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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清醒 ...

  •   转眼间距离成亲已经过了三日,按礼节新婚的夫郎媳妇这日是回娘家,裴玖不懂这些,没人教过他,邢家人给聘礼时就签了契约,也不会有人跟他说回门的事。

      清晨,裴玖穿好衣裳洗漱完,这换洗的衣裳是成亲第二日卫青燕拿给裴玖的,穿的并不合身,两只袖子太长,只能叠起,衣服宽大,显得裴玖愈发瘦弱。

      裴玖先打了热水给邢南换药擦洗完,看着邢南日渐消瘦的脸庞,裴玖在心底叹了口气,正准备将水倒掉去端药来喂邢南。
      “咳咳咳,阿娘”一道轻微的声音响起,惊掉了裴玖手中的木盆。

      “砰”木盆掉落在地,地面湿了一大片,裴玖来不及管,慌忙跑到床前:“你醒了?有没有哪里难受?”等不及床上的人回答他,又着急忙慌的跑出门大喊:“阿爹阿娘,他醒了,阿爹阿娘,他醒了。”

      邢阿娘带着邢小妹正在厨房熬药煮早饭,听到裴玖的呼喊,邢阿娘立马跑到了西侧房,俯身趴在床头:“我的儿啊!你可是醒了,可有哪里难受,对了,小妹,赶紧去地里喊你阿爹大哥回来,快去。”

      邢小妹立马转身跑了出去,裴玖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见躺在床上的人咳的厉害,便去厨房倒了碗热水过来,“阿、阿娘,他、他喝水。”

      “对,对,儿啊!你先喝口水。”邢阿娘接过热水小口小口得喂给邢南喝。

      邢小妹边跑边喊:“阿爹,阿爹,三哥醒了,阿爹,三哥醒了。”

      弯腰在田地里拔杂草的几人听清了邢小妹的话,急忙扔下手里得活计,邢阿爹焦急的吼道:“大儿快,你快去请大夫,快去。”

      “哎!”邢东应了声转身就要跑,旁边地里的邢大伯赶忙拉住他说:“我跟吴亮赶牛车去镇里请大夫,你们赶紧回家,你跑着去得什么时候,赶紧的。”

      “大哥。”邢阿爹话还没说完,邢大伯跟吴亮跑的只剩一个背影了。

      “三儿。”

      “三弟。”

      “三哥。”

      人未进门声先到,几人急匆匆跑到床前,一大家子都双眼泛红,裴玖有些不知所措,暗自后退了几步。

      “阿爹。”邢南喝过热水人舒坦了几分,气息虚弱说不了太多话。

      邢阿爹看着儿子憔悴惨白的脸庞,高大的汉子忍不住哽咽落泪:“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

      邢东眼睛泛红,高大的汉子强忍着没有落泪,邢阿娘抱着邢小妹母女俩低声抽泣,卫青燕握住了邢东的手,无声的安慰着他。

      一月有余了,冲喜也过了三日,依旧不见邢南清醒,本都不抱有希望了,这朝邢南清醒过来,大家心里是又喜又怕,喜的是人终于不再浑浑噩噩,怕的是这朝清醒是回光返照。

      “哎呦!先都让让,让刘大夫瞧瞧人先。”邢大伯家的哥儿邢风拖着村中的刘大夫进来,邢大伯跟吴亮跑回家赶着牛车去镇子里请宝春堂的胡大夫了,一来一去快了也得半个多时辰,邢风便赶忙先请了刘大夫先来瞧瞧。

      “对对对,刘大夫,您赶紧来给三儿瞧瞧。”邢阿娘松开邢小妹,拨开站在床边的一家子人,赶忙迎着刘大夫过来。
      刘大夫一路被拖过来,气喘吁吁:“我先把把脉,你们都散开,通通气。”

      邢东搬过凳子,好让刘大夫坐着诊脉,卫青燕给刘大夫倒了碗水,刘大夫坐着喝完水才算缓过气来,仔细的给邢南诊脉,一家子人看着面无表情诊脉的刘大夫心里焦急,却又不敢催促。

      莫约一盏茶的功夫刘大夫缓缓开口:“性命无碍,外伤严重,所幸都是皮肉伤,没坏筋骨,内里空虚,日后好生进补,伤口也需每日换药。”

      邢阿娘抱着邢小妹发着颤,哽咽道:“性命无碍就好,就好。”

      “高热已退,伤情稳定,这汤药也需换了,你家大伯已经去请宝春堂的胡大夫,等胡大夫来再仔细诊断一番即可。”

      邢阿爹拿了诊金客客气气的送走了刘大夫,这刘大夫在十里八乡的名声极好,虽是赤脚郎中,却从不诓骗村民,也不多收诊金,配的药材也都药效好价格低的,知晓农家人看不起病,遇上邢南这般重伤,都会先要家人去请宝春堂医术了得的大夫,若是家人舍不下钱财,他也只能靠着几分医术尽力医治。

      送走刘大夫没多久,邢大伯接到宝春堂的大夫便匆匆赶了回来,一番诊治也无甚差别,胡大夫给开了伤药与汤药,仔细的嘱咐道:“伤药日日都要换,不能让伤口化脓起炎症,汤药一日两次,情况平稳不起高热便五日后再来复诊,若是中途起了高热一定要及时来医馆。”胡大夫说完收拾收拾领着邢东去镇里拿药。

      一大家子人悬着的心终于是落地了,邢大伯带着颤音高声道:“三儿你好好养伤,明日大伯再来看你。”见人无碍邢大伯的心也放回肚子里了,领着邢风俩口子先走了。

      邢阿爹去了地里,回来的匆忙,家伙什都还落在地里,邢阿娘打发邢小妹先去烧热水给邢南擦洗,卫青燕去熬点热粥,邢南浑噩一月有余,每日喂的都只有汤药热水,这会醒来定是饿的不行。

      “阿娘,他是谁?”家中人都散了,邢南才看到站在角落里不安无措,像个纸片人的裴玖。

      邢阿娘拉着裴玖站到床头,“他是裴玖,是你夫郎。”邢阿娘暗自叹了口气,不愿将这段时日的事情告知邢南,伤还没好,怕他知晓更加气坏了身子,缓缓的说道:“你先养好身子,有些事情日后再说。”

      邢阿娘留下裴玖陪在房中,邢南醒来,一家子人都激动万分,早饭也没吃上,这会太阳当空,赶紧去厨房帮忙熬粥煮饭去了。

      裴玖站在床头,垂着头,心中不安,双手贴放在大腿两侧,动也不敢动。

      这段时日邢南虽然浑浑噩噩,却也有些模糊的印象,自己每每高热疼痛难耐时,总有一双微凉的双手握着布巾给自己擦拭降温,轻抚额头脸庞,想来这双手的主人应该就是眼前垂着头的人了,阿娘说他是自己夫郎,但自己早已经定了亲事,其中定然有事发生,是阿娘顾及自己的病体,不愿多说。

      “你、你坐着吧!我昏睡多久了?”邢南语气生硬,低声的跟裴玖说道。

      裴玖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邢南,没一会又赶紧转移了目光,“一月、一月有余了。”裴玖的声音有些发颤。

      邢南皱起眉头,这哥儿胆子怎得这么小,自己不过是问了句话,怎么跟欺负了他似的?

      邢南不问了,裴玖依旧垂头站着不语,因着伤重,邢南醒来也是精神不济,这会儿又安静,房中只有俩人轻浅的呼吸声,没一会邢南又昏睡了过去。

      好一会都没动静,裴玖偷偷朝床上的人瞅了一眼,见他似是睡沉了,犹豫了一番,还是轻手轻脚把薄被拉起,仔细的给他盖好,好不容易好点了,虽是炎夏,到底是伤患,可不能再受风了。

      邢南这一睡就睡到了天都暗了下来,醒来看到裴玖趴在床边睡着了,这会邢南才看清楚裴玖的全貌,皮肤有些干燥,两边脸蛋上都起皮了,五官倒是清隽秀丽,就是太瘦了,双颊都凹陷了,整个人趴在床边就一小团,看着像是十三四的孩子。

      “咯吱”房门被推开,邢阿娘端着碗药走了进来,裴玖听到声音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阿、阿娘,我、我...”

      邢阿娘笑着说道:“没事,这几日是累着你了,日夜都是你守着,睡一会没事,晚饭好了,你先去吃吧!我给三儿喂药。”邢阿娘没有一丝不满,玖哥儿除了胆子小了点,这几日观察下来,做事麻利不躲懒,照顾三儿也细心,是个乖巧得好孩子,现在三儿也醒了,二十两花得不亏,况且裴家也都是黑心肝的,前日燕哥儿拿旧衣裳给玖哥儿换洗,见着玖哥儿胳膊大腿腰背上布满淤青伤痕,有新有旧,燕哥儿不好开口问,就告诉了自己,冲喜虽是对不住玖哥儿,但家里人都和善,以后日子肯定是比裴家好。

      “阿、阿娘,我、我来喂吧!”裴玖怯懦的伸着手想要接过邢阿娘手里的药,邢阿娘没递给他,打发他先去吃饭,“我来,你去吃饭,吃完把厨房锅里的粥端过来,现在吃了药,一会好给三儿喝粥。”

      裴玖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房门。

      邢阿娘知道儿子肯定要问这段时日家中发生的事,特意打发走裴玖,母子俩好好说会儿话。

      “三儿,你先喝药。”邢阿娘端着药盛了一勺子喂到邢南嘴边。

      邢南支起上半身靠在床头的箱子上,接过药碗“阿娘我自己来。”说着一饮而尽,邢阿娘忙把箱子上的厚被褥放到邢南身后,让他靠着舒服点。

      “阿娘,我受伤这段时日发生了何事?与我定亲的明明是王宝儿,怎么成了个夫郎?”邢南自白日醒来心中就有疑惑,但那会自己精神不济,家中也是慌乱,这会房中只有母子俩人,才开口询问。

      邢阿娘捏着帕子抹了抹眼角,也不说话,不想把那些腌臜事告诉他,怕他气坏了身子。

      邢南拧着眉,“咳咳”清了清嗓子,沙哑的坚定道:“阿娘我早晚要知道的,现在说跟日后说没有区别,你说吧!”

      “这...”邢阿娘哽咽着,叹口气:“我怕你知晓了气坏身子,你这...伤、伤还好。”

      “阿娘,你不说,我现在伤着再胡思乱想才是真的养不好身子。”

      邢南眼神坚定,邢阿娘只能细细的道来:“那日你重伤倒在山口,幸好李大砍柴经过见着,赶忙来家中告知,那日你已经...已经是、是出气、多、进气..少。”想到那日的情形,邢阿娘就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缓了一会,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村中刘大夫怕自己医术浅薄便让家里去请了宝春堂的胡大夫,用人参吊住了你一口气,一月里,你高热反反复复,浑浑噩噩不见好转,族中长辈商量让你冲喜,我与你阿爹实在没有办法,便求到了王家,可王家不愿,拒了亲事,我们也不怪王家,毕竟你当时伤势严重,谁也不知道能不能,能不能...”邢阿娘不愿把后面的事告诉邢南,沉默的捏着帕子抹泪。

      邢南眼神冰冷,后面的事不用邢阿娘说他也能猜到七八分,邢阿娘面色凄然,他生硬的安慰道:“阿娘,无事,都过去了,日后不与他王家来往,桥归桥,路归路。”

      邢南自小性子就随他阿爹,邢阿娘琢磨不透他的想法,但她知道自己儿子对王宝儿有情的,本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却每每提到王宝儿,眼神中都透露着笑意。

      邢南低声问道:“这夫郎又是怎么回事?”王宝儿尚且不愿嫁与重伤的自己,这小哥儿总不会是自愿的,现今自己也好了,若是他想的话,合离放他归家也是行得通的。

      邢阿娘擦干眼泪道:“玖哥儿也是个苦命的,家中想给你冲喜,却寻不到人来,他弟弟在外嫖赌,欠了钱财,他家里就想将他随意嫁了,好换聘礼凑钱给他弟弟还债,你日日高热...昏迷不醒,我们...也是真的、真的没法子了,我无意中知道这事,喊了你阿爹大伯就去上门求亲。”邢阿娘的泪水止不住的流出眼眶,“他家要了二十两聘礼才愿意将人家过来,虽说花了那么多银子,但到底是我们家对不住玖哥儿,你、你那时...的状况,我们、怕,是真的怕啊!这些几日,日夜都是玖哥儿守着你,家中活计他也抢着去做,除了胆子小了些,是个利落乖巧的孩子,玖哥儿是你的福星,你日后跟他好好过。”

      他自认为与王宝儿是情的,年少家中定亲,定礼钱就给了五两,隔三岔五自己便去王家帮忙做事,王宝儿每每也是温柔关心,这次进山也是说好年底下聘成亲,又因为王家哭诉,想多挣些银子,他不怨王家拒了亲事,但他也会难过,被拒亲会难过,看着阿娘哽咽哭诉会难过,想到家人这一个月为了他担惊受怕更加难过。

      邢南不再言语,神情落寞又哀伤。

      邢阿娘看的心疼,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孩子性子倔,从小就有主见,只能让他自己慢慢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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