样懵然的态度，让他升起了无穷无尽的不甘。
　　“你不好好在上城待着，跑来下城折腾我们这群命如蝼蚁的家伙吗。要死的话就死远点啊，怎么还拉个无辜的人做垫背呢？！”

　　陈奇沉默的将头埋的更低了，彻底回避他的目光和声音。

　　白闻玉委屈的蹙眉，他将留存到今日仍然一干二净的西装潇洒的一甩，披在了身上，身材弱不禁风，但气势强横。

　　他认为自己抓到了敌人的软肋，并不甘心就这样离去，便强撑着力气，摇摇晃晃的停在陈奇面前，“说啊……！”

　　陈奇不出声。

　　白闻玉静静的站着，他强忍着粗重的喘息，与嗓子眼的一点咳意。直到挥洒进室内的天光向西边挪了两寸，白闻玉终于听不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了。

　　他呆呆地弯下腰，捧起他的脸。
　　他的手臂收了收，有一瞬间，想将这人丑陋的脑袋搂进自己的怀里。
　　可他只是抿了抿唇。

　　陈奇的眼睛微微阖着，就像是没有睡醒那样，皮肤还带着温热，面容很安详。
　　只是凭他的身体素质，不该这么早就无声无息的死去。

　　白闻玉凝眸打量。发现陈奇在死前将所有的力气都放在了双手上，两只有力的手紧扣在一起，死死的圈住腹部的刀，握出了道道无法抹去的青筋。
　　青筋之下的痕迹，是刀尖一厘米、一厘米……一寸一寸的轻挪着，将自己开膛破肚。
　　致使伤口更深，也更加可怖。

　　这加速了他的死亡。

　　是在赎罪吗？

　　白文玉荒谬的想。
　　他获得了自由，这自由来的如此不真实。他有着光明的未来，不久后将要去上城工作。可他的心情竟是说不出的压抑。

　　他挤了挤眼睛，眼角竟是挤出了一滴泪。
　　他虚伪地将这滴泪抹去，做出了一个哭的表情。

　　他顺势蹲了下去，拔出了男人腹部的刀——

　　白闻玉握着刀的手没什么力气，松松垮垮的。他将粗糙的刀刃，一刀又一刀，干脆利落地送进了男人的胸口。

　　“噗——”

　　他听到了心脏被刺破的声音。
　　白闻玉眯起眼睛，突然感到呼吸畅快。
　　他随后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