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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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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怪们立时一股脑地回到该回的空间,关上了门。
解救过数不清被困住的可怜精怪,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卡着脑袋和脚,还被人看到,应知很少有波澜的心境多了些恼恨。
门外的脚步停了,沉沉的叹息之后是淡淡的笑,提醒道:“不能穿。”
卡住的人停下了挣扎的手脚,从镜子里飘出了烟。
应知心道,这人怀的什么心思,故意让他穿不了。
严也还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他,想变回原形。
应知咽了咽,脚试探地面,他不能碰到镜子,镜子遇到妖怪的身体,能将他吞入,他用不上力气。
等应知解了腰带,红布倏地落地,在门打开的霎那间,应知活像一条泥鳅钻入了镜子里,没有破绽。
严也站在门后定睛看。
镜子上空:恼羞成怒。
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过了片刻,严也近前,捡起红布,镜子里毫不客气地露出脚,被严也蓦地握住。
应知没想到严也还将他一军,脚在人家手里,收不回来,严也的手劲不大,可就是牢牢握着他脚掌,纹丝不动。
应知在公寓转了一圈也没出多少汗,适时细小的汗毛可见生出一层水珠。
应知的气息一上一下,冷笑:“怎么不看了?”
“你心虚冒汗了。”应知脚趾朝上像是要跟猫那么张开,最后无奈蜷起。
严也垂着视线,又正人君子了,眼角余光忽然一转。
应知怒极:“转回去。”
严也压着嘴角,他只能看到镜子里模糊的人影。可对兽类,这叫欲擒故纵,更挑战神经,口干舌燥,掌心酥痒。
“严也,你要脸不。”从镜子里又长出两只手,想要生拉硬拽,撬开严也的手指。
只见严也笑了笑,很兽性的舔了一下他的手背,道:“老婆的福利。”
镜子眼看僵硬成石雕,再一动,便会碎裂,严也将他的脚放回镜子,垂眸收拖鞋和腰带。
回过神的应知实在气不过,冲出镜子,在他没有回应前,舔了回来。
*
雨泼在公寓窗户上,应知趴在窗前看楼下的行人。
草木精怪干渴,将枝叶伸到窗外,看着他的动作,感觉微妙,就像一个天然的精怪在期盼着外面的世界。
严也参加学校的聚会,可能九点前不能回来,应知已经适应了妖怪的生活作息,在严也进门前,快速将自己解开扔入镜子。
这些天严也只能从监控看到他的侧面,回到公寓对着镜子发呆,自言自语。
九点之前,严也的声音出现在楼道,应知通过门上看外面,只见莫提壶进了电梯,适时严也试着扶门,岂知整张脸撞到门上。
应知一边揉额,一边捂着嘴,慌慌张张地后退,盯着门锁,毫不犹豫地解腰带,红布从门前拖到镜子。
精怪们看他每次这么慌乱,感觉都像在……招惹。
严也更淡定,弯腰将红布收进了洗衣机,他从镜子前走过时,应知闻着酒气,不由蹙眉。
待到了浴室,应知趴在镜框一边:“你能看到我?”镜子空间有一片光域,是浴室的灯光。
“不能。”严也闻声看着他,回道。
“他可能真的是在对自己……”
严也的手指压在镜子边缘,触到应知的指尖:“你感觉到了,普通人能分辨身边其他人的气息。”
严也眼眸明亮:“我经常看到你在,无忧无虑……”
他淡下了神色,远离镜子,突然倒在浴室里。
应知吓了一跳,他定住神,看清楚倒下的是贺久,可眼前又是严也,眨眼变成了越狸,不过几分钟,还是严也。
当应知跨出镜子,从台子上跳到地面,脚下宛若是一条鱼鳍,没能支撑他成年人的重量,应知撑在严也的身上,只见严也眼睫颤了颤。
应知捂着他的脸,左右看了看,用毛巾蒙住他的眼睛,犹豫片刻,在镜子空间待久了,应知不能忍受对方一身酒气躺回卧室,将严也先挪到浴缸。
水漫过了应知的皮肤,手指的骨骼突然变得柔软,应知恍然大悟,他能在水里穿行,看着醉酒的严也,应知的身形从浴缸边游走,顺着对方的皮肤漂过。
应知钻出脑袋,面对严也的脸打量,他掀开毛巾看对方的眼睛,心道,妖怪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果然顺手。
他就像才成形的妖,掀风起浪,看到严也手臂紧绷的线条,不停用水拍打,对方不知遭受什么痛苦,丝毫不见缓解,应知无奈,只能变回人形。
知道精怪们不敢出现在这些空间,应知收了腿脚,只露出上半身。现代打工人的痛苦,颈肩腰背都要受到折磨,应知借着妖怪的能力帮严也身心放松。
“跟人喝这么多酒,我应该将你丢在浴缸外面晾着。”
应知的声音一会儿出现在他颈后,一会儿又在浴缸另一端,一会儿近在他眼前,严也感觉,他若睁开眼,眼睫都能碰到对方的唇。
毛巾下的眼皮动了动,这场“折磨”简直考验他的兽性,应知还对解锁妖怪体的肌肤相贴颇为满意,看到严也不知何时烫红的皮肤,打趣道:“你别见外啊,就当在鱼缸里遇到一条鱼。”
很符合妖怪的逻辑,应知可能忽视了两条:他不是真的妖怪,他是真的妖兽。
“为什么是鱼缸呢?你还能见到江河湖海。”
严也不会被其他妖怪干扰,他的精力也在经受着考验,属于“贺久”的疑惑冒了出来。
半小时后,严也仿佛解脱,躺回到自己的房间。
应知在公寓精力充沛,精怪守则也已然抛在脑后,他原本想将严也扔下不管,妖怪的另一面又让他坐回床边。
严也的房间多了面镜子,应知看着衣架,犹豫回自己卧室穿件外套,可如果严也突然醒了,他来不及逃走。最后应知卷了条毯子,窝在严也身边。
严也眼前还蒙着毛巾,“蓄谋已久”的醉酒因为妖怪“笨手笨脚”的摔倒没能成功。
男生对看到的妖怪有些犹豫,他不想将对方当成自己的臆想,更不可能对着一面镜子突然产生情感,他对其它镜子毫无反应 ,常有人说他外表出众,可他对人脸的印象比鱼的七秒还差。他想试一下,和妖怪面对面交谈。
当应知猛地惊醒,察觉到自己还枕着严也,适时严也动了动,应知将毯子扣到他脸上,跑进桌上的镜子。
过了一会儿,严也扯下毛巾,叠好放在桌上,怔怔看着镜子。
应知见到了纸条:你好,我是这里的租客,我经常看到你在,想你也是这里的人。我怀疑自己是否焦虑,需要看医生服用药物才能不让自己看到你。如果你不是我假想的人,请你回复我。
他在镜子空间没有找到“贺久”的信息,随着他们循序渐进慢慢出现。
严也带回了一些缓解精神紧张的药,开始刻意回避镜子。
应知从严也的余光感知到对方的在意,当他在镜子里通行,看到严也贴在镜面的纸条,意思差不多:我可能焦虑更严重了,感觉你在镜子里看着我,你好像不太高兴,我也很惶恐,不知道是不是我哪里冒犯到你。
或是:
今天你没有散步,可我从镜子里看到了你,你在躲我吗?
应知从浴室的镜子跳到地面,将脸沉到水里,让水从他眼眶消失,让他的胸口不再发闷。
他能和水融为一体,水也不能缓解他的不知所措。
可能他也病了,和对方差不多的病。
应知来到严也的房间,翻出严也带回的药。
药没能被应知咽下去,因为门口的镜子翻倒了,应知仓皇逃离,可惜药片落在地上,他在镜子里看了眼,跑回客厅的落地大镜子,呼了口气,镜面上印着一个人形,严也有些急碰倒镜子,镜子扑到对方身上。
应知看着上面的印记,又瞥着房间里的人,严也浑身汗透了。
严也盯着镜子,意识到不只他受到影响,镜子里的妖怪也被他影响,他什么也没提,应知也不开口。
之后应知又悄悄地找过药,发现公寓的药被人拿走了。
他很气愤,严也吃了药,病好了,让他忍受折磨。
更可恶的是,严也学会了夜不归宿,虽然他每次回公寓,先回答对方:在加班。加班到凌晨,也是夜不归宿。
当严也困倦地进浴室,应知先一步在镜子里等着,如果他慢一步,显得他多想看到严也。
严也看着对方的背影,另一个声音提醒他:再试一次,肯定对方的存在。
当他沉到水下,凝视着气泡上升到水面,手机铃声很遥远,直到对方走近了,朝他伸出了手。
他抱住了对方,眼看对方的脸上惊恐交加,他又有些后悔,这些忧虑不应该发生对方面前。手压在应知的肩上,应知的脸拍进了水里,他想起妖怪能在水下穿行,不管他攥的多么紧,对方仍然能从他指缝逃走,如果应知逃走了,就让他走。
他们四目相对,应知没有想到逃,严也猛地笑了,这是笨妖怪,钻镜子都会卡住的笨妖怪。
严也将他一托,应知先露出水面,反应到眼前的人欺骗他,想要回到镜子里。
每次到了关键时刻,他的脚走惯了镜子空间,踩在地面像鱼鳍,使不上力气,摔的千姿百态,压在人的身上,再被人扶起来。
他找到了根源,严也的手握着他的脚,突然感受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那只脚快要裂了。
仿佛镜子干裂,严也被他的神情吓得松了手。
当应知返回镜子时,从噩梦惊醒,身心受到了冲击,筋疲力尽。
“我知道贺久放弃的原因了。”他慢声道,“镜子里的妖怪离开居住地,会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