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沉溺》嚼片

40、第 40 章

　　唇畔上传来的触感算不上陌生，潮湿的，溽热的……成年男性的身躯隔着她压在门板上，许久有一瞬的窒息，手无意识地反攀住门，指甲划过门板，酸涩的滞痛沿着指梢传到四肢百骸，过电般的轻颤。

　　陈最感觉到她身体轻微地挣了下，捉了她的手反剪到背后，压着她的月要带向自己。

　　晃神间，齿关被撬开，清凉的薄荷味侵入口腔。许久被舌尖些许凉意唤醒了神智，对方还要深入，被她先一步偏过头，躲开。

　　一绺黑发自耳畔滑落，掩在她垂落的眼睫处，随着她不稳的气息微微拂动。

　　陈最停下动作，却没有退开，视线仍落在她脸上。

　　气氛瞬间安静，只余两人有些深重的、暧昧的呼吸声。

　　一秒，两秒……许久平复呼吸，微微回过头，陈最像是就等着这一瞬，神色微微一动。

　　她以为他还要亲上来，呼吸微不可察地停了一秒。

　　男人温热的指腹滑过她的侧脸，在耳畔微微一停，替她将那缕发别到耳后。

　　那种感觉，像是失重后猛然落回地面，从脚跟到心脏都在余颤。

　　陈最没有放过她这一瞬的神情变化，眼尾微微勾了起来：“在担心什么？”

　　许久没有理会他的打趣，推开他，静静捡起地上的外套，“我去熨衣服，你随便坐。”

　　说着走进房间，反手掩上了门。

　　陈最的目光停在她背影消失的门后，眸色深了深。

　　门没有完全关死，留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轻轻一推便能开。因为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形式上的阻隔都是徒劳。

　　十五分钟后，许久从房间里出来。

　　让陈最随便坐，他还真没客气，靠在沙发上，长腿屈着，是一个颇为放松的姿势，面前还放着一杯水。

　　“有些口渴，自己倒的，不介意吧？”

　　许久走到沙发边，把衣服递给他，不痛不痒地说：“那是隔夜水。”

　　狡猾，总能躲过他的真实意图，作出一副清清淡淡的样子，像是随时都能抽身而退。

　　陈最盯着她看，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里，心痒痒，隔着衣服握住她的手，语气凉凉的：“那怎么办，喝出毛病来你赔我。”

　　开始许久还跟他僵持，后来手上传来的那股力道越来越大，陈最面上还是笑着的，眼底却是深黑一片，像是能吞没光线。

　　脑海里像有根弦张着，越崩越紧，越崩越紧。她终于明白，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要答案。

　　她不知是自己是从哪一秒开始放弃抵抗的。

　　也许是当她意识到，这是一场从开始就注定会输的游戏起。

　　她像坠跌的蝴蝶，被暗黑的浪吞噬。

　　汹涌浪潮没过头顶前，她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衣服白熨了。

　　“松开。”

　　“……什么？”

　　“我叫你松手。”陈最的胸膛微微震颤着，模糊的笑音，手覆在她手背上，“抓这么紧干什么，一件破衣服。”

　　他强硬地打开她的掌心，涔白的掌心，被汗水溽热。那件外套被攥出一团皱巴巴的褶子，湿一道干一道，陈最随手抽走，丢去身后，漫不经心地看着她，“抓点别的？”

　　……

　　半小时后，许久送他出门。

　　冷白的路灯从楼道外照进来，映得男人的背影清寒而单薄。

　　许久停在第二级台阶上，看着他转过身来，面容隐在黑暗里。

　　“如果廖瑞青为难你，告诉我，我来解决。”

　　那件外套松垮垮地挂在他臂弯间，显然已经不能穿了。许久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她能为难我什么。”

　　陈最看着她，忽然笑了下：“难说，谁知道她会不会给你找继任。”

　　空气静了两秒，陈最像是没察觉到那一瞬的安静，不着痕迹地换了个话题：“婆婆怎么样？我过两天去看看她。”

　　“快出院了。”

　　陈最顿了下，看向她：“出院？”

　　“嗯，”许久说，“老人家不喜欢医院。”

　　陈婆婆毕竟年纪大了，有些身体机能再干预也不能恢复如初，与其在医院挨日子，不如顺了老人家的意，接她回家里，请个护工照顾。

　　陈最默了两秒，眼底滑过一丝幽暗：“怎么不告诉我？”

　　许久没说话，他接着问：“哪天？”

　　“红姐到时候也会过来，你不用特意……”

　　陈最打断她，重复：“哪天？”

　　许久失语了两秒，低声报了个日期。

　　他点点头，“那天来接你。”

　　见许久沉默，陈最走近了两步。

　　“听到了？”

　　许久微微失神，被下巴上微凉的触感拉回了神。

　　他缓缓摩挲了下她的唇畔，目光在那一寸隐晦流过。

　　一周后，陈最出现在许久楼下。

　　这两天降温，虽然还在秋天，空气里俨然有了冬的凛意。

　　许久畏冷，在大衣外又围了条羊绒围巾，下到一楼时，看见陈最就站在楼道外，侧身对着绿化带，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身姿挺拔，面容在凛冽荒漠的景致中带着一丝肃冷。

　　她清了下嗓子：“几点到的？”

　　他们约定的时间是八点，不过看情形，陈最显然到的还要早。

　　听到声音，他转过身来，视线清而淡地落在她身上，一瞬不瞬：“怕路况不好，提前出发了。”

　　他看了眼表，笑了下，“没等太久，十五分钟。”

　　许久的目光落在他垂落身畔的手上，清晰流畅的骨节覆着一层薄薄的皮肉，隆起的地方苍白，低陷处是带着阴影的青色。

　　不等许久动作，陈最抬手，轻轻握住她指尖，指腹玩弄似的，轻轻掐了她一下：“要检查一下吗？”

　　触感有点冰，像块冷玉，跟刚从空调房出来的、许久温暖的体温形成了鲜明对比。

　　许久被冰得微微蜷缩了下，“你应该多穿点。”

　　陈最笑了下，帮她把东西拿上车。

　　陈婆婆早在护工的帮助下收拾妥当，坐在床边，等着许久来，红姐在边上陪着等。

　　许久推门而入的时候，红姐还笑：“知道你要来，老太太早上还多吃了一碗粥……”

　　看到跟在许久身后的男人时，红姐的笑戛然而止。

　　许久不知道怎么介绍陈最的身份，偏偏他跟红姐和婆婆都打过照面，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陈婆婆却像是丝毫不感到意外，反而有些高兴，咿咿呀呀地一通招手。

　　这段时间，护工跟老太太待得最久，也知道她的意思，从一旁拉过一把凳子，要陈最坐。

　　陈最失笑，跟老人家解释，自己是来接她和许久回去的。

　　一边，红姐把许久拉到门外，压低声音问：“他怎么来了？”

　　“在临城遇到的。”

　　红姐回忆：“当初你走的急，刘叔说他来找过你好几次。”

　　许久的表情有一瞬的恍惚：“是吗。”

　　红姐接着问：“那你们现在什么情况？别跟我说只是朋友。”

　　许久默了许久，“我不知道。”

　　“……什么？”

　　“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红姐被她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还想再问，门忽然开了，陈最出现在门口。

　　红姐心里打了个咯噔，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

　　陈最向她礼节性地笑了下，面色无异地问：“出院手续办了吗？”

　　红姐一拍大腿：“还没。”

　　许久：“我去吧。”

　　说着，她转身回病房，拿办出院手续的材料。

　　陈最留在门口，红姐一眼看出他在等许久，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许久收好东西，见红姐没了人影，随口问了句。

　　“去借轮椅了。”陈最语气很淡。

　　许久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她跟红姐的交谈，不过看陈最的反应，应该是没听见。她悄然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往电梯走。

　　这个点没什么人，上来的两列电梯都是空的。许久走进左手边的轿厢，身后，陈最自若地跟了进来，在她身后站定。

　　在按楼层的时候，她停滞了一瞬，方才被红姐一打岔，她竟然忘了确认办理出院手续的楼层。

　　犹豫间，陈最长臂一伸，越过她，按下了某个楼层。

　　许久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像是读出了她眼中的诧异，陈最笑了下，解释：“进来时看了眼导览图。”

　　电梯下行，两人恢复了沉默。

　　中途没有人再进来，电梯一路畅行，到既定楼层时，“叮”的一声轻响，门徐徐打开。

　　许久打算往外走，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为什么不告诉她？”

　　“……什么？”许久转身，对上他幽深的视线。

　　“我们的关系。”

　　许久后知后觉，她声音很轻：“你听见了。”

　　不用抬头，就能感受到陈最的视线，晦涩的，带一点热度，仿佛能灼伤眼。

　　许久嘴唇动了两下，忽然静住了。因为她感知到陈最又逼近了一步，清凉的气息就悬在她头顶。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电梯里涌进一波人。

　　许久和陈最来不及出去，被人群挤着，被迫挪到了角落。

　　陈最的胳膊格在许久和人群间，一方无声而凝滞的空间。

　　电梯原路上行，到了某个楼层后，人群又如潮水般涌了出去。

　　红姐推着轮椅从另一台电梯出来，看到两人很惊讶：“这么快就办好了？”

　　许久攥着材料，难得闪过一丝狼狈的神色。

　　红姐看着两人，怎么都觉得两人的神情算不上清白。

　　陈最目光滑过许久的脸，上前一步，声音淡然自若：“一份单子忘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