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易千然

4、留宿

　　池恕从小就不怎么挑食，虽然也有一定的偏好和喜爱，但也没有什么东西是他绝对不吃的。而且他也不擅长在别人面前提出自己的意见，于是选餐厅的事情，表面看上去好像是两人都有参与，但其实做决定的一直都只有俞溯一个人。

　　俞溯又是一个难伺候的主，等他终于看到了一件让自己满意的饭馆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四点半之后。

　　俞溯看池恕背起包，出声劝道：“出去吃饭包就别带了吧，也重，反正你明天也要来，放在我家很安全的。”

　　池恕同意了，他今天来连电脑都没带，就带了些补课要用到的参考书，放在他们家确实也没什么，他今晚在学校也用不到。

　　出房门之前，池恕还是没忍住又问了一遍：“我们俩出去真的不叫上你哥吗？”

　　俞溯动作有些多余地弄了弄头发：“你想叫就叫呗。”

　　他要是同意，池恕肯定是会叫俞浪的，毕竟他在家，不叫的话于情于理都不好。

　　两人下楼之后，并没有在客厅看见俞浪的身影，本以为他在房间，池恕正准备再上去一趟，俞浪就从厨房冒了出来，他扫了眼他们俩，最后目光定在俞溯身上：“你们俩现在要出去？”

　　“对啊，出去吃饭，要带你一个吗？”

　　“今晚有暴雨，你们没看天气预报吗？”俞浪的语气明明和平常一样，但俞溯和池恕都有一种被教训了的感觉。

　　俞溯噎了噎，转身径直过去打开了大门，看着已经在下雨的天空，明知道是自然现象，也确实是他自己没看天气预报，但多年被捉弄的感觉还是在这一年涌上心头，他就是感觉俞浪是故意的。

　　而还和俞浪远距离面对面站着的池恕当然也看见了外面飘着的雨水，还有从外面传来的阵阵雷声。

　　俞溯站了一会儿，走回去嘴硬道：“下雨而已，我们俩打个伞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池恕总感觉此刻俞浪看向俞溯的眼神中带了点嘲弄，好像下一秒就会和俞溯吵起来。还没等他仔细看，俞浪一如既往温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雨会越下越大的，你们出去不方便，在家吃吧。”

　　俞浪微微弯起的双眸看向了池恕，池恕对于他完全没有抵抗力，下意识地就点点头，俞浪得到了肯定答复之后转身就进了厨房。很明显今晚这顿是他来做。

　　俞溯从他哥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有预感他们今晚的计划肯定会被破坏，他拽着池恕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语气又暴躁又苦恼：“真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会下雨，只能下一次再请你去吃了。”

　　池恕眉眼间的开心还未完全掩去，就安慰起了俞溯，不过好在俞溯正悲愤，没注意到这些细微的东西：“没关系的，以后一起吃饭的机会多的是。”但吃俞浪亲手做的可能只有这一次了。

　　他们俩是背对着厨房的方向坐的，俞溯见池恕总是转头去看，以为他是想去帮忙：“你不用管他，他，我哥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做饭了，我爸妈工作忙，对我俩基本上都是放养，有的时候家里请的阿姨有事来不了，就是我哥做饭，他好像还挺喜欢这些事情的。”

　　池恕的神情很认真，就好像在听什么人生大事。但俞溯说完这些之后就没再接着说下去，转头就又说起了俞浪的坏话。

　　不过池恕也爱听就是了，这两个月下来，他知道俞溯其实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嘴上讨厌他哥讨厌的要死，但他每次和池恕聊天聊得最多的就是他哥，他确实没对着俞□□哥，但在背后又一口一个“我哥”叫得嗨。

　　池恕听得最多的就是俞溯说他哥蔫坏，小时候就喜欢仗着比他早出生一分钟欺负他，让他背锅的事情数不胜数，每次都能让自己脱身脱个干净。

　　俞浪每次怂恿他做完坏事之后，又会十分隐晦的提醒一句，但从不会告诉他这件事情的直接后果是什么。于是每次被大人发现之后，他就在旁边说一句：“我已经提醒过他了。”然后站在旁边看热闹。

　　等俞溯被教训完之后，他又会上前安慰俞溯，套住他弟的心，然后让他弟继续心甘情愿地跟着他，然后帮他做事。

　　“……我哥就让我把我妈的口红全部拆下来，等我全部拆完了之后，他在旁边来了一句，好像按不回去了。这还用他说吗？！口红全都断了，当然弄不回去了，然后我妈回来之后就把我打了一顿。”

　　“你别造谣，我没让你拆，我只是把口红给你了而已，是你自己全部拆下来了，而且要不是你拿着口红到处乱画，妈也不可能打你。”

　　俞浪也不知道在后面听了多久，他们俩听到他的声音都被吓了一跳，紧接着俞溯就跟他拌起了嘴：“那你没事把口红给我干嘛。”

　　俞浪嘴角微扬：“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会喜欢，事实证明，你确实挺喜欢的。”

　　池恕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俞浪，脸上的笑容比起以往真切不少，鼻子上的那点痣好像都生动起来。平常俞浪虽然总是带着笑，但那大多只是出于礼貌性的，你无法从中感受到亲和，反而是距离感。

　　这兄弟俩表面上看起来关系不好，但终归也只是看起来。

　　“你！”
　　俞溯还想跟他吵，但俞浪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他看向池恕：“洗手准备吃饭吧。”

　　俞浪并没有做什么很复杂的菜式，但味道确实很不错，三人基本上把米饭全部吃完了。

　　饭后俞溯十分自觉地准备去洗碗，池恕也想去帮忙，刚站起来一旁的俞浪就劝他坐下：“不用去帮他，他不会自己洗的，他只会熟练地使用洗碗机。”

　　果然没过多久，俞溯就从厨房里出来了。

　　外面的倾盆大雨还没停，站在窗边有时还能看见一跃而过的闪电。

　　这样的天气，池恕根本没办法骑车回学校，俞浪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方便的话可以在这里住一晚，家里什么都有。”

　　如果徐熠堂在这儿，肯定会骂迅速答应的池恕没出息，看见俞浪就走不动路。

　　俞浪把二楼的一件客房收拾出来，就在他房间隔壁。池恕拿着俞溯刚刚不知道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一次性用品站在一旁，俞浪站在房间门口，审视着每个角落，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最后目光停留在了旁边一直在偷看他的池恕，在接收到他的目光时，池恕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俞浪对他的情绪视若无睹，只轻轻地说了一句：“你等我一下。”

　　池恕点点头，看着异常乖巧。

　　不多时，俞浪拿着一套睡衣走过来递给池恕：“家里没有新的睡衣了，不过这套刚买没多久，我就穿了一两次，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先穿着吧。”
　　“谢，谢谢。”

　　俞浪没再在这个房间里久待，走的时候还十分贴心地帮池恕把房门关上了。

　　池恕又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抱着手上的衣服倒在了床上，周遭都是俞浪家里洗衣液的味道，一种淡雅的清香。俞浪的衣服上还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可能是他在衣柜里放了香包。

　　俞浪好像一直都这么心细，他总能事无巨细地帮你把全部都安排好，在你询问之前就能把你需要的东西递到你的手上。

　　他，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池恕忍不住想，心里又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贪心。

　　手机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是徐熠堂的语音电话，池恕刚接通，对面焦急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不是吧大哥，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怎么还没回宿舍，你知不知道我刚从图书馆回来就面对空荡荡的宿舍，内心有多慌张。”

　　池恕轻咳了一声：“抱歉，我忘了跟你说了，刚刚雨太大，他们就留我在他们家睡了。”

　　“什么？！你跟谁睡了？”

　　徐熠堂声音太大，池恕把手机稍稍拿远了一些，刚想骂人就听到门口传来了一声轻笑，池恕微微一愣，抬头看去就看见俞浪站在门口，显然听见刚刚他和徐熠堂的对话。

　　池恕心头一慌，一不小心就把电话给挂了，俞浪看着他呆呆的表情，眉眼间微微舒展，看上去很是愉悦：“抱歉，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刚刚敲了门，你可能没听见，我以为你已经进浴室了。”

　　“没关系，我刚在打电话，确实没听见。”

　　“嗯。”俞浪不在意地答道，走近将手里的吹风机放在了床头柜上：“我想着你洗完头发可能要用就给你拿过来了。”

　　“谢……”

　　“不用总是这么客气的，毕竟你是俞溯的补课老师，给他补课应该挺辛苦的，都是应该做的。”俞浪打断他，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似乎情绪没有之前那么好了。

　　还没等池恕细究，俞溯的怒骂从外面的某个地方传来：“俞浪！什么叫给我补课应该挺辛苦的？你是不是在骂我！”

　　俞浪对着俞溯似是无奈地耸了耸肩，对外面的声音充耳不闻。池恕哭笑不得，突然能理解为什么俞溯总是被俞浪欺负了，两人根本不在一个段位上。

　　等房间再次陷入安静，池恕这才慢悠悠地给徐熠堂回了个电话。这次他早有防备，打通电话后，就将手机拿远了一些。

　　不出所料，徐熠堂一接起电话就是一句悲愤地控诉：“池恕！你竟然一声不吭就挂我电话！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难道我在你心里还比不上俞浪吗？！”

　　“……”

　　池恕清楚徐熠堂的德性，你不让他说完，这件事情就没完没了了。
　　“好啦，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刚刚有人进来不方便，而且谁让你乱说话的。”

　　两人又多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等池恕洗完澡出来，时间已经很晚了，俞浪比他高，再加上睡衣本就宽松的设计，穿在池恕的身上就显得有些松松垮垮了。

　　池恕还是没忍住，轻轻拽着衣领，将头埋进里面闻了一下。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离俞浪这么近，哪怕这个距离只是他单方面的。
　　他着了魔般想要记住这个味道，永远的。