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沉浮之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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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力失衡、听觉受阻、身体逐渐失温......
他不知自己究竟在这片海域漂流了有多远的距离。只知道在过去的数个小时内，他的身体就一直浸泡在这冰冷的海水中。
指尖的皮肤因为泡水过度而开始发皱，他的四肢犹如绑上了铅块一般沉重不堪。尤其是在身体下潜时，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海水从四面八方压向他的身体。
他紧闭着双眼。看不到原本墨色的双眸，也想象不出此刻的他会有什么样的眼神。
肺部仅剩的那点儿的空气含氧量少得可怜，很快便被身体消耗殆尽。而被水压挤出肺部的浊气则不受控制地在他的嘴角形成密集的气泡，然后一举冲向海面。
与之相对的，则是他在海水中不断下沉的身体。好似他的灵魂已经跟随着那堆气泡一同飞出了海面，只剩下被抛弃的笨重躯壳即将沉没昏暗的海底。
不远处游过的几条海鱼也“虎视眈眈”，冰冷无感情的鱼眼死死盯着他，下颌一张一翕，仿佛下一秒就会摆动鱼尾，冲过来将这具躯壳吞噬干净。
然而……
本以为就会如此静静沉没的“躯壳”，却忽然伸手摸了摸背在身后的那把古朴的剑鞘，然后骤然在海水中翻了个身。
念无摆动双手，双腿踩着水很快浮上了海面，在露出水面的瞬间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绚烂的阳光照射在不算平静的海面上，波光粼粼很是好看。
连同他的眼眸也被镀上了一层流光溢彩。
但水面之下，光线并没能穿透多远的距离。要是再往下深潜几米，就能看到那片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危险地带。那里是连阳光也无法抵达的，能够藏匿一切的地方。
念无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优路比安大陆附近的海域，今年“猎人试验”中第二场考试的考场。
念无黑色的短发柔顺地贴在他的耳边，他的长睫还挂着几滴水珠，墨色双眸却清澈如洗。
“刚刚怎么忽然停下了？”原本已经游出去数米远的金游回了他的身边，“是游累了吗？”
金的黑色发丝同样被海水打湿后，倒是看不出他原本夸张的发型了。看起来不仅收敛了几分张扬，似乎连金的整个气质形象都变得温柔与和善了不少。
“只是忽然想休息一下。”念无笑道。
海水中，他随意地伸展着手臂。
心念微动，如清泉般甘澈凛冽的灵力便从他的丹田处汩汩流动至全身百骸，洗去他长时间在海中游行的麻木疲惫，给予他能够在这片海域上继续前进的力量。
他看了看周围，参加本次考试的大部分考生都已经游在了他们的前方。
假如说第一场考试尚且还有后悔的余地，那么从第二场考试开始，他们就完全没有退路了。
周围都是一片汪洋，除去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小岛，在这片海域中，连让他们能休息的地方都没有。
更直接点说，方才因为腿抽筋或是体力不支而落后在考生大部队最后的几个身影，不知从何时起就悄悄消失不见了。
这里是大海，一旦停下，他们只有葬身海底一个结局。
也正是这个时候，原本因为考官亚丽丝的活泼开朗而有些散漫的考生们，逐渐意识到自己在参加考试前签下的“生死协议”，并非一纸空谈。
如果现在停下来，是真的会死掉。
“等等我——”
念无身后的布洛迪还用着他那独特的“狗刨式”泳姿，一下没一下地向前划着水。就念无和金停下来的这会儿功夫，他也跟上来了。
多亏了他强悍的身体素质，明明是这今年考生里最害怕水的人，却坚持到了现在。只是他面上的表情丧丧的，看起来像一只可怜巴巴的“落水狗”。
而达勒妮作为一名“格斗家”，有着远比正常人充沛的体力自然也是不用说。她本就身躯纤小，身上紧身的皮衣更是无形中替她减小了不少水的阻力，是几人里游得最轻松的。
再看特意游到他身边的金，他刚刚还去捉了两条色彩鲜艳的海鱼又放生、撬开了三个可怜的蚌壳找回了一颗色泽俱佳的五彩小珍珠，甚至还逗弄了好一会儿被大批考生们吓得钻进海底洞穴里不敢出来的石寄居蟹......
这么看来，本次考试中最需要担心的人反倒成了念无自己......不过好在他有灵力，只要能够保证灵力在他的全身持续运转，就算让他再在这片海域游上几天也是毫不费力。
金见布洛迪一副蔫儿了吧唧的模样，提议道：“布洛迪，你是不是很无聊，我们要不要来一场比赛？”
“什么比赛？好啊好啊！”就看见布洛迪一下子打起了精神，眼睛亮得和几百瓦的灯泡一样。
喂喂！不是说怕水吗？一听到“比赛”二字，这会儿怎么兴奋得不行？念无无奈地看着布洛迪和金悄咪咪地“密谋”着什么。
此时达勒妮也游了过来：“行啊，你们比赛我来当裁判。狗狐狸，你参不参加？”
念无摇了摇头，此刻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明明大家的年纪都差不多，怎么总感觉他们好像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你们小心一点，这里可是深海的海域。亚丽丝考官刚刚才强调过，必须跟紧她，海面下的情况深不可测……”
“知道啦知道啦，念无你可不要变得比我的堂妹米特还胆小！我们废话不多说！预备！开始！”金嚷嚷着，双腿使劲一蹬，就一下子就窜了出去。
“啊！可恶！金你这个混蛋竟然敢抢跑！”布洛迪气愤地大骂一句，却不小心被对方溅起的水花“糊“了满脸，连忙使出全身力气“狗刨”着追上前去了。
念无被这副滑稽的场景逗笑了：“好吧……但是这应该被称为‘抢游’？”
达勒妮也跟着笑：“你和黑刺猬彼此彼此吧，被嫌弃的胆小鬼狗狐狸先生～”
“你们好！见你们停下来了，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此时，一个陌生的面孔忽然出现在他们身边，是一个无论气质或者长相都很普通的考生，他带着和善的笑容朝念无和达勒妮接近。
念无对他有点印象。
毕竟自从考试开始后，他就无数次感受到了来自眼前这名叫做“东巴”，编号为77号的年轻人的视线。
那个时候，念无他们几人正聊天聊得火热，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参加考试会落单的“新手”，所以没能给东巴搭上话的机会。
于是东巴自来熟地搭上了其他几个今年第一次参加考试的考生。
现在看起来……那几个“新手”好像都没通过第一场考试的样子。
或许是出于对陌生人的警惕，又或许是因为念无没能从东巴的身上感受到明显的善意，于是念无选择直接无视他，和达勒妮继续向前游。
“你们都是新面孔呢，今年第一次参加考试吗？”东巴却一边游着，一边自顾自地介绍起了自己。
“我从十岁开始参加考试，今年已经是第15次参加考试了，你们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哦？”念无终于对他的话有了点反应。
于是东巴跟在念无和达勒妮的身边不紧不慢地游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讲着今年的考生。
“今年的第一场考试就比往年难多啦！不过今年的考生里也有不少和你们一样出色的家伙们呢！”
此话不假，念无也注意到第一场考试后就有不少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考生展露锋芒。
比如，62号，缪沙。据说是个杀手。他个子极高，身体却瘦削得跟个竹竿似的。在第一场考试中，他将骨块磨成了薄如蝉翼却十分锐利的骨刀，学习达勒妮的手法将骨刀插入了玄铁之中，将它顺利分成了两半。
再比如，121号，火狸。据说是个驯兽师。她是个面容姣好，身材不错的的女人。在第一场考试中，她将骨块打造成了一副尖利的牙套，套在了总是蹲在她肩膀上的，和松鼠差不多模样的生物的牙齿上，然后让它将玄铁咬成了不规则形状的两半，勉强通关。
还有，444号，梅里斯。目前还没有收集到关于他的详细情报。他是一个存在感极低的家伙，如幽灵鬼魅一般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看不清五官。他是诸多考生里第一个利用了雾海兽骨耐高温的特性，并想到使用火焰完成考核的。他打造了一把满是倒刺的白骨棒，然后在上面淋满了火油。在高温的条件下不断击打着，玄铁块最终裂成了无数小碎块。
“除去以上几位，其他还有不少实力强大的对手……”东巴一边讲，一边奋力地游着，微胖的脸上淌落下了水滴，也不知是海水还是汗水，看起来他想要跟上念无他们的速度，明显很吃力。
听着东巴介绍的情报，念无倒是真心想建议他去出书。就写个《五年猎考，三年模拟》，要是一不小心押中考题了，还能大赚一笔。
“念无——达勒妮——你们好慢哦——”远处传来金和布洛迪的大喊声，仔细一看原来他们俩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游到了考官亚丽丝的身边了！
“感谢你的情报，那么我们先走一步啦，土拨鼠先生，请你继续加油哦！”达勒妮朝着东巴俏皮一笑，然后拉着念无的手“唰唰唰”地就朝着前方游去，大概是打算去追上金他们了。
此时原本正打算把“出书”的建议告诉东巴，却被达勒妮拉着游出去数米远的念无一脸懵。
“哎——我话还没说完呢！跟你们讲了那么多，好歹也拉上我一段路……”东巴有些气恼地嘟囔了一句，只好认命地跟在这群考生们的后方继续奋力游着。
眼见着天色逐渐变暗，夕阳坠入远方的水天交接线，此时大部分考生已经精疲力尽了。而不知何时起就消失在海面上的考生，也越来越多。
不安、恐惧，也随着考生人数的减少而不断加深。
他们大概已经跟随亚丽丝在这片海域游了十海里的距离。
孤寂的大海之上，夕阳余晖很是耀眼。
而他们的目的地小岛，仿佛就近在眼前。
也正是这个时候，海面毫无征兆地起了一阵大雾。
瞬息之间，乳白色的浓雾便满天铺地。
亚丽丝停了下来，她伸手示意跟在她身后的考生也暂停前进。
“吼——”
只听见一阵低沉却昂扬的吼叫从白雾中传来。
“这是……雾海兽？”也不知是谁喃喃说了一句。
念无抬头望着这片白雾，却无法看清将自己的身躯隐藏在雾中生物的全貌。
它的身体远比普通的陆地象巨大，水雾萦绕着它的身躯，是最为天然的“迷彩服”。
仅仅只是抬头看了它一眼，对方的威压就让人四肢发僵，胆寒不已，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难以想象，就是这样一方霸主，竟然也会沦落到濒临灭绝的地步……
忽然，一个巨大的水状漩涡从亚丽丝的身前出现，并且朝着雾海兽所在的方向飞驰而去。
“吼！”
一声愤怒的吼叫声过后，刚刚才出现的白雾就瞬间消失在了海面上，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众人的错觉。
“好啦，我们继续前进吧！”亚丽丝一副刚刚什么也没发生的表情，“接下来我们要通过一条超级长长长的海底隧道！只要通过这最后的一海里，我们就能成功到达目的地了！”
亚丽丝在海水里轻松地转了一个圈，好像刚刚众多考生们拼尽全力游过的十多海里，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在自家泳池里游了个来回。
“嘿嘿，其实原本第二场考试是想让你们去深海捕捞海兽做海鲜大餐的。但是很不巧，最近正好是海鱼和海兽们的迁徙期与繁殖期，要是遇上太过狂暴的海兽，我可无法保证大多数考生们的安全。所以，协会修改了第二场考试的内容。”
听到这儿，念无和金下意识对视一眼。果然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神色。
毕竟他们可是亲身见证过海妖兽迁徙的大场面，前几天甚至还帮它们打败了章鱼怪啊！
而一边的达勒妮和布洛迪只能有些好奇又有些羡慕念无他们描述的那种场面。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周边充满了危险的海洋漩涡，想要安全登岛，就必须通过一条狭长黑暗的海底隧道。
阳光无法抵达这里，氧气也少得可怜近乎没有。要是一不小心掉了队，只怕是再也见不到陆地上的风景了。
念无的身前是布洛迪和达勒妮，身后是金。
原本念无还有点担心打头阵的布洛迪，但对方除去在进入刚刚海底隧道的时候狠狠撞到了额头，之后一路都非常顺畅，看起来非常幸运。
在隧道内，金好像还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想跟念无说些什么，但他一张嘴只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嘴边冒出不少气泡。呃，大概是金忘记了水下不能说话吧。
“噗哈！”
当所有人都成功通过隧道浮出海面时，他们出发前还觉得遥不可及、远在天边的小岛，现在就在眼前了。
“终于到达终点啦！我宣布，第二场考试结束，全程十二海里，恭喜你们合格！”亚丽丝朝着他们挥了挥手，“现在我该去‘打扫’考场啦！祝大家接下来的考试顺利，拜拜！”
只见亚丽丝开心地笑着，身体向后一倒，就不带任何水花地消失在了海面。
大海或许会慷慨地接受一切，包括那些沉没海底的“考生们”。但身为热衷于在这片海域中寻找美食的美食猎人，亚丽丝一定会努力地将本不该存在于海洋里的东西全部“打扫干净”。
“太好了！终于结束了！”
布洛迪一个猛扑，就向前扑倒在了沙滩上。
“啊，活过来了！终于到陆地上了！”双手扒拉着身下潮湿的海沙，腿软的布洛迪简直要热泪盈眶了。
念无紧跟一步上了岸：“好啦好啦，快点起来吧！在海水里泡了那么久，我们快去找个干净的水源边上烤火，然后把衣服烤干。”
“好耶——”
至此，第二场考试结束了。
共计：参加考试人数213，淘汰人数109人，合格人数104人。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沉浮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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