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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075. 红尘作伴 ...

  •   上山。徒步一小时,累倒是不累,主要是……灰尘太大了。

      闷在头巾里,宁北之梦回初到北城:“我无法呼吸。”

      “骑马撒?”旁边马队经过,四五匹小马串成一串,驮着人和包裹缓缓向上。小队闪避一旁,闭眼屏息,不知第几次,感受铺在脸上的滚滚浓尘。

      孟英麟看着小腿一片黄灰夹杂,面无表情,字正腔圆念道:“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原来是分段理解。”宁北之顿悟,“他策马奔腾,我狂吸红尘。”

      孟英麟和他对视,互相点头,队友情谊由此建立。

      “嗯。”贺启星顺手给他整理头巾,说,“‘有腿就行’也是这么理解,马腿,也是腿。”

      宁北之问:“那我们不骑马,是为了保持登山的连贯性和艰苦性?”

      “你别说。”贺启星笑道,“我们院里统计寒假留校,还真有人这么填原因。”

      孟英麟笑翻:“哈哈哈哈保持科研的长期性和艰苦性。”那个在线表格的截图传遍研究生院,留校选手苦中作乐,纷纷修改保存。最后名单导出来,一溜儿艰苦性,充分展现鹭禾学子迎难而上的科研精神。

      刘森掏出保温瓶,喝了一小口,点评道:“每个院都有自己的经典永流传,我们院的留校原因在三年前统一……醉心科研,无心过年。”

      几位研究生笑了一阵,撺掇道:“汤队,以后也来搞科研呗。”

      汤景明闷头走在前,背对着,朝他们晃了晃手指:“搞不了一点,我毕业就去赚大钱。”

      宁北之现在最喜欢赚大钱的人:“祝你早日成功,然后看在同队一场的缘分,给我们课题组砸钱。”

      “你们竞争一下吧。”汤队很有投资者的气派,“队里四个课题组呢,不好厚此薄彼。下山前各提交一份详细报告,评估通过后,安心等待我的暴富。”

      “没必要这么公正公开呢?我辛辛苦苦当上副队长,就不能搞点暗箱操作?”

      吵吵闹闹,转过一个弯,大山再度横在眼前。借队长吉言,昨晚果真下了雪,山顶覆着白,透着光,神圣无比。

      登山艰苦,但登山不是为了艰苦,山就在那儿,山什么都不在乎。

      无人开口,就这么静静欣赏,夹杂些快门按下的嚓嚓声。两人并肩而立,遥望远山,又相视而笑。

      汤景明灰头土脸,把登山杖挥出魔法少女的气势:“前进!”

      人在半山腰,心系课题组。刘森闲聊:“你们生科院最近势头很猛啊?”

      孟英麟笑道:“嗯,沾了启星他们组大老板的光。”——大导师多年坚持终成院士,组里人人有份,一跃成为院士的学生。可谓是……强者与有荣焉,混子鸡犬升天。

      贺启星自认不是学术混子,但谦虚:“抬咖了。”

      宁北之那叫一个酸:“我导评杰青,没评上,第二天我去找他,看到办公室角落两个空酒瓶。”

      “去晚了吧?”汤景明插嘴,“机灵点的当晚就去陪导师喝酒了,美美当选导师心腹。而你,我的朋友,大好机会没把握住。”

      “那我怎么说?”宁北之想了想陪导师喝酒的场景,“导儿啊,别人都评上了,就你没评上,是不是该好好反思自己哪里工作没到位?”

      “对,向上管理,反向push。”贺启星配合,“项目怎么又没拿下?文章怎么迟迟发出不来?您再这样下去,45岁之前评上杰青我看悬。”

      孟英麟再次笑翻,社团里谁不说贺启星稳重成熟,没想到他竟还有这胡说八道的一面呢?

      “哎?启星你是要出国对吧?”刘森好奇,“可现在大导师都院士了,你博士不跟着他混?”

      宁北之正做着被汪杰青汪院士带飞的美梦,听到这话,笑容猛地消失,转头看向贺启星。怎么回事,计划有变?自己又是一无所知的小丑?!

      “还是出去,和组里商量过的。”贺启星悄悄给了个安抚的眼神,“圈子就这么大,导师间互相推荐么,不都这样。”

      “不一样。”孟英麟叹气,“现阶段我和我导师互相看不上,他推荐不了我,我也够不上让他推荐,难熬。我天天听我室友念叨她们组多好多好,哦,就北之你们组。”

      刘森惊讶:“你们还有这层关系呢,都是熟人啊。”

      孟英麟眉毛一挑,意有所指:“那说来话长了,还不止这层关系呢。”

      宁北之接收到她的眼神,传递,朝贺启星看去。贺启星礼貌颔首,转头看山。

      路过一个休息小棚,里头有两个自动贩卖机,一个卖水,一个卖氧气瓶。宁北之凑上前看价格,好奇:“嗯?还能吸着氧上山?”

      刘森说:“到吸氧的地步,就该下撤了。强行上山不可取,安全攀登是前提——命要紧。”

      插科打诨和闷头前行交替,一路上遇到不少返程的登山客,胸前登顶奖牌在阳光下闪耀。小队吸着马蹄踏出的烟尘,接下对方真诚的鼓励。

      终于到达打尖包保护站,午饭休息点。小队互相确认状态良好,成功泡上泡面,补满热水,休息后再度出发。到这已经挺累了,刘森给大家鼓劲:“好了,现在才算是正式开始。”

      宁北之脚下一趔趄:“?!”

      此时海拔已过3700m,爬上陡坡,天气忽变,风呼来,滚落冰粒子。天地苍茫,山川连绵,云海翻腾。

      前后无人,亦无马匹,只剩这支小队踩着山岩,伴着风啸,沉默前行。

      “北之,看看心率和血氧。”

      “嗯?”宁北之侧头。这一路,前后或并排,贺启星始终在他身旁。

      贺启星轻搂他的肩,“你脸色不太好。”

      “嗯,我知道。”手环十分钟前已经给他提示,现在血氧83,心率130。

      宁北之晃晃脑袋,问:“很离谱的数据吗?”

      刘森取出血氧仪,给他按了一下,读数比手环好一些。“不算很离谱,歇会儿再测测。你自己感受呢,觉得还行吗?”

      “有点喘不上气,头疼,耳鸣。”宁北之感受一阵,谨慎下判断,“但还行。”

      “问题不大。歇会儿,可能是前面走太快了,你按自己节奏来,不着急。”除了宁北之,其他几人都有过高海拔徒步的经验,适应性更强,按现在的速度,将会提前一小时到达大本营。

      贺启星掏出保温杯,拧开盖递给他。又给他扯了下帽子,护住脑袋不受风不受寒,最后捏了捏他的手指,看指甲颜色。

      短暂休整,状态好不少,血氧心率也恢复了些。走走停停,四十分钟后,大本营帐篷缀在前方。宁北之仍是昏昏沉沉,一脚踩到马粪上,顿时清醒。

      “……”贺启星一时没顾上提前预警,只好安慰,“亲近自然,理解自然,接纳自然。”

      宁北之无奈,好没分寸的自然馈赠。他小心翼翼越过马粪区,在边上蹭着鞋底,说:“我嗅觉好像被冻住了,居然没觉得很难闻。”

      “嗯,太冷了,分子热运动减弱。”贺启星手臂绕过背包,揽着他往前,“先进帐篷吧,避避风。”

      住宿条件确实艰苦,大通铺。所幸向导大叔做菜手艺还不错,热气腾腾吃下去,宁北之觉得他又行了。

      行了就想作妖:“能出去看星星么?”

      “外头风大,天寒地冻,我怕你晕了。”贺启星拽住他衣领,“凌晨出发再看吧。”

      星星赏不了,厕所还是要去的。宁北之绕一圈回来,又不好了。贺启星正收拾着睡袋,听声转头,看他板着脸,问:“怎么,嗅觉恢复,被熏着了?”

      “不是,哥。”宁北之动作迟缓,挨着他坐下,“我难受。”

      贺启星脸色一变,赶紧扶他后脑勺,摸他手腕。一看血氧74,心率150,忙喊刘森过来。

      “我被几匹马吓着,滑了一跤。”宁北之语速慢了一半,老实交代:“起来,就这样了。”

      刘森问:“头疼想吐吗?”

      “疼,脑子,血管,快要炸开。也想吐,但不严重。”宁北之顺势往人身上倒,耷拉着眼皮,“幸好,没摔进,马粪里。我闻到臭味了,嗅觉,没问题。”

      贺启星搂着他,又着急又好笑:“少说两句,安静下来。”

      宁北之就窝在人怀里,头痛欲裂。喝热水,吃药,静坐十分钟,症状有所减轻。他静不下来,总结道:“哥,高反,是比马粪更真实的自然馈赠,不服不行。唉,我好倒霉,怎么一点本地人优势都没有。”

      贺启星觑着他脸色,仍是煞白、发紫。没好气地说:“海拔500和海拔4000,你算哪门子本地人?”

      “我好柔弱。”

      “少说两句可以吗?让你脑子休息一会儿。”

      “你嫌我烦。”

      两位女生有说有笑回到帐篷,见状笑容僵住,紧张道:“怎么了?”

      “本地人晕菜了。”贺启星替他回答。

      好在本地人晕得猛,恢复也快。他本就是被吓着,应激了,经过队医和向导评判,问题不大,休息一晚再作观察。

      宁北之全副武装,缩在两层加绒睡袋里,平静立誓:“我明天,一定要找到那匹马。”

      大通铺排开,两位女生睡中间,外头是刘森,里头是宁北之和贺启星。睡不着,是真睡不着。睡前还能扯两句废话,躺下后,心跳是重锤、耳鸣是电钻,在脑子里热火朝天搞装修。仔细一品,甚至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

      该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呼吸粗重,宁北之扫了一眼手环数据,尽力自我调节。

      “北之,还好吗?”

      不太好。宁北之像一只蛹,慢慢挪过去,两个睡袋挨在一起,他用气声说:“我在监工,脑子里三房两厅正在装修。”

      贺启星也用气声回复:“扰民了吧,难怪我睡不着。”

      宁北之:“怎么办?”

      贺启星伸出一只手,探探他耳侧温度,又摸摸他眼角,说:“闭眼,我陪你。”

  • 作者有话要说:  登雪山是极限运动,真的不是“有腿就能爬”,一切以自己身体状况为准。毕竟山永远在,而命只有一次。
    按文里的时间线,并不是评院士的年份(两年一次增选),不过后几年的事儿也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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