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从别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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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后，方觉梦终于第一次见到安嘉嘉，她已很难将对方同早先姐姐给自己描述的模样联系在一起。像花像树像山像水的那样的生命力，好像已经从那个女人的身体里面流逝，又或者是深深地埋在了看不见的什么别的地方。
02年于安嘉嘉而言是个很特别的节点。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也未尝不是。
她走的时候，安若素和马欣离还叫了一些亲戚朋友帮着搬东西，一时家门口停了不少的货运三轮。
安嘉嘉的脑子是空白的，那个时段她只是若无其事地藏在角落，用和朋友们的聊天来掩盖自己灵魂的断片。方觉晓、宁夕、林雪、高跃进，及向渠他们共五个，几乎把她围了个圈。
“我要走了。”安嘉嘉说。
宁夕忙道：“我们以后会去找你玩的！”
安嘉嘉点点头，说了声好。
方觉晓把视线挪向旁边，不时用嘴里的哈气暖手，自己却没有说话。林雪红着眼睛看远处，这时候也默默无言。
“没关系，以后都会见面的。”高跃进笑着对安嘉嘉道，同时看着初次见面的向渠。
向渠个子不大高，形容清俊，看上去白白净净的，也很懂礼数的样子。他没有回应高跃进的目光，只是也笑着同安嘉嘉道：“安姐，以后常联系，有事就招呼。”
安嘉嘉又说了声好。
有风从众人之间穿过去，呼啸着秋去冬来的苦寒。
高跃进问：“学弟是怎么认识嘉嘉的呀？”
“我和安姐是老乡。”向渠仍旧笑着。
“你是旧勒的？”高跃进眼睛一亮，“我也是旧勒的，那咱俩也是老乡！”
安嘉嘉闻言怔愣：“我之前怎么不知道？”
“是啊。”方觉晓终于出声，“你不是说起码从你爷爷那会就到邱坊了吗？”
邱坊是北河省中部偏东的一座城市，后来还出了位娱乐圈的女明星。
高跃进嘿嘿一笑，看上去憨态可掬的样子：“那以前也还是有血统的嘛。”
安嘉嘉跟着他笑了笑，林雪似乎又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
“你着急走吗？”宁夕靠近了安嘉嘉一些，“不着急的话，咱们几个吃顿饭。”
方觉晓补充道：“我们跟叔叔阿姨说一声，就是同学之间的道别饭。”
“要不算了吧…”安嘉嘉摇摇头，“一会应该就走了。”
“行，听安姐的。”
“别呀学弟，不差这一顿饭，咱们几个怎么也得凑一小桌——”高跃进道，“送送嘉嘉嘛…”
林雪蓦地抬眼道：“让嘉嘉定吧…我吃不吃都行。”
安嘉嘉略有局促地笑了笑——她总是爱笑——之后背过手去问询众人：“要不我们随便吃点？”
“行，这顿饭我请。”高跃进大手一挥道。
“哟！”宁夕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气？”
方觉晓没有说话，林雪又道：“要不还是AA吧。”
“是，AA吧。“安嘉嘉颔首，“因为我的事…我不好意思让你请。”
几个人也没有大吃什么，只买了一只符离鸡和一些凉拌菜，又斥巨资去上市没几年的知名快餐店买了薯条来吃。
安若素和马欣离的脸色并不好，但还是迎接安嘉嘉上车了。她站在车上朝他们挥手，车子开动的时候才终于坐下去，手里剩下的几根薯条被她下意识揉得变形。
车开走后，林雪望着渐远渐淡的烟尘小声喃喃：“每到这种时候我都会觉着遗憾…既然到底都是要散的，又为什么聚这一遭来，平白让人难受。”
“能共同创造一段回忆已经弥足珍贵了。”方觉晓回应她，“没什么可遗憾的。”
“那个男的还没有绳之以法。”林雪白白的脸上双眉蹙起。
众人陷入了沉默。
“回去吗？”向渠出声，“这怪冷的，学姐学长们别冻着。”
高跃进赞许地看着向渠，像是在看一个懂事又讨巧的孩子，同时还带着些别的什么。
“那我和林雪一块吧——”方觉晓道，“宁夕家长来接，你俩我就不管了。”
向渠似乎还想同方觉晓说些什么，却听高跃进开始跟他探讨打球的事，于是他便也笑着接过了话茬。
这片并没有什么柏油马路，而只是巷间的小道。这样的小道或狭窄或崎险，弯弯绕绕在小摊和街区之间。它们直到多少年后仍旧存在于这座城市里某些老旧的地方，是一些人想要远离又到底不忍抛却的神魂寄所，也成为一些人挣死逃脱后穷极一生都再难回归的不瞑故居。
方觉晓和林雪就走在这样的小道上，有时跨过一些积水，有时又轻轻地踢走一块石头。
林雪问：“以后大家还会记着嘉嘉么？”
“不知道。”方觉晓道，“但我会。”
林雪应了一声，没再言语。
方觉晓又道：“你觉着向渠怎么样？就那个学弟。”
“我…”林雪笑了笑，“你知道的，我背后不好说人。我只觉着他还挺会来事的。”
方觉晓哈哈一笑：“挺帅一小孩。”
林雪跟着笑意甚了些：“咱们也不是什么大人。”
小书店里，现下没什么生意的郎歪嘴把窗户合上挡风，之后取了本书来看。
以前他每次看到孔乙己写茴字，都有一种推人及己的悲哀感，但随即又会劝解自己赶紧打消这个念头。因为他明白，人一旦陷入这样的想法里头去，那也就离痛苦更近了一步。
直到某一天，学校的王老师来买书，跟他说人有些时候就是要想开些，这种想开不是逃避，而是接纳。自此后，再有人对他指摘什么，郎歪嘴也全都不关注了。他每天沉浸在自己的生意里，当然也可以说是他的书里。
安嘉嘉的事他早有耳闻——这一方不大的校外小书店正像是早年的茶酒客驿。这个女孩他有印象，因为她曾经同自己说过不少话，不像那些觉着自己性情古怪的人。
——哪怕他不去关注那些声音，但也无法拒绝温暖的善意。
他记得这个女孩的脸不小，但很可爱。她每天都活蹦乱跳，好像有使不完的健康活力，像是夏天的时候打在书上的光。她和自己的妹妹很像。
“狠狠地刺穿我吧——”
门外又响起了张老癫的声音。不知为何，郎歪嘴虽然早就知道他是个混蛋，却也从来没有觉得这个游荡者如此令人烦难。
郎歪嘴忽然有点想要一碟茴香豆来吃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从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