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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十一章 清醒-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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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加了秘药而冒出纯金色火焰的木柴噼啪作响,熊熊燃烧的火堆将每个胜利者都照成了这种颜色,只除了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连呼吸都微弱得几近于无的灵魂法师。那些光明和热度似乎完全影响不到他,而他周身凝固了一样的黑暗和阴冷也不会来打扰正在欢庆胜利,享受盛宴的部族人。
用于祭祀的香料是部族首领手中保留着的传统配方,浓烈的香味中含有一点致幻作用,它能够让这些大声欢歌、撕咬吞咽着美味的族人们暂时的忘记牺牲,忘记以后还会到来的更加残酷的战斗……当然,将这种香料投入中心火堆的祖库是不会那么轻易被它烧糊脑子的,所以这位年轻的酋长得以冷静的审视周身的一切,并最终把视线停留在那个裹在长袍中的黑影上。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酋长浓密的眉毛微微挑起,他可不会相信这个看起来沉静实则睚眦必报的“萨满”,会对自己带来的“神子“被劫走一事不闻不问。但是至少他所看到的事实是,在最初的惨白脸色之外,缇瑟奈尔完全没提到任何夺回人质或者报复的事情,他完全就像任何一个不近人情的冷漠萨满一般,先是对族人们宣布一切都是金神的伟大旨意,然后折磨俘虏,命令人们安排对先祖神的祭祀。
这么说来可真够无情的啊……祖库摸着下巴想,发觉自己有点同情那个充满爱意,殷勤的跟在法师身后并对每个接近者都充满敌意的小野人了。就算真的是一头野兽,这样被利用完便不管死活的丢到脑后,也够让人心寒的了。
还好我和他只是做一笔交易,祖库摇摇头,坚决的把这种情绪甩开。见识过法师的力量后,他可不想因为流露出那么一点毫无意义的不满而引起对方的警惕,那些白人的下场可比过去所见过的任何一个死在萨满手里的家伙凄惨多了……年轻的酋长小心的瞄了一眼那几个绑在木桩上等着砍头,双眼翻白浑身抽搐勉强还算是“活着”的俘虏,低头暗暗叹了一口气。
其实如果可能,他并不主张和白人起直接的冲突,接触过外面世界的祖库知道并不是每个外界人都像这些猎奴者那么凶残,也有一些人对他们这些‘原始的、贫穷的、无知愚昧的’的土著民充满了同情,愿意无偿地付出许多来帮助他们融入外界——尽管这种同情和帮助都让骨子里非常高傲的酋长不屑一顾——但是杀戮一旦开始一切就不一样了,那些抱着友善观点的白人依旧是白人,他们更可能倾向于为自己的同胞悲哀,而不是站在他们视为施舍对象的印第安部落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如果让祖库来安排这场冲突,他肯定会选择先以战斗来护卫部族自由,摆出强硬的姿态,然后用那些俘虏去换取外面世界那些人的首领——他们称之为政府或者当局——的同情和支持。
但是那个讨厌的老头的死,从一开始就破坏了他的布置。
帕鲁……那个该死的老家伙,就是死都在给他找麻烦!年轻的酋长啐了一口,忿忿地想到,一个德高望重长老的死亡和神秘萨满的强势回归,让他失去了对局势的控制,而且这种无力感他甚至不能对自己年长的妻子透露——那个给他生了三个孩子并将整个家庭管理得井井有条的女人很忠诚,但还没有足够的见识理解他长远的考虑。
祖卡鲁人到现在都没意识到他们即将被时代淘汰的事实,他们骄傲的在自己的家园中宣示着生命的活力和骄傲,丝毫不知道那些外来者早就重新划分好了这片雨林的归属,根本没人会在乎他们微弱的声音。
因为无知而无畏的族人们不会选择退让的,他们只会努力伸出手去抓那根名为金神的的虚无稻草,然后无助的被巨浪吞噬,而他也……
“你在想什么?”
一个冰冷无机质的嗓音从幽深的黑暗中传来,似乎毒蛇信子一般轻柔而冰冷的碰触让祖库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他看到缇瑟奈尔已经挣开了眼睛,拢着双手慢慢从藏身的阴影里踱了出来。
“祭祀要开始了,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法师紧紧的盯着年轻酋长写满矛盾的面孔,一字一句的质问着。
“你是这个部落最英勇的战士,你现在应该装扮好你的身体,手握利斧虔诚的祈祷,可是你现在却站在这里发呆?”缇瑟奈尔原本暗哑但柔和的嗓音此刻有点尖利,这其实也因为他本身有些紧张。
召唤,然后吞噬掉一个伪神可不在他这样一个普通高阶法师的日常功课上,他可能要面对的可不是普通的魔法反噬,而是被一个伪神或者半神报复乃至吞噬,或者意志无法通过考验而消散,或者直接被世界法则卷走成为自然界没有自我的一个组成部分这样神魂俱灭的巨大风险。所以任何一点可能破坏布置的瑕疵都可能激起他的怒气,更别说祖库是整个计划中非常关键的一环——这样一个灵魂之火炽热燃烧充满了生命力,意志极为坚定但没有同样坚定的信仰的战士可不多得,他当然要好好的利用这份力量。
“我?”祖库本想开口说自己对这种无聊的杀戮祭祀根本不感兴趣,就像他对那个所谓的金神的无所谓态度一样。
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成为祭祀中的挥刀人可以给自己带来的地位提升。过去自己的父亲只是点选年轻的战士参与血祭是因为已经有足够的威望,但是现在……“是的,尊敬的神使,我马上去准备。”
想清楚个中利弊的祖库恭顺的低下头去,用私下从未使用过的尊称向法师表示敬意。
“去吧,动作要快。它,已经来了……”
缇瑟奈尔的音调越来越低,以至于后半句话完全消散在突如其来的夜风中。正围绕着火堆和临时祭台跳跃呼唤的祖卡鲁人看不到,转身匆匆走开去按照砍头者装扮自己的年轻酋长也看不到,那呼啸而来在部落上空盘旋的并不是自然的风,而是一团暗灰色的能量在翻卷咆哮着,试图回应他们的祈祷。
唯一一个能够用肉眼直接看到它的人,抬起头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墨绿色的瞳中几乎可以映出那团贪婪的灰雾为吸收着土著人提供的信仰之力二探出的触手。
享受吧,这是你的最后一餐了。
法师满意的,热切的看着似乎又壮大了一圈的“金神”,终于把内心最后一丝对于土著人刚萌芽的信仰的内疚抛掉了。
醒来这么久了依然只知道获得而没意识到要给予,那么这样的信仰对象存在与否,也就没什么关系了吧……
不管它的力量多么庞大,意识却像一条最低等的虫子那样渺小。缇瑟奈尔面色严肃的走上祭台,手持骨质的匕首在那些人牲身上刻画出带有力量的字符,失去灵魂但依然在跳动的心脏挤压着血液染红了伤口,也诱惑了那个愚蠢的庞大意识——它贪婪的扑了下来,饥渴的吸取生者的温暖,这是每个脱胎于死亡的存在都无可避免的弱点。但是像它一样愚蠢得意识不到食物风味的欠缺,也注意不到自己正被逐渐禁锢在牺牲品皮囊中的家伙可不多——缇瑟奈尔满意的看着最后一点灰色钻进了它的食物身体中,当然,这种禁锢随着那些人牲的死亡就会失效,但是他却不会笨到让那情况发生。
“献祭!”
法师高声命令到。
已经在人牲们面前挥着斧头跳了好一阵的祖库应声舞起那致命的武器,用充满韵律的动作,一个接一个的收割了祭品的生命。
他的确是个充满勇气和力量的战士,连接头颅和身体的那段皮肉和骨头完全阻挡不了他的攻击。他同样也是个完全无信的存在,因为他名义上的神祗毁灭前惊怒的哀嚎丝毫动摇不了他的神经。
就连法师都被那股伪神意志毁灭前的悲鸣震得不由倒退一步,但是祖库的杀戮动作却流畅得没有一丝停滞。
多么完美的弑神者!
法师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但他很快就没精力去注意现实中发生的一切了,失去了主人的魔力在空气中疯狂的涌动,然后被法师强烈的精神所捕捉,引导,终于找到了一个方向后汹涌的冲向他的身体。
那一瞬间□□,急剧的痛楚和精神上彻底的满足中,法师几乎迷失。
但是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短得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异常的瞬间,缇瑟奈尔的眼睛重新张开。
他依然是清醒的,既没有被巨大的力量所征服,也没有被这个世界模糊的规则拉走,他还是他自己。
灵魂法师缇瑟奈尔•安卡利特拉•弗里迪卡,他仍然拥有他自己。
同时,也拥有了达到目标的所需要的真正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