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研为定！》绮非

51、051. 一线相隔

　　“骑我车回去吧。我明天就在这复习，用不到车。”

　　俩宿舍区一东一西，走路回去少说也得二十分钟。贺启星车子停室内停车区，就在自习室边上。

　　宁北之看他弯腰开锁，提醒道：“你后天复试总得用吧。”

　　“对。”贺启星算盘打得响，“所以要麻烦你，明天再过来一趟。”

　　“好吧。”宁北之没有道理拒绝，“我明天找你吃午饭。”

　　车子推出楼栋，贺启星将把手交给宁北之：“那，晚安。”

　　路灯下，人影长长短短地变换。不到十分钟，一银一红，两辆车子并排停在一块。宁北之锁了车，闷头向上走，拧开506的门，和门口陌生兄弟面面相觑。

　　——遇事不慌。

　　“走错了，不好意思。”宁北之优雅微笑，礼貌退场。

　　辗转反侧到天明。第二天是周五，早十点，A大官网正式公布复试成绩和拟录取名单。

　　表格很短，仅仅八位考生，按总成绩由高到低排序。录取和未录取、第五名和第六名之间，以加粗线条相隔。

　　隔开南北两千公里的距离。

　　他在线上，贺启星在线下。

　　不出所料，宁北之复试发挥得极好，尤其面试刷了个高分，单项排在第二。而贺启星的面试远没有想象中的低，和前几位考生基本持平，算是正常水准。

　　唯一的黑马是初试排名夹在两人中间的第五名，复试的笔试面试都是第一，抵消了初试分差，总排名强势冲到第二。

　　宁北之握着鼠标，浑身冰凉。

　　所以，和初试排序的前五个位置对比，仅有的变化是——他把贺启星挤掉了。

　　以0.3的分差。

　　伏在桌上，宁北之有些喘不过气。

　　许久，他转头看向窗外。今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阳光驱散所有阴暗，却冲不破头顶阴霾。

　　宁北之心底升起巨大的疲惫，极度抗拒出门。但无奈有言在先，贺启星的信息已经发来。

　　鹭禾大学北边地势高，从夏荷到清风，需要先上坡，再下坡，反之亦然。烈日下，宁北之慢慢蹬着自行车脚踏，第一次觉得他们距离那么遥远。

　　无论是你过来，还是我过去，都注定不是坦途。

　　贺启星没有先行点菜，就等在清风餐厅门口。远远看到人，上前迎接。

　　帮人遮着太阳，问：“几点起的床，吃早饭了吗？”

　　“在宿舍吃了牛奶小面包。”宁北之调整好情绪，“我今天想吃鱼粉，五颜六色那个。”

　　“好，推荐你点骨汤原味。”贺启星柔柔笑着，领他往里走，“烤鸡腿要不要试试？中午限量供应，比晚上普通鸡腿好吃。”

　　“吃。”宁北之感叹同鸡不同命，“鸡腿也分三六九等，还是你们清风会整活。”

　　“那还是得整一整，否则抢不到夏荷的客户。”贺启星意有所指。

　　夏荷客户表示同意：“支持饭堂互卷，提升服务品质，共建幸福餐厅。”

　　谈天说地，一顿饭很快吃完。宁北之却味同嚼蜡，使出全部演技才没让贺启星察觉丝毫。

　　强颜欢笑竟是如此艰难的一件事。

　　贺启星问：“下午什么安排？”

　　“去上哲学课和戏剧鉴赏课。”宁北之今天没心情，并不打算去，但以他现在的状态，更做不到陪人复习。

　　“行。那现在回去午休么？或者去我自习室？正好我也歇会儿。”

　　宁北之不想继续在贺启星面前表演，却发现自己陷入自行车困境：现在正午日头毒，如果要回去，贺启星一定会让他骑车，再顺势约个晚饭。

　　并且午休也就不到一小时，回宿舍的路程大于从这去教学楼的路程。按正常思维，在自习室午休、下午直接去上课才是最优解。

　　说谎容易，圆谎艰难。宁北之无奈做戏做全套：“好啊。”

　　自习室隔壁是个学生活动空间，摆了软沙发。贺启星带着他进门：“要睡觉么？我上楼给你拿U型枕。”

　　“不用。我不太困其实，坐会儿就行。”宁北之又撒了个谎，他昨晚根本没怎么睡。

　　“好吧。”贺启星把朝阳的纱帘拉上，像是第一次领对象回家，担心招待不周，“你口渴吗？我去给你拿水。”

　　“星星，别忙活了。”宁北之哭笑不得，忙把人拦下，拍了拍旁边沙发，“你过来，陪我坐会儿。”

　　贺启星挨着他坐下，关心道：“昨晚没睡好么？”

　　“嗯？”

　　“有点黑眼圈。”

　　“不帅了？”

　　“帅，没人比你更帅了。”同坐一张沙发，贺启星忽然回想起几个月前图书馆午休，“其实你那天抢了我的位置。”

　　话音落下，宁北之心跳像是空了一拍。什么……位置？

　　身体骤然发冷，不敢看向对方。

　　“图书馆沙发和座位一样，谁坐哪儿都是相对固定的。”贺启星没察觉到他一瞬间的僵硬，温温柔柔沉在回忆里，“当时午睡人不多，一人占一张，或是一对情侣占一张。那天我吃了饭回来，座位被你撬了。”

　　空气重新流动。宁北之猛地闭上眼，控制幅度，做了个深呼吸。

　　他说：“谢谢你没把我赶走。”

　　“座位又没写我名，我哪敢。”贺启星轻轻笑着，“再说，天上掉下个大明星，我很高兴。谢谢你选择我这张沙发。”

　　宁北之觉得自己要撑不住了，几种情绪对撞，又酸又涩。再往下聊，贺启星再这么暗戳戳说情话，他怕是会崩溃。

　　所以他侧头靠在贺启星肩上，又一次选择逃避。声音渐低：“星星，我睡一会儿。”

　　“好。”贺启星定了闹钟，“两点我叫你。”

　　下午四节课全部上满。哲学课讲到柏拉图，有学生提问柏拉图式的爱情，引发讨论。

　　老师说，现在的“柏拉图式爱情”多指的是精神恋爱，虽然是以“柏拉图”命名，但和柏拉图《会饮篇》众人阐述的爱情观并不完全一回事。并且，在当时古希腊的风俗背景下，主要探讨的是男男同性之爱。

　　大学生净爱起哄。

　　老师又说，爱是向往美好，向往永恒的、不朽的美好。也正因为爱，我们希望这份美好永远不朽，所以我们在爱里创造、繁衍，使之生生不息。

　　而“繁衍”，包括肉|体上的，更包括灵魂、精神上的——即理性之爱。

　　宁北之听得头昏脑胀。爱不爱，怎么爱，他想不通。

　　下了课，他打算回寝休息，却收到小姜消息。说有事商量，约他戏剧课下课后一起吃饭。

　　宁北之长叹一口气。算了，在哪都是睡，戏剧课教室也能睡。

　　——但失算了。他上周没来，也没注意课程群消息，今天是节讨论课，主题是中外爱情戏剧。

　　宁北之脑袋开始嗡嗡，今天不是情人节吧？他撞了什么爱情窝吗？

　　下一秒，大屏幕ppt刷出来第一小节标题页：《仲夏夜之梦》——真爱无坦途。

　　对对对，自行车上坡下坡的，无坦途。宁北之差点没晕过去。

　　“北哥，你不舒服啊？”简亦航撞了撞他手肘，小声问道。

　　“没事。”宁北之揉了揉太阳穴，说，“可能没休息好。”

　　“哦。”简亦航没多问，“最近天气变化大，容易着凉。注意点身体。”

　　这节讨论课质量很不错，有来有往不冷场，其中几位同学非常踊跃，辩论赛似的大战三百回合。简亦航找准机会也掺上一脚，疯狂输出。

　　要是宁北之大一大二那会儿，高低得说上两句。但现在他已经是宁大爷，懒懒抱着手臂当观众。

　　下了课，姜轶珩照例在楼下等他，见面第一句：“学长，你看起来有点累。”

　　“……这么明显吗？”宁北之想去照个镜子，自己是得多憔悴。

　　“嗯。”姜轶珩同样心情复杂，说，“我们去夏荷吃吧，吃完饭你能早点回去休息。”

　　宁北之心里一暖：“好，谢谢小姜关心。”

　　姜轶珩知道自己师兄在准备调剂，自然也关注着A大的成绩公布。眼下这情况，他完全理解宁北之的心情。很多时候，占优势者，所背负的压力不比另一方小。

　　两人安静吃了一会儿，聊起先前约好的游泳，聊戏剧课上听来的有趣观点，聊简亦航的犀利发言。

　　宁北之知道小姜不会无缘无故约他吃饭，大概是宣传片有什么改动。剧本大修、加演员、加戏，片场没有新鲜事，无非是这些。

　　但直到吃完饭，姜轶珩也没聊到正事。他不打算现在说了，毕竟宁北之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差。

　　出了餐厅，两人去了趟小超市，又在路边石椅坐下。

　　“没事，我就是昨晚没休息好。”宁北之和小姜开玩笑，“你要是自己憋着，今晚轮到你睡不着。”

　　姜轶珩勉强地笑了笑。确实，自己都约人吃饭了，现在相当于话说一半，不说完谁都难受。何况这事儿，早说总好过晚说，自己人说总好过外面人说。

　　“我们的宣传片被举报了，可能要换人出演。”

　　“什么？”宁北之觉得自己理解能力出了些问题。

　　“你，和师兄。有人针对主演性向进行举报，说片子价值导向不正确。”

　　宁北之几乎要笑出声。不是剧本的问题，竟然是主演的问题，是他和贺启星关系的问题。

　　“举报到哪儿？团里怎么说？”

　　“举报到校庆筹备委员会。团里还在讨论，冬雅姐让我先私下和你说一声。”

　　“我能知道是谁举报的吗？”

　　“应该不能。大概率是匿名举报。就算是实名，筹委会也不会把人爆出来。”姜轶珩分析道，“目前片子还没有对外发布，主演信息只有团里戏剧部、宣传部和冬雅姐他们知道。我认为可以从性向这个方向去排查。”

　　“完全没有发布？”宁北之抓住重点，“就是说，如果现在有人知道了这个片子，那么他的消息来源，这一整条线有问题，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