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雀行》徐乘

84、铁勒公主

　　葛亮见李屹没有对蒋陵下手，横下心思，自己到底是石洛部副将，忍不下这口气，呵斥道：“李屹你这贼小子！挟持了公主就这么没事儿一样走了吗？”
　　李屹转身走了回去，从桌上拿起弯刀，扔到葛亮的手里，说道：“夜鹰，他想和你比试一下，勉强陪他玩玩。”
　　葛亮大吼一声抽出弯刀，迎上前来劈击而下，赵廷军半跪在地以刀鞘格挡，抽出刀刃，疾刺葛亮腹部，葛亮压低身形，出脚踢向赵廷军的头部，赵廷军侧身躲避，挑刀格挡弯刀，随即反转刀身，横扫对方腹部。葛亮被刀势推了出去，“哐当”一声撞坏桌椅，摔倒在地。
　　赵廷军站起身，后退半步，没有出刀。葛亮转动身形，右手撑地，连番踢击对手，赵廷军闪身躲避，肩部中了招式，退到一面立身铜镜旁，葛亮得了气势，挥动弯刀，砍向赵廷军颈部，赵廷军压低身形躲过，闪退数步来到窗边。葛亮的弯刀接连砍碎铜镜和窗棂，镜片，木条和碎屑坠落一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赵廷军转身出刀，来到葛亮身后，手肘击中对方手腕，抢过弯刀，用刀鞘猛击其背部，葛亮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赵廷军左手拿着弯刀对侍卫使了眼色，侍卫一拥而上，将葛亮抵在墙角，拳打脚踢起来。
　　葛亮身体强壮，却还是招架不住那么多侍卫的拳脚，不过知道自己输了比试，忍着疼硬是没吭声，手腕和脸上淌落不少鲜血。
　　蒋陵看着葛亮被打，着急跺脚道：“你们别再动手了！”
　　屋内的人，对她的话恍若未闻，没有人答话。
　　蒋陵来到李屹面前，急切道：“李屹，突厥人有仇必报，你难道不怕我们来找你寻仇吗？”
　　李屹这回将蒋陵看得更真切了，灵动的眼眸如皎洁的月色一般，引人注目，眉睫上挑，生气起来的样子还挺有趣。
　　李屹饶有兴致道：“听说铁勒可汗想让你和大唐和亲，又没说是和皇上的哪个儿子成亲？”
　　蒋陵是北方草原女子，没有南方女子的细腻柔情，可是李屹刚才话里嘲讽的意味还是听清楚了。
　　蒋陵反驳道：“是和李景宣。不是你，李景宣比你好多了。”
　　蒋陵说完这话，看着满屋子的人都注意到自己，急忙咬着嘴唇懊悔起来，现在再想把话收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况且从内心深处来说，自己见过李景宣，现在也看到了李屹，两个人身形差不多，李景宣就是比李屹好太多，性情那么温和，眼里带着忧伤，草原上的男子没有个比得上他。
　　李屹注意着蒋陵的表情的变化，心里不知道哪里涌上来的愤怒和嫉恨，质问道：“那是因为他是太子！”
　　蒋陵接着话，低声道：“是啊，我就是想和太子殿下成亲。”
　　李屹将蒋陵推到墙边，不屑道：“你就那么喜欢权势？”
　　蒋陵故意停顿半会儿，眉眼上挑，让李屹等着自己回话，良久，才说道：“殿下，你不喜欢吗？”
　　李屹对着蒋陵无话可说，没了兴致，怏怏道：“夜鹰，我们走！”
　　李屹一行人走出暖阁，下了楼梯，赵廷军问道：“李屹，我们就这么放了他们？葛亮是突厥人，可以动手杀了他，到皇上那边领个功劳。”
　　李屹答道：“为什么不放他们？野兔自己找事缠上突厥人，这是引火烧身，他知道若是告诉皇上必然要杀死拓西，带着一念仁慈和私心，留下拓西。人家反到用温乔来挟持他，看他怎么收拾这个残局。”
　　赵廷军见李屹脸色不对，随口问道：“还有蒋陵，你们怎么回事？”
　　李屹冷冷哼了一声道：“什么铁勒公主，我看就是草原上不识字的贱民！不知羞耻，长安平民家的女子都比她要好很多。”
　　王简听话听出了音，嘴角微微上扬，淡然一笑，赵廷军看此情形，心思敏锐，表情依旧冷漠，眼里到是蕴起笑意，也没再多说什么。
　　李屹离开酒肆，大堂柜台之后，掌柜在纸条上写下几个字，交给伙计，低声道：“交到越王府。”
　　伙计点着头，接过纸条，从大堂后门跑了出去。
　　越王府客房内，张彻坐在椅子上，李景宣手里拿着字条站在窗边，说道：“张彻，这些天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张彻道：“李屹没有下重手，蒋医官替我看过，需要调理，其他没什么事。”
　　李景宣打量着张彻，叹声道：“他们整晚都在审问你，怎么会没事？”
　　张彻闭上眼睛，回忆起地窖内潮湿阴冷的空气和刺眼温热的火光，胸口隐隐作痛，答道：“对不起，我打探消息还过得去，武艺没有温乔厉害，还让你亲自去王府替我求情。”
　　李景宣紧紧握着手里的纸条，走了几步，说道：“李屹是为了见我，才将你抓到王府，是我害了你。”
　　张彻看着李景宣手里的字条，问道：“李屹既然已经知道拓西的事情，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李景宣沉声道：“明天我去找他，把这件事说清楚。我们之间不能再有隔阂，他想杀我就杀吧，如今内忧外患，长安不能再乱了。”
　　张彻道：“我陪你一起去。”
　　李景宣坚决道：“不用，我一个人能对付他们。”
　　次日清早，李屹坐在楚王府后堂的椅子上，头上用暗黑色布条系着长发，身上穿着浅色布衫，外面套着一件蓝草色锦袍。锦袍是居家的式样，衣带随意打了一个结，还没来得及打理整齐，就听到李景宣来找他，说是有急事，便匆忙叫了赵廷军和王简来到后堂。
　　昨晚从酒肆回到王府已是深夜，本来担心李景宣会和突厥人勾结对付自己，如今听蒋陵和葛亮的话，他关着拓西，也只是为了对付突厥，这和之前自己的猜测不谋而合，就算他可以这么做也不会想到这一步，景宣，自己很了解。
　　至于蒋陵昨晚回了王府就没想到她，早上被侍女叫起来，脑子徒然想到她的样貌，容貌不算好看，说话还不知道遮掩。论身段样貌，益州酒楼的歌伎比她好太多，软言细语还知道奉承自己，长安待得久，到底还是想起了益州的生活。
　　李屹脑子还迷糊着，神色略带倦意，开口问道：“景宣，今日没有早朝，你怎么早到王府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景宣踌躇片刻，开口道：“拓西，我把他关在长安的私宅内。”
　　李屹讪笑道：“我知道，那个密谋暗杀科罗，还挟持季彦的人。你何必留他在长安，难不成是想陪你喝酒聊天？你又不喜欢喝酒。”
　　李景宣道：“他是叶度的儿子，手里有石洛和野豹两大部落。肖钧夷暗自勾结突厥人，害死岗日西坡的三万将士。他想与我联手对付科罗，打下突厥王庭。我让他坐回可汗之位，他答应对大唐称臣，将儿子送到我手里做人质。”
　　李景宣说得平静似水，波澜不惊。李屹在益州与吐蕃交战过数次，对兵家争夺之事算是熟悉。但是李景宣刚才那番话还是让他不禁坐直了身体，目光敏锐，一时竟然答不上话来。
　　葛亮和蒋陵骗了自己，没有把话说全，这个伶俐的女子，自己反到被她玩弄，下次若是再碰到，绝对不能轻饶他们。
　　王简见情况不对，开口道：“殿下，这些事你们兄弟二人商量，我和赵廷军先退下。”
　　李屹站起身，走到李景宣面前，目光肃然道：“不用，你们留在屋内。景宣，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李景宣道：“之前，我不知道他手里握着这么多兵权，还想着伺机夺回可汗的位置。现在温乔和阿吉在他们手里，没办法再把他送回焉耆。”
　　李屹道：“皇上知道这件事吗？”
　　李景宣道：“不知道。我没有想和他联手对付——”
　　李屹几乎和李景宣同时脱口而出，厉声道：“你就是想和他联手来对付我！”
　　李屹转身坐回到椅子上，说道：“景宣，我来告诉你，这场交易有多值钱。沙耶若是与你成亲，关系就更紧密了。突厥二十万将士都是骁勇善战的好手，加上铁勒的十万草原强兵。这些人打完突厥，南下再攻打益州，兵力绰绰有余。现在屋子里都是我的人，屋外都是我的将士。你竟然还敢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话，你是在公然威胁我吗？”
　　李景宣解释道：“三哥，我和你不能再打起来了。太子之位，父亲已经因为我暗中帮助孙传尧，对我颇有微词。诸位皇子之中，只有你手握兵权，掌管益州边境，将来要是换人，你是最合适的，父亲明面上对你严厉，实则并没有忘记与你的父子之情。若你还是不放心，可以杀了我，别伤害温乔，燕亭和季彦，他们是无辜的。”
　　李屹冷笑道：“温乔，你不在我手里，他不会听我的话。燕亭和季彦是我的弟妹，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不伤害他们。至于你，是你自己想死，你说是让我逼你喝下毒酒，还是到皇上面前告发你勾结突厥人，关入死牢处以极刑，或者现在就拉到院子里让侍卫乱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